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整锅的糖稀都熬出来后,褚朝云立刻拿出个刷的干干净净的小罐子,把那些甜香的糖稀一勺一勺的盛了进去。
小罐子是在仓库里翻出来的,被丢弃在角落无人问津。
青色的罐子看起来赏心悦目,褚朝云还挺喜欢。
装好后,她先将一罐糖稀放到旁边,又取了些糯米做成黏糊糊的长方形,这些蒸好的没调过味的糯米糕,就是他们三人今日的晚饭。
回到刁氏这儿时,徐香荷还在把方才闻过的甜味跟刁氏描述,女子手舞足蹈,兴奋雀跃。
褚朝云放下罐子,又将一盘子糯米糕摆在脚凳上。
小罐子隔热不错,保温也有一套,褚朝云摸着外面手感是温的,可从罐子里取糖稀时,那糖稀却还是有些烫。
越黏糊的东西越不容易放凉,不过热着吃更香。
见刁氏和徐香荷盯着她的罐子和糯米糕看,褚朝云就问道:“你们之前所说的米糕,是这样的不?”
二人齐刷刷地点头,但看到米糕上没抹蜜糖或是蜂蜜,便猜想这吃起来应该是淡而无味的。
褚朝云把盛出的一小碟糖稀推过来,抓着块米糕在其中蘸了下,棕褐色的糖稀配上白白的糯米,虽说只是随意这么一蘸,但看着却突然间就让人产生了食欲。
“来,尝尝味道像不像?”
许是因为这种现蘸的会滚上更多的糖稀,吃着倒比外面卖的更甜腻些。
徐香荷一口咬过猛点头,不住的说:“好吃,甜!特别特别甜!!”
刁氏也难见到这东西,一时间也是吃的眉开眼笑,吃过一块,咂咂嘴,刁氏便反应过来:“朝云,你是打算去卖这米糕吗?”
褚朝云撑着下巴,笑的贼兮兮:“那太没创意,我要卖点更贵的~”
第36章 三更
想要的食材都配备齐全,褚朝云说干就干,翌日晚间花船一歇业,她马上就进到厨房里忙开了。
昨晚的糯米糕都是手捏的,虽说也勉强是四四方方的形状,但看着始终不太美观。
昨个吃饭时,她又细细打听了一番关于米糕的事,听说大酒楼里那些的米糕,端出来不但方方正正,而且米糕上面还印了酒楼的招牌,看着就很不同。
人家是有模具的,她不用想也知道。
女子趁着空先把糯米泡进水里,然后坐在小杌子上苦思冥想。
要卖的东西始终不能太过糊弄,要是还捏的这么丑,恐怕好吃也救不了。
模具,模具……
褚朝云心里念念叨叨,不多时,眼睛就瞄到一旁立着的几只竹子上。白日里厨娘做过几个竹筒饭,所以这送来的竹子也选的是粗口圆润的。
她起身走过来,在那一堆胡乱堆放的竹子中挑出一根最是顺眼漂亮的,翠竹表面光滑,摸着都是细润的手感,一看就是上等品质。
既然这里有现成的,那她可就不客气了。
褚朝云将选好的竹子依次劈成段儿,每段手掌一半大小,然后从中间在一一劈成两半,拿上两把锉刀去了隔间。
“香荷,帮我把这竹筒里面好好搓一下,要磨的光滑没有毛刺才行。”
做吃食的可一定要细心,免得伤了食客。
徐香荷一听有活干人就来劲,立刻就下床开始搓了起来。
二人在豆大的油灯下“唰唰”搓着,忙了小半个时辰,总算将内里修整的平滑光润了。
徐香荷不知褚朝云拿这些竹筒做什么,但看人忙着,也没敢多问。
褚朝云忙的一头一脸的汗,抱起那些处理完的竹筒重新回去厨房。
挑只木盆又打了一盆清水,往水中放入少许的盐粒子消毒,跟着,就把那些竹筒放进去浸泡。
竹筐里捞回来的虾还有不少,吃剩的五花肉也还留有一些,褚朝云把该洗的洗,该泡的泡,然后就将河虾剥壳去掉头尾,滴上几滴梅子汁腌制去腥。
而那些五花肉则被她切成了细长条,去了肉皮备用。
不过肉皮她自然不会扔掉,打算等会儿下锅炸的酥酥的,当做明个白天的零嘴。
炉子里火苗旺盛,锅中水“哗哗”的开起来了,褚朝云把竹筒从盐水中捞出再放进开水里滚一下。
干净的模具就被做出来了。
竹筒摆在一旁晾着,褚朝云把糯米捞出掺着白米洗了几次,便坐下来歇气儿。
隔间里,徐香荷正在跟刁氏学绣工,刁氏只会些最简单最基础的,徐香荷拿着块碎布兀自练习,又不停琢磨自学技法。
这些时日她费了不少的线,几乎将刁氏针线框里的大半卷线都用差不多了。
徐香荷往针线筐里瞄一眼,忙从荷包里取出些铜板递给刁氏,“婶子,下次下船麻烦再买些回来吧?”
