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无欺拒绝联姻,对钟离氏态度寡淡,他们同意与闻天衡勾结,是正确的选择,毕竟闻天衡是原定的下一任家主,曾也是天之骄子,手段诸多。
只是他没想到闻天衡从九重阙都狼狈逃离,连闻炔都没能对付得了,如今他下落不明,这对于钟离家来说也不算坏事,可是闻无欺撇开手不再管这浊气渊洞。
阴山鬼冢本就鬼气森森,浊气渊洞在这里滋长的速度很快,吞噬了不少靠近的修者。
钟离阎毫无办法,如今钟离家又与谢家交恶,他只能低头再三寻求闻氏相助,不停给闻炔传信询问闻无欺下落,虽心中气愤闻氏对他钟离家的轻视,但只能低声下气,毕竟他想着困锁闻无欺的事还未做成,闻无欺没有理由不助他钟离氏。
毕竟,闻氏作为氏族之首,理应守卫好人间。
闻炔这几日都在整顿九重阙都,第一次收到钟离家主传信时,他便没想过给闻无欺传信。
因为他信任闻无欺,知道他不会对浊气渊洞坐视不管,知道他看似懒散,却是会守护这人间凡尘,他相信家主不去处理,定然有他的道理。
而他只是掌事官,只要管理好家主不愿意管的琐事即可。
何况,他已经查到钟离樱与闻天衡勾结,不难想象钟离家会和闻天衡达成什么协议。
不过陆陆续续的,他收到了不少信,有钟离家主的,也有别处的信,其中有其他几家传来的信,信中写着其他地方也开始出现浊气渊洞,一个两个,如雨后春笋,各家族地内被封住的渊洞只不过是一个开始。
闻炔眉宇紧皱,心事重重,他也传信给了家主,家主回信简短,但他听从吩咐,几乎闻氏观星境以上的长老都陆陆虚虚派遣出去查看各地情况。
如今已经少有人在意昆仑神山,原本留在九重阙都的修者,很多收到族内或是宗门内传信回去,只谢家依旧留人在,他们依然要进昆仑神山寻找传说中的昆仑珠。
这一日。
“掌事官,钟离氏长老在外城请见入内。”内城的守卫过来禀报。
闻炔面露古怪,自从那一日钟离樱与闻天衡一同消失在九重阙都,钟离家留在内城的弟子都自觉在钟离艮带领下离开了。
“是哪位长老?”
“她自称钟离椿,是独身一人来的。”
钟离椿,闻炔喃喃自语这个名字,脑中搜索了一番,似有些印象,但又没有太多印象,一时想不出这人是谁。
如今钟离家与闻氏虽没有明面上决裂,但他们的那些小手脚他也瞧不上,不愿与之为伍,直接让守卫回绝了便是,没打算给其颜面。
守卫离去。
但很快,他便又回来了,闻炔奇怪,放下笔墨,心绪上来,一阵咳嗽,他那一日被星辰书反噬,明樟也不在,重伤难愈,好一会儿后才停下来,问:“怎么?”
守卫低着头:“那位长老说,那位长老说她知道如何彻底解决各地频现的浊气渊洞,她说闻氏为当今第一氏族,为守卫人间付出甚多,钟离氏羞愧,既知道此法,唯愿奉上。她还说,她常年独居在阴山鬼冢修鬼道,早已超脱肉身,与钟离氏本族并无多大关系,还望掌事官能允她一见。”
闻炔愣了一下,脑中一下想起来钟离氏是当今唯一还有人修鬼道的,但钟离氏修鬼道之人少之甚少,只听闻过一位长老,如今已是真圣境。
但那位长老的消息甚少,也从来不管事……他想起来了,那位长老,确实叫钟离椿,一位传闻已经活了千年之久的修者。
他迟疑了一会儿,站起身来,谨慎道:“我亲自去外城一见。”
--
隗喜不知道这许多事,她与闻无欺在那座小城厮混了几日后,他便带她离开了那里。
闻无欺带她去了许多地方,风情迥异的小城,会夏天落雪的山,藏有许多灵兽的秘境,有一日,他还带他去了据说是离星海最近的高山之巅。
夜晚躺在那里的山石上,吹着风仰着头,就能看到仿佛伸手就可摘的星星。
她欢喜不已,仿佛这几年的空白都被弥补上了,有几处秘境中的时间与外面不同,里面一月,外面不过一两日。
但隗喜因为始终记得闻如玉说的话,心里隐隐有些直觉,这天早晨,她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被闻无欺揽抱在怀里,在一处山林里纵跃。
隗喜垂头往周围看了看,今日是个阴天,四处阴沉沉的,但夏日的花草盛开繁茂,一眼望去,鲜活漂亮,风景同样是美的。
她觉得与闻无欺一起去过的每一处地方都很美。
“无欺,我们要去哪儿?”隗喜嗅着空气里潮湿的气息,问道。
昨日无欺无意间知道她的储物戒里有许多金玉珠宝,便随意翻了翻,这也没什么啊,本来就是他送她的,她担心他吃自己的醋,便掩下了麓云海许多事,只告诉他是在麓云海里找到藏起来的。
他当时也没说什么,可现在第二日却改变了原定的主意,原来他们还打算在那高山之巅再逗留两日的。
