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帐内光线昏暗,他模样濯如春柳,朗如日月,他赧然又理直气壮,清声道:“亲你之前我问了,你没回答,就是默认了。”
第28章
隗喜当然第一眼看到趴在床边的人就知道他是谁。
她刚醒来, 思绪还有些游离,她没动,也没吭声, 她看着那黑色魂体伸出的小触肢亲昵欢快地快将她缠成茧蛹。
她的目光落在闻无欺玉润通透的脸上, 他唇角温温含笑,眼睫轻颤, 垂眸的视线有如实质,似有些赧色, 却又慢条斯理地胶着着她……男女之间一个对视, 对方在想什么都能意会到啊。
比如此刻, 她知道闻无欺想对她做点什么。
小玉只是一只傀儡, 面对他, 她能很坦然, 但面对闻无欺,见到那黑色的魂体,她总是没办法完全信任他的, 也就没办法如同以前对闻如玉那样对他。
经过昨日,她也没法像从前一样对他全然敌视和做戏。
隗喜恍惚,他们现在到底算什么关系呢?
他那样陌生又熟悉……
他又长了那样一张令她心动的温润隽秀的脸, 这样盯着她看, 隗喜觉得她的脸被帐中温度蒸腾得有些热。
“是小玉告诉你我今日要去无咎大会吗?”隗喜故作镇定地起身坐起,他是来拦她的吗?
小玉知道的事, 他什么不知道呢。闻无欺故作姿态点头哼一声,他抓起一把她垂落在锦被上的头发, 慢条斯理放在鼻间把玩。
她为什么浑身都那么香……
“我当然要和你一起去。”他唇角翘着抬起眼又看她, 眼底喜爱遮掩不住。
隗喜知道他如今修为早已在生死境之上,好奇道:“不是只有生死境之下才可以参加吗?”
闻无欺玩着她的头发还不够, 心不在焉地挨蹭过来,要来抱她,“你可以带傀儡进去啊,我就是你的傀儡……你这样弱,我抱着你穿衣服啊。”他终于找到了抱她的理由,温柔声语调跃跃欲试。
你的傀儡……隗喜想起他那封信中说她可以随便玩弄傀儡,呼吸一滞,视线快速掠过他的唇,忽然别开头,没多问下去,又拍掉他的手,“我自己会穿衣服。”
她掀开被子要下来。
闻无欺见隗喜低颈时脸颊红了,他忍不住倾身靠过去,帐中静闷,他的声音低柔却清晰,叫人窘迫:“你刚刚偷看我的嘴了,你是不是想亲一亲?你亲啊!”
隗喜抬头,见他快要凑到她脸旁,一把推开了他的脸,十分尴尬,轻声狡辩:“没有。”她从床上下来,也不理会身后的人怎么想,偏头看他一眼,“你快出去,我要换衣服了。”
闻无欺迅速倾身拽住她的手拉她回来,姿态恣意伸展,他看向隗喜,目光无法移开,一寸寸从她的脸看到她的腰,他兴致昂扬,面容微红,语气磨人,似撒娇:“我想看你的身体。”
隗喜彻底绷不住了,要挣开他的手,低声说:“不可以,你快出去!”
闻无欺不说话了,看她一眼,又看她一眼,然后收回目光,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衣摆,哼笑一声,慢吞吞说:“我也可以让你看我的啊,我有好看的肉、体,你明明很馋我,馋我就看啊。”
她总是偷看他,还不承认。
隗喜的视线不由自主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触之便收回,转身,轻柔声音都几乎变了调:“我没有!”
闻无欺显然有自己的思路,语含深意:“上次我都摸到了。”
他当然不会告诉她那是因为她吃了春雨丹。
隗喜先是一愣,随即立刻想起了什么,她不吭声了,百口莫辩,涨红了脸。
闻无欺看着,微微一笑,诱她:“梦里玩弄我有什么,你可以直接摸我啊,你从前摸过啊,前面后面都摸了,你忘记了吗?”
