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如此,那她岂不是每月都有四日能够下船了么?
仿佛嗅到了自由的味道。
女子笑盈盈地点头答应。
清禅则继续说下去,“好,那么我即刻为褚施主颁发奖励。”
说着,便有衙差递上了一份红色封皮的小册子,清禅接过的同时,褚朝云目光也跟着落了过去。
她不知这册子是何物,还以为是写了什么名菜的菜谱。
那小册子封皮红底透着白梅雪景,右侧中间笔墨蕴出的黑色框中,用如沙的金墨书写着“蕤洲名厨册”五个大字。
褚朝云愕然地看着册子,怔怔念出:“蕤洲……名厨册?”
“正是。”
清禅点点头,顺手接过僧人递上的毛笔。
不过想了想,他便又将毛笔改递到空释面前,并请示道:“褚施主如此优秀,不如这一笔,便由方丈来为她添上吧?”
这么一说,褚朝云更加发懵。
添上?
添什么??
空释思虑片刻便接了过去,跟着翻开名厨册,在最后一页的位置上,腾上了褚朝云的名字。
他这一举动顿时引得众人哗然,不过不是吓的,只是太过震惊罢了。
褚朝云不明其意,面上倒没怎么变化。
反而是程月看不下去了,拉住女子的手,满眼疼爱的说道:“傻丫头,这蕤洲名厨册内添上一笔,可比什么黄金白银的奖励,来的都要珍贵。”
大祁崇尚美食业,但厨艺真正能达到顶尖的,其实并无多少人。
所以大祁皇帝拟定了大祁名厨册,是为了统计名厨数目,也是为了彰显名厨的地位。
虽说这一本并非是大祁,只是小小一座蕤洲境内的。
可若连地方的名厨册都上不了,又怎会有资格将自己的名字留在大祁名厨册上。
褚朝云的名字前方,有一个“九”。
这就表示在蕤洲境内,如今只有九位名厨。
褚朝云是排在最后一个的。
听到程月的一番解释,褚朝云才不免有些后怕,因为她这一场赛事赢得当真心惊肉跳,几乎步步有坎。
不过此刻,她倒是彻底明白了。
青州相比蕤洲富庶的不是一星半点,堂堂京都就更不必说。
可宗匀酌和唐淑还是不远千里跑来蕤洲参加比赛,并不惜动用各种手段,原来就是为了要将自己的名字,添在这本名厨册上。
这俩人是来这里刷经验的,也是镶金边的。
但没想到最后闹成这个样子。
果然是她太天真了,还以为这就是个很普通的小比赛。
所有的事情这便就交代完了。
徐大徐二虽不愿破坏这边的氛围,但也不得不行使职责。
徐大低叹一声,走上前来,“褚姑娘,既然比赛结束了……徐二已经去租马车了,不如我们这就回吧?”
此时离寺回去花船,坐马车会更快一些,晚饭时便可抵达。
褚朝云当然也不愿为难他们,经过这一阵子的相处下来,她差不多已经跟这俩兄弟成了朋友。
至少是能说的上话的那种。
刚好程月也住在码头附近,所以马车之上,徐大跟着车夫坐在外面,褚朝云、程月跟徐二,则坐在车里。
三人坐着也是无聊,褚朝云就问了几句唐淑和宗匀酌之事。
尤其是,关于程月为何要离京的因由。
提起过往,程月便有些担忧道:“虽说这场比赛,确实是值得参加的,但我并没想到唐淑和宗匀酌也会过来,若能提前预知,我是不会同意你参与进来的。”
徐二是全程跟着看下来的,见程月这样讲,便不赞同道:“为何?那二人确实是诡计多端了些,但最后褚姑娘还是赢得了比赛,这不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吗?”
徐二越说越兴奋,末了又道:“等下回去我便把这事汇报给纯心夫人听,她也一定会替褚姑娘高兴的。”
“纯心……夫人?”
褚朝云疑惑道。
徐二摸摸脑袋,不好意思道:“噢,就是花船的钟管事,我和大哥平时都在府邸,所以这么叫着习惯了。”
褚朝云默默点头,心想,难不成钟管事的芳名就叫做……钟纯心?