闻无欺俯首看她,却不回答,他漆黑的眼睛静静的,天空在这个时候下起了薄雨,雨丝轻拂在他脸上,他的脸上、头发上、睫毛上很快就雾蒙蒙的蒸腾着水汽。
他看着隗喜,感受着心脏跳得剧烈又滚烫,他的目光专注,看着她的目光如也如这温柔的雨丝一样轻轻落在他身上。
他不知此时她看着的究竟是他还是闻如玉,他虽酸涩,但他唯一知道的是,隗喜得活着。
他在储物戒里发现了一块沾血的帕子。
帕子上溅的血沫已经干涸了,但依稀可以想象出当日有人咳血捂嘴的场景。
他探查过她的心脉,断裂了两处,如今是堪堪被他的元气勉强支撑着。
“无欺?”隗喜又唤了他一声,虽然已经习惯他这样眉目含春迷离的目光,但还是会心生害羞,尤其是如今他那黑色的魂体已经快长在她身上了。
最初她觉得这黑色魂体邪恶,后来觉得古怪,再后来觉得其实它也蛮可爱的,现在,她明白了,那是他心底情绪最直接的化身。
闻无欺眨眨眼,他像小玉一样,在树梢上停下来,俯首看着她,慢吞吞拖长了音调,“我要和你成亲,我要你身体健健康康,心跳不再虚弱紊乱。”
此时恰好一缕晨光乍破天际,落在他眉眼上,他的眼睛里也映出金色来,漂亮澄澈,他一只手摸向隗喜的胸口,在那按了下。
隗喜懵了一下,掩住瞬间麻乱荡漾的心绪,伸手去捉他乱放的,低声:“无欺!”
闻无欺抱着她的腰又往下跳,隗喜一下失重,自然只顾得上搂他脖子。
昏暗阴沉的林间被金色的朝阳破开,霞光落在两人身上,隗喜青色的裙裾从花丛中轻轻掠过,带起飞扬的花瓣。
“无欺,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
闻无欺垂头,似小玉又似如玉的狡黠,还似麓云海的那个无欺的认真沉稳,但嘴里调皮地说着玩笑话:“我要把你藏起来。”
第58章 57:她终于要主动玩…了吗
(前面一章最后两三百字昨晚上修改了一下, 所以新章开头对应新剧情的。)
隗喜抿着唇笑,仰头看着闻无欺清隽的侧脸,她头一歪, 轻轻将脸贴在他脖颈里, 头发与他的头发被风吹着交缠在一起。
她眯着眼,感受着空气里的风啊雾啊阳光啊花香草香, 深吸了一口气,顺着他的话与他玩捉迷藏的游戏, 她声音温柔纵容:“那你要把我藏去哪里啊?”
她不在意闻无欺的性情到底怎么样, 不在意他是不是只是在调皮, 也不在意二十几岁的青年如同少年般黏人与占有欲, 她只是想和他快乐地做任何事。
随便什么事都好啊, 就像前些日子那样, 不管其他人、不管其他事,只有他们彼此。
她这样没用的身体,穿越而来能令一个人快乐, 让她心中满足。
闻无欺低头看看怀里的人,她面容如雪,透着股虚弱, 只有被吻得红肿的唇瓣显出几分娇俏鲜活来, 他漆黑的眼盯着她看,搂着她腰肢的手忍不住用力了几分, 他的声音低沉几分,慢吞吞道:“藏到只有我一个人能找到你的地方。”
这话是真的, 他要在去昆仑神山之前, 将隗喜安置在九重阙都藏起来。
那里有星辰书,有闻炔, 可以保护她。
隗喜不知道这些,只当他在玩闹,如玉有时候就是这样心性天真的,她腰肢酸软,被他又用了几分力一掐,稍有吃痛,抬起眼又看他,想让他的手松一些,就看到他含春眉目染上了一层雾气,温润又柔情,甜蜜又哀伤,他痴痴迷迷的,黏黏糊糊的。
她刚被他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哀伤惊动,要问两句他怎么了,他的脑袋就凑了过来,贴了贴她的脸,“小喜,无欺会爱你。”他嘴里哼哼两声。
他每日都要与她这样说,早晚至少各一次,晚上厮混情动时也会在她耳边一遍一遍地说,他每每提起这个,语气里总要带着点委屈,带着点愤懑,又带着点强势霸道。隗喜每每听了,总觉得好笑,她知道他的心理,知道他将如玉当成了另一个人,以为她只爱如玉。
可是,如玉也是他呀,她爱如玉,也爱无欺。
隗喜眼睛清亮地看着他,在他唇角吻了一下:“隗喜也爱无欺。”给他回应。
闻无欺抱着她从山林里出来,走上了官道,不远处就是凡间驿站,他在驿站里买了一辆马车,在马车里堆上了各种柔软的垫子等物,才是将隗喜放上去。
不是他不想带着她御云飞,而是她的心脏经受不住高空,也经受不住那种速度了,他发现了,她护心甲里的灵力消耗得极快,每每上高空,就会飞速流转灌入她心脉里。
她还偷偷瞒着他吃清心丹,昨夜发现那张带血的帕子后,趁着她睡着,他打开检查过,那里清心丹的数量减少了许多。
闻无欺心中窒疼,他必须去一趟昆仑神山了。
隗喜坐在马车里铺着的垫子上,虽然也挺舒服,但是她心里奇怪,掀开帘子问在外面给马匹绑上缰绳的闻无欺,“无欺,我们为什么要和凡人一样坐马车?”