刁氏推走她的手:“我买就成,你那点银钱还是攒一攒,手里不能一点都没有。”
徐香荷坚持:“本也是我要学的,还瞎用了不少,理应我补上!而且朝云最近也给了我一些,除了买针线的我还有得用呢。”
二人推来让去,刁氏略微一叹息,还是收下了。
空气静默片刻,二人突然异口同声道:“这事别告诉朝云。”
说完皆是一愣,然后就兀自笑开了。
说好她们给褚朝云干活,生活上的一些事褚朝云来负责,可为了赚点银子褚朝云付出了太多精力,他们实在不忍心,也不想事事都叫褚朝云来承担。
女子端着自己做出的成品进门时,就看到这娘俩在笑,她眉眼一弯,也跟着笑道:“好热闹呀。”
徐香荷忙接过盘子,然后说道:“我们在猜你今天做了什么好吃的呢。”
“是么?那可猜到了?”
褚朝云呼了口气,用手扇风的坐了下来。
哪怕如今天气已经初见冬日苗头,她始终是在厨房里忙活了几个钟头,热的一张小脸都发红了。
也不知是灯下瞧人,还是其他缘故,刁氏看着看着,忽的讶出一声:“朝云那,这吃的好些,人的气色确实也补上来了,你如今的肤色可是白多了。”
其实褚朝云曾经只是瘦,而且农户家的孩子有哪个不被晒黑的,她原本的肤色虽说不是透亮的白,但也没有黑到那个地步。
再加上刚被抓来蕤洲时,人又关在院子里折磨了好几日,什么天仙也要垮了。
这阵子在船上少见日头,又时时下水,皮肤的颜色便就跟着恢复了不少。
徐香荷听到刁氏这样讲,就也跟着仔细瞧了瞧,而后便惊喜道:“诶,真的诶!果真是之前太黑又太瘦了,你看现在,我发现朝云的眼睛可真好看,像口井!”
“……”
这形容令褚朝云哭笑不得。
其实徐香荷是想说褚朝云的眼睛很清澈,很明亮,似一轮明月入水时那般温润平和,不过奈何学识跟褚郁有的一拼,所以也找不出什么好词儿来。
褚朝云是没怎么关注过自己的相貌的,她满脑子都只想搞钱。
唯有搞钱使她快乐。
见这一老一小越说越上道,她忙挥手打断二人:“别夸了别夸了,再夸我就要找不着北了。”
褚朝云打趣一声,然后一脸正色的指指盘子里的吃食:“快来帮我尝尝,如果你们说好,明个我就让春叶和蕙娘去跟她们的熟客知会。”
说起这二人的熟客里,鱼丸虾饼至今也没再找到第三家需要的,一个是客人里做吃食生意的不多,另一个原因也是食物可推广性不高。
包括那万能调料亦是如此。
毕竟真正做吃食的,人家早就有自己的一套调料,又何必去买她的。
所以,这也是褚朝云要迫不及待搞新发明的原因。
话题一回到吃食上,二人才发觉今个这盘子里装的米糕和昨晚那蘸糖稀的大为不同。
褚朝云一共做了九块,每一种正好三块。
徐香荷年纪小心性高,自然更喜欢外观好看的,所以她很快就被沾满了花瓣的糯米糕吸引住了。
白白的圆柱体表面黏糯,散发出一种桂花和茉莉交织出来的香气,再加上糯米和糖稀本身的米甜味儿,无论看着还是闻着,都是一种说不出的奇妙感。
见徐香荷盯得眼珠子都快掉进去,褚朝云扬扬下巴,示意她先尝。
徐香荷也不顾米糕粘手,徒手就抓起,入口时还能感觉到内芯有糖浆在流动,温热的,滑溜溜的。
徐香荷“嗯?!”了声,忙把咬开一半的米糕拿在手中看。
果然,这米糕中间一股股甜腻的糖稀还在不停往外流淌,顺着糕体的纹路浸润到米粒中,看的刁氏“扑腾”一下就坐了过来。
“这、这是——”
刁氏很少这样失态,实在是没想到这小小的米糕还内有乾坤。
原本表面沾有干花就已经让她惊奇了,结果这吃米糕搞得跟剥洋葱一样,一层更比一层让人惊喜。
徐香荷眼见着棕红色的糖稀快要流完,“啊呜”一声,忙不迭把剩下的一半都塞进口里,这一口吃的心满意足,感觉一直甜到了心尖上。
“高!实在是高!!”
徐香荷说不出太高端的词儿,急的双手一起竖起大拇指,对着褚朝云狠狠的比了一下。
这边吃完了甜的,刁氏也忍不住拿起一块来尝。
因着徐香荷已经吃下一块带有花瓣的了,妇人便特意取了块不一样的。
手里这块貌似不是甜口,因为闻着没什么甜味,反而带着一股淡淡的蒜香。
刁氏看着米糕表皮中嵌入的一些金黄小颗粒,拿不准这些是什么,只凭着闻到的味道猜测:“这里面裹得是蒜末呀?”
这一问,一下就把褚朝云给问乐了。
不过女子并不帮刁氏解答,只示意她快尝尝看。
刁氏拘谨的点了下头,也不知自己突然间的紧张是为了什么,妇人不似徐香荷那般虎实,吃东西大快朵颐的。
她只是咬了那么一小口,表面的金黄颗粒跟着入口,有些焦脆感,而里面的内馅儿也是微微的浅棕,鲜香料的油汁混合着虾段的脆爽,简直弹牙又鲜嫩!
刁氏吃的出来这馅料是什么,却依旧执着在其中寻找蒜末,但她没有找到,而且这蒜味的口感也和平时吃到的不太一样。
蒜是有些辣口的,但这个不会,这里面的蒜只有香味。
刁氏一口接着一口,几乎快要把整个糯米糕都吃完,却还是没找到一点蒜来。
于是,她只好看着褚朝云问:“这里面吃着是放蒜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