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月看着她,徐徐说道:“我当年参加的比赛大大小小无数,却从未想过自己不会夺魁。”
“所以。”
她将手搭在褚朝云肩头,轻握了握,声音柔和却饱含力量:“你作为我的关门弟子,也要有这份自信才行。”
“关、关门弟子……”
这句话中的鼓励并没什么打动人心的地方,反倒是那四个字,胜过一切。
褚朝云着实有点被惊到了,她张了张口,像是不知该如何回应,怔然半晌,最终还是问出一句:“师父,你……不打算再收其他徒弟了吗?”
“不。”
程月捏捏眉心:“我想自己的手艺得到传承,也是想不辱师命,可收徒这事……”
实在是太累。
心累。
她的性格也应付不来。
褚朝云忽的觉得心中多了一份责任感,她看着程月,学着电视剧里那些拜师礼,给程月行了一个大礼,然后掷地有声地说:“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程月满意的点点头,扶起她说:“你要的方子,我明日便写给你。”
那方子实在拖了太久,但也不是程月故意想拖,她最近确实脱不开身。
二人这么一聊起来,褚朝云才知她师父为何如此忙碌。
原是程月所住的那家院子,房东家的媳妇有事相求。
小院是程月和助手临时租来住的,房东是个卖肉的,房东媳妇有时也跟着去摊子帮帮忙,对方很是健谈,这一来二去过来收租时就跟她聊上几句,慢慢也就熟识了。
程月既是厨娘,那自然有分辨肉质好坏的能力,房东从前只卖猪肉,但前阵子得了途径开始改卖羊肉。
因着不太懂羊肉的好坏,还被坑过两回。
房东媳妇便想少收程月一个月租金,等下次自家相公再去进货时,就请她跟着去给掌掌眼。
但程月并未少给租金,不过也应下了此事。
只是接连去过两家进货的仓房,发现那里的肉都不太新鲜,所以这一忙起来,就把褚朝云的事情给耽搁了。
“我这几日多用熏香,否则身上的膻味去都去不掉。”
褚朝云见她烦恼,便跑回暗仓里取来些干花,“师父先用着,我回去给您做一只香囊来塞上干花,效果大概要比熏香好些。”
程月得了干花,总算有了点笑模样。
褚朝云手里还有活要干,说完话,人就出了厨房。
眼下,一件心头大事了了,褚朝云心情正美,远远地看到春叶在三层处朝她摆手,虽说对方没打算下来,但那表情里的焦急也说明了一切。
看来,那八十副手套的大单子得赶着做才行。
她回应给对方一个“放心”的眼神,春叶才算是安下心来。
八十副手套的确是一笔大的进项,这银子褚朝云是必须得赚。
当晚,她坐在刁氏的隔间里看徐香荷缝长筒袜,徐香荷这回缝的是不带莎草的,就是他们三人平日穿的厚长筒袜。
长长的袜子内里絮了好些的薄面,徐香荷做好一只便给刁氏去试。
刁氏穿上在地上踩了几个来回,眼中也带了点惊喜:“还真像你们说的,可真舒服,好像踩在棉花上。”
徐香荷听得止不住笑:“因为里面真有棉花的呀!”
刁氏也觉得自己是糊涂了,忍不住坐下来笑了半晌。
褚朝云盘着腿坐在一边,看着徐香荷手下针线穿的飞快,然后说道:“我觉得除了那八十副手套,咱们还可以外搭一双长筒袜,要不再弄个防水的鞋套吧?”
“防水鞋套是什么??”
她自说自话刚来了一句,二人就齐齐看向了她。
褚朝云撑着下巴“嗯”了声,然后说道:“咱们下水穿的那种,是为了在水中方便,但没有办法穿着直接在地上走吧?”
刁氏听得一脸迷茫,“不是,要是在地上走路,那就直接穿鞋子好了呀?”
褚朝云坐直身体,细化的解释起来,“是的没错,可如果赶上下雨怎么办?下雨总会沾湿鞋袜,这要是家中只有一双鞋子的话,晾不干不说,第二日还得再穿,潮乎乎的,岂不是要生病的。”
其实她原本想的是做水靴子,但水靴子是鞋,成本高不说,她也不保证能做得出来。
袜子勉强可以,鞋子这里可没人会做。
所以既然莎草有防水的能力,做一个鞋套出来,在雨天套在鞋外,那可真是太方便了。
她说完,没等刁氏和徐香荷回应,便又道:“不说远的,就说咱们船上的活计吧,偶尔要洗刷船板的时候,哪个船娘的鞋子不是泡在水里,天长日久的脚都要泡烂了。”
褚朝云这么一讲,两人就都明白了。
听到跟自己相关的,徐香荷第一个激动的蹦起来:“对!对啊!!我就是那个脚丫子要泡烂的倒霉鬼!!!”
