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过去,褚朝云清早起床就有小丫鬟递了水盆上来。
她道谢之后迅速洗漱一番,两名大汉便准时准点上门接人了。
褚朝云早起没见到钟管事,想必对方已经提前去了花船,从府中出来这一路依旧和昨日那般,丫鬟和仆从井井有条的干着手里的活,她也没看到什么其他陌生男子。
所以说,昨晚听到的那一声咳嗽……大概是这府里的老爷回来了?
对于这一段突然多出来的经历,她倒是也没深思,只是故作低眉顺目的跟着大汉穿胡同,走大街,脚程加快的往回赶路。
再次路过西码头时,褚郁和项辰果然又在那棵树下。
两名少年自打她昨日被带走,就时不时跑出来看一眼。
昨日没能等到褚朝云,未免她出事,所以二人一早就警醒着跑出来往长街那头张望。
见女子完好无损的回来,似乎气色还红润不少,这才微微放下了心。
褚朝云路过二人身旁时,轻微的眨了下眼,然后在两名大汉的盯视中,踏上艞板,上了船去。
羊肉果然是补气血的圣品,褚朝云昨晚吃了不少,精神状态自然好。
但徐香荷就不好了。
徐香荷昨晚惦记了一夜,几乎没怎么睡,一早起来眼圈黑的比锅底颜色还深。
刁氏的状态也差,眼睛通红,俨然也是担忧了整晚。
不过眼下,并不是说话的时候。
褚朝云一回来就拎上水桶去扫雅间,上木梯前,果然看到钟管事跟李婆子站在船尾。
钟管事更是一副“昨日之事没发生过”的淡漠相。
褚朝云眼垂了垂,也快速收回了视线。
直到干完活下来,工头拎着早饭上船来时,徐香荷才拿了三只馍,然后拉上她和刁氏快步回了隔间去。
一进门,徐香荷就呼天抢地的感叹:“吓死我了!你昨个被带走后,我和婶子就一直坐立不安,我夜里出去看了好几回,都没见你的影子,这梦也做得可怕,我总怕你回不来了!”
褚朝云见她像是狠狠松了口气的样子,便叹声安抚:“好啦好啦,我这不是好好地回来了么。”
见这姑娘似是还有点缓不过来,褚朝云就笑着坐下说:“那你都做什么梦了,说给我听听?”
“不讲!”
徐香荷煞有介事道:“不吉利的梦我不能说,免得成了真去。”
褚朝云失笑的摇了摇头,又见脚凳下摞着些甜菜,便惊喜的问:“宋小哥昨个来了?”
刁氏犹疑着点点头。
“我这屋里放不下那么多,还有一些在你那儿。”
刁氏昨晚犯腿疾了,菜都是徐香荷出去拿的。
褚朝云心想,她就说这渔船运菜的方法可行~
不过思虑过后,又有些遗憾没能亲眼见到帮助过自己的热心小伙,正琢磨这人到底长得什么样子,徐香荷就在旁边“咦”了声。
提起宋谨,徐香荷顿时就嚷嚷开了:“我再也不以貌取人了!或许长相,并不能定一个人品行的好坏。”
“什么意思?”
褚朝云没懂她的话。
徐香荷轻咳一声,盘腿上炕似的曲着腿,神态夸张的对她说:“之前,我对那小哥还存了几分好奇心,总觉得这宋谨如此热心肠,应该长得也不错吧?”
“但我发现我错了。”
“昨晚他来时我就等在船栏边,他一提‘褚姑娘’我便知他就是宋谨。不过说实话,我有那么一丝丝的失望……”
徐香荷想说宋谨长得不好看,简直连普通小伙都不如。
但因着对方多次相帮,她实在不好意思讲人家,才只隐晦地说了一句。
褚朝云倒是不在意宋谨的模样,她只是想要当面道谢,又不是为别的。
可见徐香荷竟撇起了嘴,就点点这小姑娘额头,不赞同道:“你这妮子,人家冒着风险帮我们,你怎好背地里说人家。”
徐香荷吐吐舌头,讪讪道:“我没有嘛……就只是有那么点……跟我想的不一样罢了。”
徐香荷没敢说,她其实还有些其他的心思。
她觉得褚朝云人又精明又厉害,总想着,若是宋谨靠得住,人又长得可以,两人是不是能结一段缘。
将来夫妻同心,再一起想想办法,也说不准褚朝云就能脱离这条船,去过自己的好日子了!