纯善之心。
名字倒是取得不错。
不过她也就是随口一问,跟着,便又看向程月,“师父,徐二兄弟说的没错,唐淑和宗匀酌虽是好一通算计,可最后他们并没有得逞,来这一趟,还是有必要的。”
想到此前种种,褚朝云也确实心累:“不过这哪里是什么比赛,我看快要和打仗差不多了。”
她以前偶尔也会看看小说打发时间,对于那些宫斗文,宅斗文,也都看过不少。
没成想下船一趟,真是长了好一番的见识。
可程月的态度却并不乐观:“你夺了魁首,便等于是得罪了这两个人,他们二人心机深沉,手段狠辣,绝非是你想的那般容易。我只希望,你们今后别再遇上就是。”
因着徐二和徐大在,程月还是没讲出其中缘由。
那年她在京中参加美食大赛,排在第二名的大师傅和唐家是远亲,入京就一直被唐家所照应着。
后来唐家得知魁首是她,最初确实没说什么,还好好的将她请去家中。
可唐淑拜师失败,唐家便用“进入酒楼”的机会来威胁她。
唐家扬言,虽说魁首是她,可只要他们唐家不同意,是绝对有办法让她得不到那个机会的,除非程月松口收下唐淑。
程月本就无心进酒楼去,但唐家却不知她心中所想。
见她迟迟不给回应,便以为她舍不得,又不愿收唐淑为徒,所以才左右为难。
心急的唐家便用计抓了她一名助手,又诱骗另一助手在赌坊欠下巨债。
最后程月帮着助手还了银钱,几乎是倾尽所有,又派人去唐家递了消息自请离京,对方才把另一助手给放了回来。
欠债的助手觉得自己连累了她,差点一头撞死。
可程月却觉得,是自己亏欠了他们才对。
那时她才知晓什么叫做江湖险恶,她虽说有避世之心,但也并非真是懦弱之人。
可唐家工于心计,不伤害她,却步步要她身边人之命。
这次若非唐淑知晓长业寺背靠岳知府,根本也不会如此拐弯抹角,早就对褚朝云下了狠手。
而宗匀酌,一样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这二人一虎一狼,招惹了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程月看着面前不足十七的小徒弟,不免心中叹息。
马车行至一处集市,此刻虽接近傍晚,但街头巷尾却热闹非凡。
穿红衣的小童握着糖人嬉闹,边跑边笑道:“过新年啦,过新年啦!”
褚朝云听到孩童欢悦之声,也被小孩子的热闹所感染,一撩布帘,就看到街道两侧,正在有人往树杈上挂纸糊的灯笼。
那纸张是红色的,镂空的剪纸花样看着好不新鲜。
挂灯笼的两人眉开眼笑,正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什么。
马车走的虽说不快,但那喜气洋洋的交谈声还是越发远去,褚朝云只听到几句“习俗”“蕤洲”“红衣”等字眼,倒也没具体听懂他们说的是什么意思。
徐二相比自家大哥心性不够沉稳,见此情景,当即就手痒的想下车去。
他敲敲车板,兴奋道:“大哥,那边有卖糖人的,我想买几个回来!那可是麦芽糖粘的,吃起来可甜了。”
褚朝云身份特殊,徐大思量之后,便没回应。
徐二见对方不理他,一张脸就塌了下来:“明明儿时你还答应我,以后给我买好多糖人吃的,如今都要新年了,再说这可是蕤洲风俗!”
徐大见他越说越离谱,总算愿意搭腔:“胡咧咧什么?哪里来的吃糖人风俗?你如今几岁?怎地还跟孩童一样。”
褚朝云看着他们兄弟间的互动,不由得笑起来:“吃糖人,真不是蕤洲年节风俗?”
徐二嘿嘿一乐,忙道:“真不是,我哄我哥玩呢。”
说完,又往外看一眼,“不过蕤洲的新年,的确有一个很喜庆的习俗,那就是——”
还不等徐二揭晓谜底,马车便停了下来。
徐大撩开布帘,朝着徐二眼一瞪:“赶紧滚下去买吧,喏。”
说着,还递上来一包银钱。
褚朝云还没吃过麦芽糖粘的糖人,就连在现世,也是没有。
一见徐二能下去买,便有点动心,而且这蕤洲粘糖人的老师傅,看着似乎很是厉害。
想了想,褚朝云从衣襟中摸出些银钱,银钱用布包了几层。
自从上次下水丢了荷包,她就没得用了。
只是当时比赛在即,她也没时间再做一只。
“可否麻烦徐二兄弟,帮我也买几个回来?”
她算着要带礼物的几人,又怕银钱不够,索性就把布包全部推给了徐二。
徐二木讷地接过,然后看了一眼自家大哥,突然就小声嘟囔了句:“大哥,褚姑娘真可怜,不如我们带着她一块去转转吧?还有程娘子。”
为了防着自己被骂,他还耍小聪明的拉上程月。
褚朝云当然很想下去逛,可总怕徐大为难,便主动拒绝道:“你去吧,我在这等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