她说着,还一脸衰相的指指自己的脚。
这事,刁氏也是深有体会,“你这话有理的很,就不说咱们,那些渔民平日也要刷船板的,若知道有这好东西,他们想必也更需要。”
徐香荷:“那这可就不是八十副手套的事了。”
刁氏:“嗯,先送个样板过去,只要他们看到了,估计很快又会有新的活要做。”
徐香荷:“这笔银子真的值得赚诶,只不过——”
她没说完,而是又看了眼刁氏那发红的眼睛。
褚朝云懂她的意思,就还是人手问题。
她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然后说道:“你们先忙着吧,我去做点饭回来。”
许是今个高兴,褚朝云连上木梯的脚步都变得轻快起来,往厨房去的一路上,她就想好了今日的晚饭。
进门之后她便先去翻食材,好在之前做的嫩豆腐还剩下最后一块,褚朝云取来放到案板,开始用刀将它切成小的四方块备用。
小盆里打入两只鸡蛋,她在鸡蛋中撒了些盐做调味,然后就开始用筷子将其搅拌均匀。
跟着,又将切好的嫩豆腐小心的放到盆里。
因为豆腐易碎,所以有些没粘到蛋液的,她就用木勺盛蛋液往豆腐上浇。
这边弄完,她先把盆子放到了一旁,也是给时间让蛋液多多滋润滋润豆腐块。
之后就取了一捧面过来。
其实在做这道主食之前,褚朝云心中也是犹豫过的,她并不知纯面粉是不是真能做得出来,但总归是手痒想尝试。
褚朝云在面粉中加了水,揉好了面团之后就放在一旁静置。
静置期间,又去竹筐里挑了一些配菜和葱蒜,配菜处理好了,面团也醒的差不多了。
然后她舀来一大瓢的清水,倒入面团之中,双手就按着面团在水中搓搓搓。
搓这个也有技巧,但不懂的,就只能靠蛮力。
褚朝云就是靠蛮力那个……
直到搓的手发酸,水变成了乳白色,她才不得不感叹一句,以前刷视频的时候,看人家做这玩意都轻松的很,怎地轮到自己就跟受刑一样。
她闷头捣鼓了好一阵子,总算把面粉里的筋给搓了下来。
再之后就是过滤了。
跟过滤甘蔗汁一样,虽说她用的布不如网状的筛子,但很可惜,她并没有找到筛子,就连仓库里,她也是去淘过一圈的。
勉勉强强的把面粉水里的杂质过滤掉,她就寻了个地方,将水盆放下。
其实将面粉水多放置几个钟头,效果会更好一些,只是时间上不太允许,所以这东西做的实在有太多的不确定性,褚朝云只能匀出一两炷香的时间等。
她在厨房忙活了好半天,便觉得有点热,于是开了门,想走出去透透气。
原本,她只是想在这条走道上来回溜达溜达,可出来之后,便隐隐听到远处似是传来些什么动静。
难道西码头那有人?
都什么时辰了??
因为褚郁就住在西码头不远的地方,还有褚惜兰他们的院子,也距离那条长街很近。
褚朝云敏感的往船头走去,远远瞧去,西码头的长街上果然有些许亮光。
好似有什么人拿着火把,还不止一个。
褚朝云细细往那处观瞧,奈何这地势没什么优势,她一咬唇,索性偷偷上了木梯,一口气去到三层,然后再往那处看去。
这一下站得高了,视野果真也广阔不少。
西码头处此刻确实来了不少的人,看着像是衙差。
其实平时那些衙差也会到处巡视,不过像是这么大动静的,还真不多见。
远处的人群里,站着几名没穿衙差工服的男子,宋谨正跟朱力并几名同僚在小声讨论。
有年龄小的,也不顾那些衙差还在,便低声咕哝道:“死者不是已经送去老头那了么?还折腾咱们作甚?难不成又要诓咱们下河?”
朱力“啧”出一声,低低呵斥他一句:“胡扯什么,没事下河作甚?”
“那这大半夜的是要干嘛?你该问问他们是要作甚?”
其实这件案子有点复杂,有人死了,有人失踪,虽说几乎都是在同一时刻发生的,但本质上来讲,死了的跟失踪的,根本就没有任何的联系。
二人互不熟识,可以说是从无接触。
但案子里的细节衙差们不肯同他们讲,只是因着人手不够,才又把他们给喊了过来。
宋谨那日打酒时心不在焉,琢磨的便是此事。
酒葫芦交给仵作师父时,老头还问了他一句,“宋谨啊,若是让你来判断,你可觉得这案件有什么蹊跷?”
宋谨微微思索,然后摇了摇头:“不知,细节披露太少,线索根本连不起来。”
老头笑了笑,“你先抛开这些,只说说自己的观点就好。”
宋小哥却仍是没松口,“师父,这……恐怕不太严谨。”
“你说便是,又不是让你去跟岳知府讲,你担忧那些作甚。”
老头也不找杯,拧开酒葫芦就灌上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