他说的是隗喜给他检查身体,给他上药那两次。
隗喜也想起来了,可那时她只关心闻如玉的身体有没有损伤,单纯的摩挲伤口而已,哪是什么摸一摸。
闻无欺声音那样温柔无害,却拉着她的手往他衣襟里伸,“我的背后现在还不能看,但前面……”
他顿了顿,春水般的眸子无辜又顽皮,他握着隗喜的指尖放到他胸口那里,握着她的手捏了捏,面容一下染上红晕,呼吸一滞,睨她一眼,见她只垂着眼睫,并不反抗,唇角一翘。
以前隗喜没和闻如玉越雷池过,他们只拥抱亲吻,没有抚摸过对方,那时隗喜觉得自己太小了,害羞又怕闻如玉擦枪走火,手从来老老实实。所以……所以她大概真的色欲熏心了,她不想挣开闻无欺的手,连挣扎的意图都少得可怜近乎没有。
她假意被迫又心脏砰砰跳地快要呼吸不过来地感受指尖下他的肉、体。
隗喜面红耳赤任由他牵着她的手慢慢往下,抚过那块垒分明的腹部,他的肌肉绷紧了,不小心碰触到的血管汩汩跳动,她觉得她该停下来了,这和上次摸他腹部伤疤不一样……
但隗喜觉得自己没有力气挣扎,她屏住了呼吸,羞赧好奇又隐隐期待。
闻如玉长大了的身体……她不能自禁,她意乱情迷。
正此时,谢清芝送给隗喜的那只联系用的风蝶忽然从她的荷包里飞出来,飞向隗喜,隗喜的神智似乎此时才飞回来,她回过神立刻抽出手,忙接住风蝶,对面的人似乎知道了她捏住了风蝶,声音传了过来。
“隗姑娘,我是谢长沨,抱歉,我与芝芝需你一助,可行?”
竟是谢长沨的声音,儒雅温和又有些急促。
闻无欺听到男人的声音,半眯着的眼一下睁开,冷漠阴郁地朝风蝶看去,眼底一片阴翳暗色。
是她最喜欢的温柔男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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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城的云台,是供给弟子乘飞舟之处。
这一次参加无咎大会的人极多,闻氏共准备了六艘大飞舟,威赫凛凛停在云台上。此时还没到辰时,但是云台上已经熙熙攘攘都是人了,三三两两各自成一堆,已经开始给自己寻找此次的同伴了。
麓云海小洞天位于离九重阙都三千里外,是闻氏老祖流光真君留下的一处小秘境。不知昔年真君是如何做到的,这麓云海内自成小天地,每隔三年里面的布置随天地星辰变化而变化。是以,每隔三年闻氏子弟进去历练,就算是进去过的弟子也毫无经验可言。
小洞天中有幻境、迷瘴、妖兽、阵图等诸多危机,要在其中找寻出正确离开的路,并抢先在头一百名出来并不易,是以若是结伴而行,自然胜率大一些。
而其中亦是有宝物甚至灵兽,这便是要看诸位的机缘了,但若是遇到,如何平分也有讲究,是以要结伴也要寻志同道合之人,以免因此发生龃龉。
“师兄,我们找谁结伴好?”西陵舟打量了一圈四周,忍不住悄悄问身旁的周刻,他们师兄弟不过是依靠隗喜才进的内城,如今不过几日时间,与内城诸多弟子都不太熟稔,更别提来参加无咎大会的大多都不认识了。
周刻双手环胸,眉头紧锁,俊朗面容有些沉,精明的一双眼中也有愁绪,“再看吧。”
西陵舟叹了口气,他如今实力上不够吸引人来找他结伴,本是自诩风流俊朗之人,无奈内城弟子多毓秀,女修们更看中实力,对他爱答不理,丝毫没有门路可寻。
他们师兄弟二人早早来了,却始终找不到结伴之人。
正此时,他视线一抬,忽然看到不远处刚落下的……钟离樱?
西陵舟一下来了精神,“师兄,你瞧那边那个,是否是钟离小姐?”
上回鸣鹤楼遇钟离樱一事,周刻听西陵舟说起过,听了这话,便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见那女子带着帷帽,风吹过纱网,容颜若隐若现,竟是真与隗喜生得极其相似,只模样更丰艳,神情傲然。
“若照你所说,应当是。”
“师兄,不如,我去问问钟离小姐可愿与我们结伴?”西陵舟忍不住道,自觉上回在鸣鹤楼帮钟离樱解惑帮忙,她应当不会拒绝。
周刻却摇头,道:“她不会愿意的。”
他精于算计,却也知道什么人算计不了,那钟离樱出身四族,又如今被献给闻氏家主,自然有的是人想与她结伴,他们过去不过自取其辱。
西陵舟这人虽自以为是好高骛远,但却很听周刻话,听了这话虽是讪讪笑了一下,也没再过去。
忽然人群里传来一阵骚动,两人齐齐看过去,便见穿着谢氏服饰的长老正带着人在人群里寻人,面色焦急又恼怒,视线在人群里梭巡。
西陵舟忍不住好奇,踮脚去打量。
周刻却对此毫无兴趣,视线往周围看,却忽然眸光一定,看向御云而来的几人。
是隗喜和……她的同伴?
其中一男一女倒普普通通,但站在她身侧的男子是……谁?