但想到昨晚那人的模样,她觉得这俩人一点都不合适。
徐香荷咋咋呼呼,一旁的刁氏倒是皱眉道:“人家宋小哥哪里有你说的那般样子,本就是相貌堂堂的清秀小哥,你看看你讲的……”
徐香荷啧啧道:“他那样也叫做相貌堂堂——”
她觉得称呼“小哥”实在谈不上,岁数看着叫老爷刚好。
不过话还没说完,就得到褚朝云一记白眼。
徐香荷“嘿嘿”干笑两声,就此打住对宋谨的讨论。
这边闲话叙完,二人赶忙就问起了昨日之事,褚朝云想着多一个人,或许便能早些猜出钟管事的用意,就原原本本的讲了一遍。
只不过这二人听完,除了大眼瞪小眼,还真看不出钟管事搞这么一出到底是为何。
说了会儿话,三人便各自上去干活了。
午后,她在厨房里等着褚惜兰下来送水果,不过这会儿下来的并非褚惜兰,而是春叶。
春叶笑意盈盈,显然今个心情不错。
水果递到她手上后,女子又凑到她耳畔道:“方才刘老板上船来了,你猜,他今个过来是做什么的?”
“订手套?”
褚朝云问。
春叶愕然了下,然后就眯起眼笑道:“哎哟我的朝云姑娘,你可是跟那神算子学过卜算?竟连这也能猜得到?!”
其实这事还真不是褚朝云猜的,而是她早有预谋。
为了攒点银钱,褚朝云当然不能只把生意盯在做吃食上,这吃食要做,其他能赚银子的事情当然也不能放过。
就连小学生还得“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呢,何况是他们这种处境。
所以她当初决定送宋谨手套时,便也是多了一层用意。
宋谨每日戴着手套抬尸体,他的同僚们看了自然也想要一副,这一传十十传百,她知道,宋谨早晚要拜托刘新才上船来问他们订手套。
待这手套在他们那儿普及了之后,还不愁没有其他人来订做么?
她不需要支个摊子出去卖,也不用宣传什么,宋谨小哥就是她最好的活招牌!
不过,被当成活招牌的宋谨,也并非没反应过来这点。
他非但知晓对方的用意,还觉得褚朝云机灵又聪慧,所以不但日常在府衙时戴着,偶尔还会主动提一提这东西的好处。
这听得、见得人多了,同僚们自然动了心。
不过这手套虽说是订下货来了,可人手毕竟不一样大。
从前给宋谨那副,是褚朝云依着刁氏对宋谨的描述,比如身高,比如胖瘦,她则比着自己的双手尝试着做出来的。
其实没想过能一次就成,但当时她是抱着“不合适再改”的念头。
只能说是歪打正着了吧。
春叶思虑片刻,跟她探讨道:“所以这尺寸要如何去量?咱们又见不到人,总不好人家做副手套还得搭上一顿茶水钱吧?”
这可跟柳文匡他们来进货不一样,人家是赚钱来的。
而且抬尸工本就月例不多,要是还得另外搭钱,春叶就怕人家不肯同意。
褚朝云深思了会儿,估摸着说:“若是叫他们拿纸笔,比着手掌大小画上一圈,你们可能做得出来?”
春叶皱皱眉头,忽的就笑起来:“妙啊,虽说手掌宽厚程度略有不同,但也不会相差太多,只要大小掌握得好,这些都能解决。”
春叶说完,便高高兴兴的上了楼去。
不过女红的活,褚朝云不会亲自参与。
她只负责给大家找生意门路,出谋划策寻客户,每单拿一部分的提成就好。
至于其他事,还是要看春叶他们三个,外加刁氏和徐香荷的。
……
晚间,下水回来的褚朝云总觉得有些不太舒服,小腹绞痛,还有点胀。
她让徐香荷先回去歇着,自己则进了厨房里。
既然甜菜已经拿回来了,她也该熬糖稀了,毕竟刘老板那已经断货多日,今个人来时,还特意提过一嘴。
可褚朝云身体不适,所以只打算先熬两三颗卖着。
生火之后,她就坐在小杌子上洗菜,想着可能是天越来越冷的缘故,着了凉,所以才会腹痛,也就没把这太当一回事。
只是烤火烤了许久,腹中的疼痛依然没有减轻。
抬手间,还摸到一手心的汗湿。
褚朝云勉强将这一锅熬完装好,连饭也不想做,就立即回了隔间去躺着。
临睡前,那种疼痛依旧很磨人。
其实她心中偶尔也闪过些疑虑,不过很快,那种念头就被打消了。
就这么浑浑噩噩睡了一夜,直到一早醒来看到被单上的红,她才犹如晴天霹雳似的反应过来——
她竟然来月事了!
虽说她穿来也有几个月了,可却从来没有过月事。
作为一个现代人,她多多少少也猜到,因为这具身体营养不良,又长期劳累,月事不准,或是直接不来都是有可能的。
尽管月事对女子很是重要,可她眼下日日都为生计发愁,自然没什么心思,也没条件去调养。
而且她也不太懂,古代到底有没有卫生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