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令下之后,四名杀手鬼魅般从墙头飞下,他们个个身着黑衣,一看便是被驯化的出色的杀人工具。
四人只听赵大吩咐,哪怕是钟纯心,他们也一样照抓不误。
眼见面前站着的是名弱小女子,四人便都露出一副不屑之姿,他们抬手举刀,一同向着钟纯心而去,钟纯心却只是冷哼一声,眼中毫不畏惧。
待到黑衣人靠近前来,钟纯心脚尖点地,悠悠红裙随着女子高扬而起。
钟纯心身手干脆利落,轻易夺下其中一人的刀,在半空中柔婉的转了几个圈,又落下时,四人顷刻毙命。
女子的面庞染了鲜红,裙角也被血渍弄脏,浓重的腥气却仍然盖不住这一院子的昙花。
墙角的昙花此时尚未开花,可李婆子却有一种鲜花盛放的错觉。
她怔然半晌,脚下一软直接栽倒,“你、你会武功?!”
在她眼中,钟纯心不过是比她年轻一些的妇人,女子梳着丑陋的发髻,面上的妆容也是丑陋的,个头虽高可体型偏胖,也就褚朝云会夸她貌美。
但褚朝云一定是在奉承。
那贱人惯会装模作样!
所以……这一切到底是哪里出了错,为何眼前的钟纯心摇身一变,与昔日妇人截然不同了??
就在她思来想去理不通透之时,女子单手拖着染血的刀已到近前。
短短几步,钟纯心像是走了整整十五年。
如今她满身孽债亲手染脏了自己,大概若是被她那行侠仗义的侠盗阿爹得知,阿爹也会对她失望透顶的吧。
她钟纯心自然没那好运气做大将军的千金,但曾几何时,也是跟着阿爹阿娘走江湖劫富济贫的侠女。
她擅用剑,杀的都是该杀之人。
若非有了之后的那些荒唐事,她怎会心甘情愿将自己伪装成一名平庸妇人。
他说太年经美貌压不住旁人,她便易容,将衣裙做的厚重。
他说太心地善良成不了大事,她便褪下本原,甘愿冷漠示人。
如今她虽换回了从前的妆容,不再做那自己不愿做之事,可她这一身的孽债,恐怕永远也偿还不清了。
女子看着李婆子那死到临头都想不透彻的表情,便觉得好笑,厌恶。
刀锋挥向细碎的日光,钟纯心手起刀落,冷幽幽道:“去死吧你。”
“哐啷——”
女子将刀仍在地上,畅快地抹去迸溅到睫下的鲜血,“管家,把他们丢去乱葬岗,喂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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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街一头,褚朝云和宋谨正手牵着手慢慢的逛着。
宋谨与她十指相扣,抓的紧紧地。
男子笑的一脸温和,正在一一跟她报备,“院子租在我们旁边,灶膛锅子,一应用具都准备齐全,其他需要的食材也买了些……对了,我跟穆青还帮忙扩宽了地窖,那房东说他的院子有意想卖,所以不在意这个。”
褚朝云在旁听着,时不时便笑出一声。
宋谨低头看了一下被握住的女子的手,也笑道:“但我没有擅自做主,若你想买下来,我改日就去与他商议。”
待到他说完话,褚朝云才晃了晃被抓的手说:“这位小哥,你准备的如此妥当,这可不是一两日便能做得完的。”
“说,你是提前几日开始准备的?”
女子凑近他。
一抹花香飘来,宋谨只觉得自己的喉口又干又涩,“……十日前。”
所以宋谨并没用她给的二百两去弄这些?
褚朝云立刻抓住了重点。
于是,她将人拉到一旁,郑重道:“你每月不过几钱的月例,莫不是把家当都搭进去,才布置的这些?”
被轻易识破,宋谨便紧张的看着她,过不久,小心翼翼道:“朝云,你……可是生气了?”
他自知不是经商的材料,所以从前才不愿接管家中产业,可如今他只想好好保护褚朝云,学着阿爹那样,给朝云撑起一片天来。
褚朝云白他一眼,不客气道:“自然生气,你为我操心尽力我非常感激,不过我可不是需要靠男子养着的女子。而且很明显我比你更适合赚钱,将来我们两个一起生活,你要听我的。”
“一起生活”
宋谨心弦一动,忙道:“听,全部都听。”
褚朝云憋笑道:“那我主外,你主内吧。”
“好,我主内。”
褚朝云瞧着他什么都满口答应的老实相,笑的花枝乱颤,“宋谨,你怎么这么好欺负啊!”
