施元夕听了以后,让阿拓试探了下对方,见对方确实是个老实本分的人,且对自家娘子情深意重。
施元夕先前交代他打的几样东西,他也做得很好。
且对她做这些东西,不多问也不好奇。
得了准确的结果后,她便不再犹豫,将她闲暇时画下的图纸,交给了猎户,让他尽快打造出来。
图纸画得明确,猎户做得也快。
东西早在一个多月以前就已经打好了,只那时还没有大考,施元夕觉得还不是时候,就没有去取东西。
一直到今日。
阿拓将施元夕和乐书顺利送到了天云寺后,骑马去了猎户家中,取到了东西,又折返回来接施元夕。
为防止意外,施元夕将乐书留在了天云寺内,她和阿拓二人单独离开。
之所以会选在了天云寺,就是因为这边离她的目的地不远。
施元夕抬眸,看向了远处笼罩在了云山雾里的高山。
天云寺附近有着多所寺庙。
其中有一处寺庙里,住着一位特殊的客人。
她收回视线,和阿拓一起,一步步地往上爬。
阿拓从前得她栽培,跟着拳脚师父学了段时间,这些年也没有落下。
只是天冷路滑,这山路又实在陡峭,连他都不好走,更别说施元夕了。
一路爬至山腰,施元夕已经格外狼狈。
若不是有阿拓搀扶着,她都不知道要跌多少跤。
好在天实在是冷,对方也转到了山腰处的厢房中居住。
这般天气,寺中根本没想到会有香客登门。
寺中主持听了后,亲自接见了施元夕。
彼时,施元夕也在打量着这个模样简朴的小寺庙。
这地方虽建得高,但远没有底下的寺庙建得精巧。
苗中供奉着的大佛,漆色都褪了大半。
寺庙里就零散的几个僧人,远不如山脚下的天云寺来得热闹。
也正因如此,香火凋零,指引她来正殿的小僧人说,平常就算是不下雪,这边的香客也不多。
施元夕闻言微顿,恰逢主持过来接见。
她同主持行了一礼后,开口便道:“国子监学子施元夕,求见周太妃。”
“还请恩慈大师代为通传。”
主持闻言,先是一愣,随后便默不作声地看了眼身边的小沙弥,那小沙弥当即反应过来,去后方请示去了。
这样的天气,身边只带了一个随从,等同于是独自登门。
来之前,主持大概就已经猜到了她的想法,只是没想到,她会这般直白。
其实京中许多人,都知道周太妃居住在了青山寺。
只是对那些人而言,这位其实并不重要。
即便她是如今皇座上的少帝的亲生母亲。
施元夕轻垂眼眸,安静地站在了原地等待。
这些时日,她其实不只是在读书,也通过了各类方式,来了解朝局,或者说……了解这位周太妃。
乐书从外边打探得来的消息有限,但萧氏却不同。
她是正经四品官员的夫人,常在官宦女眷中走动,所知道的消息众多。
但施元夕并没有直接去问萧氏,而是通过了施雨烟。
她和施雨烟这些时日关系逐渐融洽,许多消息,施雨烟也没有隐瞒她。
她告知施元夕,淮康帝时,周太妃就不得宠,品级很低。
后来产下少帝后,也没能封上妃位,先帝驾崩前,周太妃和少帝在宫中压根就不受重视。
这话乍一听,好像是一对可怜的母子,突然就走了大运,被捧上了皇座。
可施元夕却觉得,这位周太妃,只怕不像是他们口中的那么简单。
同样的话,她也在王恒之,甚至是李谓的口中听过。
他们说,太后是先帝的生母,乃是全天底下身份最尊贵的女人,所以在少帝登基后,周太妃主动请命,说是要去寺庙中苦修,给淮康帝和先帝诵经。
虽没有明说,但实在大部分人的眼中,这就是魏家要求周太妃主动退让。
将她这个生母发配到了寺庙中去,才好更好地控制住少帝。
此事确实没错。
魏家想要掌权,要让太后垂帘听政,少帝的这个生母,就是最大的阻碍。
问题就在此处。
既是最大的阻碍,以魏家人的形式做派,为何不直接对周太妃下手?
除了她,少帝没了生母,岂不是更好掌控?
这话施元夕没问出口,便是问出了口,能得到的回答,估计也会是什么顾全礼法,魏家还没有只手遮天到这等地步等回答。
可魏家是这等在乎礼法又心慈手软的人吗?
若是的话,那栽赃施元夕作弊的钱学录,也就不会死在了大理寺狱中了。
从他们的口中,施元夕描绘出来了一个素未谋面,却又极富才略的女子。
出身低,却能在宫中蛰伏多年,顺利产下孩子。
先帝登基后,可清算了不少手足兄弟。
周太妃却带着年岁尚幼的少帝,在宫中正常生活,少帝直至暴毙身亡以前,都未对他们下手。
朝局变幻后,又能主动退出。
大权是暂时让渡了出去,但也同样让当时如日中天的魏家冷却了下来。
同时……保住了少帝。
施元夕眼眸深沉。
这是一位擅隐忍,耐得住性子,有胆识且又聪慧的上位者。
她铺垫许多,今日亲自来见周太妃,就是想要知道她是否具备最后一项——与她同步的野心。
施元夕清楚,在眼下京中如此混乱的情况下。
她纵有才华,若无人提拔,也是半步难行。
所以她急切地需要一位伯乐。
从前她的命运,说是自我选择,其实都寄托在了他人的身上。
这次,她想要将选择权,掌握在了自己的手中。
这也是一场豪赌。
她手里的筹码,其实可以在谢家,广郡王甚至是徐京何那里,换回她眼下最想要的结果了。
选择周太妃,也是剑走偏锋。
且若此番选错了,对她而言,亦是后患无穷。
但无论如何,她都想要试一试。
她就这么站在了正殿内,静候了许久。
主持身边的那个小沙弥终于去而复返,他双手合拢,对施元夕恭声道:“施主,太妃有请。”
施元夕微顿,与他轻颔首,一起走到了后边的厢房中。
这里的厢房,和她在天云寺看见的一般无二。
不同的是,厢房前边种着些松柏。
在这万物凋零的冬日里,平添了几抹亮眼的绿色。
厢房外很是安静,有一身材高挑,眼神锐利,梳着圆髻的女子,候在了厢房外。
见到施元夕后,她神色未有变动,只轻声道:“施小姐,请。”
身侧的小沙弥退了下去,施元夕和她一起,走到了厢房外。
临进门前,女子沉声道:“太妃身子不好,还请小姐尽快些,莫要让太妃吹到冷风。”
施元夕应了。
她这才推开门,示意施元夕进门。
这间厢房布置简单,刚一进门,施元夕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药味。
周太妃确实病了。
她微顿,抬头往那倚靠在了榻上的人看去。
对方适时地抬眸,与她的对上。
施元夕微怔。
淮康帝驾崩时,已六十来岁,如今朝上掌权的太后稍年轻些,但也只比淮康帝小了五岁。
眼前的周太妃,看着却不过三十来岁。
她容貌不说多美,那双眼眸却生得格外好看,许是因为还在病中,人瞧着带了几分倦色,却显得尤为平和近人。
“咳、咳。”周瑛看了她几眼,轻声道:“便是你想见我?”
施元夕微顿,随后朗声道:“学子施元夕,见过太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