这是一处凡间的小驿站,几年都见不到像闻无欺与隗喜这样天人之姿的人,青年褒衣博带,温润隽美,女郎白衫青裙,清雅柔美,两人身边却什么仆从都没带,套个缰绳还要自己套,惹来众人悄悄窥视。
就见青年偏身靠近了帘子,他眉眼含笑,如春水濯濯,与里面的人低声说着什么。
驿站里除了凡人,还有几个修者,恰巧还有闻氏的弟子,虽然此处不是东云地界,但是他们几个恰好是在外面游历,近日收到长老的召唤回去,在这稍作停顿休息。
此时,一名女弟子手里端着杯茶,一双狐狸眼好奇地往外面的马车看,她迟疑地说:“你们有没有觉得,那男修有点眼熟?”
身为修者,当然很容易分辨谁是凡人,谁是修者的。
“你只要看到俊俏男修,你都觉得眼熟。”她身旁的弟子轻哼一声,语气里有些酸溜溜的。
女弟子白他一眼,又去看那辆马车,此时闻无欺不知与隗喜说了什么,本是低着头的,忽然抬起脸来,正脸便面朝着驿站。
虽然闻无欺很快又偏过了头,但女弟子呆愣一瞬后,一下站了起来。
她动作太大了一些,身后长条凳都翻了下去,落在地上发出重响,其他人纷纷朝她看来。
隗喜听到外面的动静,忍不住好奇:“驿站里怎么了?”
他们前些日子到处游玩时,也遇到过一些妖邪鬼物,秘境里也是这些东西的,不过和几年前一样,闻无欺动手处理那些时,不让她看,只让她在一边躲好,他还会在她周围布下结界,她的周围总是干干净净的,他回来时身上也会是干干净净的。
隗喜在闻如玉、闻无欺身边时见到的最血腥的场景一共有两次,一次是她的背上留下那几道抓伤遇到夜魑那一次,另外一次,是在麓云海,在那里,她见到了山洞里各种断肢与鲜血,也看到了血吞藤从地底爬出试图吞噬人的场景。
除此之外,再没有过了。
她是凡人,如玉总是很好地保护着她。
隗喜心中柔软,抬起头看着还站在马车外的人,阳光给他身上镀上的光晕明亮极了。
闻无欺听了隗喜的话才随意往里扫了一眼,正好与那女弟子对上眼神,见到她神思激动地看过来,眉头皱了一下,脸色冷淡,但他偏头对隗喜说时,神色就温柔下来,“没怎么啊,有只猫撞倒了凳子。”
他说完,操控着马车驶动起来,用了点灵力控制马后,便钻进了马车里,一进马车,便布了道术咒和结界,寻常人看不见马车。
驿站里的女弟子磕磕绊绊对同伴道:“好像是家主!我不会认错人的!”
几人听完,知道女弟子在认人上从没出过错,忙跑到外面去看,可那辆马车早就不见了踪迹。
女弟子懊恼,想了想取出了腰间的传信玉听,她是闻氏子弟,也是闻家人,备受宠爱,玉听是大长老给她的,大长老是她祖父,她传信回去与大长老说了此事。
大长老是少数还留在九重阙都的长老,协助闻炔坐镇主城,收到传信,愣了一下,忙去找闻炔。
--
驿站的马车偏小,闻无欺如今身形高大,肩宽腿长,他弯着腰佝偻着钻进去,最后长腿不知如何摆放,只好皱紧了眉头跪坐在隗喜身旁。
隗喜坐在最里面,她虽然不算矮,这几年还长高了一些,估摸着有一六六的身高,但是因为瘦弱,坐下来时小小一团,她看着闻无欺动作艰难的样子,忍不住抿嘴笑。
她稍稍直起身,抬手忽然轻轻抬了下闻无欺的下巴。
闻无欺正有些心烦于这狭小逼仄的马车,忽然下巴上多了一根温良柔软的手指,他怔了一下,眨眨眼,被迫的、或是主动地顺着力道抬起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