两个人边聊边走,走走停停。
褚朝云买了个糖人吃掉一口觉得腻,就将剩下的都丢给宋谨,然后说:“一会儿我们去哪儿?我才刚下船,可不要回去做饭,而且你也不许做。”
上次那粥,着实叫她吃的难忘。
宋谨认真的吃着糖人,沾了满唇蜜糖,“嫂子……就是曾茹娘子,她来我们小院做了一桌子好饭,还叫了徐大徐二兄弟和师父,大家都想帮你接风洗尘。”
“那等下也把我师父和刁婶子叫来,叫她们也尝尝曾姐姐的手艺。”
“好,那我们现在就回去,晚点我陪你回院子再收拾一下。”
“反正就在隔壁,不急不急。”
二人说着便高高兴兴改道而行,不成想刚迈出一步,一清亮的男音便在身后响了起来。
“三妹妹?!!!”
褚朝云闻言一顿,而后拉着宋谨一同回头。
身后一名陌生男子正盯着她看,来人神情激动,眼眶都红了起来。
男子喊过之后,视线就不由自主下移到她和宋谨牵在一起的手上。
第91章 一更
还没等褚朝云反应过来什么,男子便一个激动抱紧了她。
男子口中不停喊着“三妹妹”,褚朝云这才记起,褚家大房除了褚惜兰,还有一位名唤褚文词的胞弟。
所以——
“二哥哥?”
她试探着开口。
褚文词听得一声哽咽,一边抹着通红的双眼,一边吸着鼻子道:“哎!三妹妹!是二哥哥!!”
褚文词和褚惜兰长得有八分像,只是面容看着更宽阔些,而褚文词性情耿直,日常也是相当维护弟弟妹妹,虽说褚朝云跟他才第一次见,但刚刚被哥哥抱着,心中不由自主就多了几分踏实。
二人互看彼此,同时问出一句:“你怎么在这儿?”
问完,又都怔了下。
褚文词方才那般用力抱人,早将褚朝云和宋谨牵在一起的手给扯开了。
只是想到家中姐弟三人失踪已久,褚朝云身边又忽的多了个陌生男人,他眉毛蹙起,直接挡在了褚朝云身前,“这位小哥,请问你是何人?”
褚文词态度与面对自家妹妹时截然不同,但宋谨还是温和笑道:“我——”
“他是官差。”
褚朝云抢先说了一句。
女子神情带着试探,也是想借着官差的名头观察褚文词的反应。
他们三人被弄到蕤洲来,不用怀疑就是三婶从中搞的鬼,褚朝云本想先解决了这条船的问题再回去寻亲,没成想对方就先一步找了过来。
她真的很好奇三婶“弄丢了”他们回去之后是如何说的。
毕竟依照褚文词的反应,大概那女人已经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了。
听到褚朝云的解释,褚文词有片刻怔愣,而后立刻退开三步,朝着宋谨行了个大礼:“原是官老爷,是小民眼拙,小民还要感谢官老爷帮我寻回亲人!!”
宋谨被这声“官老爷”叫的有些许无奈,即刻便将他扶起,“抱歉,您理解错了,我不是什么官老爷。”
褚文词陷入迷茫,只好又去看褚朝云,“对了三妹妹,我姐和小郁呢?他们在哪儿?快带我去见见他们,阿爹阿娘他们找了你们很久了!”
褚朝云听后,答非所问:“二哥哥,三叔和三婶呢?他们也来了吗?”
褚文词越发迷糊,不过提到那一对夫妇,表情就有些气愤:“来了,不过三叔三婶你是知道的,听说我们寻到了青州,又知青州富饶秀美,我看他们寻人是假,想游览风光倒是真的!”
褚文词三言两语,就讲清楚了他们被骗走之后的事情。
那日三婶刘玉花带着他们姐弟三人进了城,待到天擦黑后,才满身是血的跑了回去。
刘玉花说,他们四人在城里遇上了恶霸狂徒,抓了姐弟三人不说,还来放狗咬她,她这才一个不慎弄丢了他们三人。
大房二房的长辈听后,立刻跑去城里报了官。
褚朝云的阿娘不太信任刘玉花,还特意请了大夫给刘玉花验伤,不过大夫也说,那伤的确是狗咬了的。
刘玉花当晚就发起了高烧,一病大半个月,搞得大房二房想问责也找不到机会。
长辈们心急,日日去官府询问,官府也的确派了人在城中找,可每每都是一无所获。
褚文词算是家中唯一可用的男丁,他猜着时间已经过了这么久,恐怕褚朝云他们早已不在城中,便提议要出来寻人,大房二房一拍即合,两家人带足了干粮,又变卖了田产就上了路。
他们沿着家乡附近的州县一处一处的找,每到一处便去官府登记,请官家出手帮忙。
可各府州县只管各府州县的事,褚朝云他们不在那处,人家也是无法。
直到日前寻到了隔壁的青州,三叔突然托人写信给褚文词询问此事,褚文词潦草几句回了,三房便提议也要来青州帮忙寻人。
“我们昨晚刚到这蕤洲来,这不今个就遇上了你!!”
这一整年下来,褚家为了寻他们吃了不少的苦。
褚文词这么一说,褚朝云才发现她二哥瘦的几乎已经成了皮包骨头。
“那……阿爹阿娘他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