细细一看,电光石火间,周刻一下睁大了眼,倒吸口气,那一日家主巡城,他自然也去看了,因为知晓见家主的机会以后少之甚少,他看得仔细,此刻自然一眼认出来了。
这人和家主生得一样!
“师兄?”西陵舟听到身旁抽气声,忙偏头,就见师兄眸光熠熠,忍不住奇怪,“怎么了?”
周刻知道隗喜去九重莲山做什么去的,所以出现在她身旁的这人,极大可能就是家主,虽说以家主如今的境界无法去昆仑神山,但闻氏不缺法宝,许是有什么能暂时压制境界,先陪隗喜去参加无咎大会?
虽然不知道隗喜一介凡女为何要去,也不知家主与她如今是何关系,但这不是他该好奇的事,他只知道想安然去昆仑神山,若能与这年轻的家主结交一番,探得一些秘密,自然是最好的。
“师弟,隗姑娘来了,你曾赠她心誓符,又与她有旧宜,自要看顾她,你我去寻隗姑娘作伴吧。”周刻唇角勾起,偏头对西陵舟道。
西陵舟的注意力还在谢氏长老弄出的动静那儿,听罢,眼中茫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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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地后,隗喜忍不住又看一眼身旁的闻无欺,他换上了一身黑衣,不再是褒衣博带,而是束袖劲装,腰间一根革带,将细腰勒得线条清晰挺拔如竹。
他双手环胸,面色冷淡漠然,俨然是傀儡卫士的模样,和那一日的小玉如出一辙,甚至更冷酷,和早上濯如春柳的勾人模样,截然不同。甚至见她望过来,也只是淡淡觑她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隗喜再看看他身上的黑色魂体,左边一半依然伸出触肢对她勾勾缠缠,碰碰她的脸,碰碰她的腰,甚至还想碰碰她的胸,但另外一半魂体却高贵冷艳如人一般在他身后环胸而立。
他的魂体真是……太奇怪了。
她从来没见过这样奇怪的魂体。
这样邪恶的深渊一样的黑色,此时此刻的分裂就好像两个人在他体内拉扯一般,既想靠近黏黏糊糊,又似乎忍着火气冷冷淡淡。
令人……令人忍俊不禁。
自从早上她收到谢长沨的风蝶传信后,闻无欺的脸色就这样冻着了。那时她应下后,他看向她的眼神仿佛是在看出墙的红杏,也不黏黏糊糊说甜言蜜语了,就这么阴阴潮潮地望着她不说话,显然心情阴郁,但又慢吞吞跟在她身旁,让他出去等她换衣服,也只是瞭她一眼,便出去了,不和她胡玩了。
隗喜觉得古怪又好笑,目光忍不住聚焦在他割裂的魂体上。
他看起来是真的在生气,但他的魂体却还在勾搭她……他自己知道吗?
隗喜低头,抿唇笑。
谢家长老知道谢长沨与谢清芝要参加无咎大会来捉拿他们,早晨时谢清芝与长老派来的谢家卫士缠斗时,风蝶掉了,谢长沨趁乱捡起拉着她妹妹一边逃离,一边传信。
至于为什么传信给她,是因为知道她也要去无咎大会,且认为她不会将他们两个交出来,他们两个还认为她一个凡女敢去无咎大会争去昆仑神山名额必定身怀各种法宝,定能助他们逃脱长老捉拿。
隗喜没有什么法宝,但她有东云闻氏家主啊。
“小喜,看到前面没有,我们家长老真是……真是贼心不死!”谢清芝扯了扯隗喜袖子,小声气愤道。
隗喜收回神思,顺着谢清芝视线朝前看,果然看到谢家长老瞪着虎目扫视着人群,“倒也称不上是贼……”
谢清芝哼一声,道:“谁都能参加,凭什么我们兄妹不能?我们偏要去!小喜你让你随侍帮我们遮掩一番。”
她和哥哥脸上虽然做了伪装易容,但是还是很容易被长老认出来,刚才那模样俊俏冷漠的随侍过来带着小喜来寻他们,直接绕开了长老和卫士,她就知道这随侍是有些本事的。
隗喜还没出声,就听一道声音仿佛没什么情绪地横插进来:“我不是她随侍。”
随侍这两个字是曾经小玉说给谢长沨和谢清芝说的,他要扮做傀儡跟她去麓云海小洞天,当然还是随侍的身份,此刻听到这话,隗喜都茫然地偏头看向他。
闻无欺看着她,温温一笑,慢吞吞说:“我是她情郎。”
“啊?”谢清芝懵了一下,她看看隗喜又看看“小玉”,心里当然想到了隗喜好像和闻氏家主关系……不一般吧?那这……这……这是给那闻无欺戴绿帽子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