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个求雨,他们一家人是都不信的,林振武嗤之以鼻,“听她吹,就算下雨,那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撞大运。”
唐秀秀知道他们一家人都不信那个什么杜神婆,她自己更是敬谢不敏,对这个时节的农村人来说,种地是所有经济来源,她想了想,“那妈,明天开始,我就做饭吧,家里忙完,我再去地里帮忙。”
“成”,这时候,孔春莲也不会再说什么外道话,“早饭呢,妈起来就给整,做好了喊你们起来,吃了饭就上地,秀秀你做午饭,中午给我们送去,晚饭就让振武给帮忙,地里你就不用去了。”
唐秀秀笑,“妈,也就你疼我,以前干那么多活,我多少得干些,累不着。”
量力而行,体验一下田园播种,也算意趣。
林振武点头,“想去就去,帮着扔花生米也行。”
干会就让歇着,当玩一样。
孔春莲笑眯眯的,“成,随你。”
林家的春播正式开始,头天晚上,花生米泡水里,等着过一夜喝饱水,第二天就种到地里去。
家里镐头铁锹木桶铁锹都收拾利索,第二天不耽误事。
第二天,林家开始种地的消息传出来,许多人家坐不住了。
“哎呦,我说,别等了,再不种,耽误长。”
“这林家都开始了,宋家肯定也跟着,我看咱们也不能再等雨。”
“可那杜神婆可是说,她求雨了,肯定会下雨。”
“我也听说她现在可神,你说真会下吗?”
“要不,再等等?”
“最多再等五天,地里全种好,还得十来天呢。”
春种合适的区间在一个月上,他们已经推迟了小半个月。
谁也没想到,第三天傍晚,一场众人期盼已久的小雨淅淅沥沥的滴答下来,惊呆了一众已经死心的人。
不管这场雨能不能满足春种的水量需求,杜神婆,真的火了。
杜神婆火不火,林宋两家并不关心,他们有条不紊进行春播,只没想到,另一个性杜的让两家人都傻了眼。
这天,杜神婆欢天喜地来了,“哎呦,这不是天上掉下个好媳妇儿,有闺女看上你们宋饱啦!”
第18章 福星
彼时林宋两家都在林家吃饭,春播一开始,宋家就一门心思给林家帮忙,去年先种的他家,今年该是林家。
林家的地并不多,虽然要抗旱播种,可他们开始的早,河沟里水量充足,男劳力也多,舀水担水都快,三天时间,家里的几亩地就种个差不多。
等轮到宋家,正正好那晚下了场雨。
雨很小,也就湿了些地皮,浸透一两公分,但也不能说没用,至少播种时再浇水,用的少些。
宋家人少,地相应的更少,但均摊下来,算是比林家人多,三天时间,也是弄个差不多,完工的这天,两家人都在林家吃饭。
虽然合伙种地,可两家吃饭还是各自吃,这是早就说好的,要不然你好我孬的,时间一长,怕坏了情分,这也就是春种结束,两家才一块吃一顿,这顿年年在林家吃,事出有因,也算惯例。
连续几天高强度劳作,人人累的不轻,好歹种子种下去,又有这么一点雨,只要后面别旱起来,今年的粮食不愁。
地里忙完,孔春莲心里轻快,招呼大家,“赶紧的,来来来坐下,尝尝我们秀秀的手艺。”
林振文口水都要流下来,他喊宋花,“花姐,你快来,我嫂子做饭真好吃,比我吃过的所有的饭都好吃!”
唐秀秀正在给大家发筷子,闻言笑开,“马屁精,嫂子做饭,比国营饭店还好吃?”
这个林振文还真有发言权,“当然啦,嫂子,你做的就是比国营饭店的香。”
孔春莲笑呵呵的,“你别说,秀,不是妈哄你,你做的还真比国营饭店的好吃,妈吃着,那味就是好,就说那土豆丝,都是土豆丝,你做的就清清爽爽的,地里累一天,吃一口酸酸爽爽的,透着利索。”
众人都坐下,她招呼,“来来来,先尝尝这个土豆丝,不是我吹,我家秀秀做的一绝,你们先吃着,我把炖鸡盛出来,这也是秀秀炖的,我闻着香的不得了,咱尝尝。”
土豆算是乡下人一年到头常吃的蔬菜,耐存储,还顶饿,家家离不得,不得不说,也正因为如此,好些人看到它一点胃口都没有。
宋家人将信将疑,伸手夹一筷子放嘴里,只一品,眼睛就眯起来,再嚼两口,眉头都舒展开来。
入口微酸,带着醋的清香,带着微辣的咸,咬一口,酸脆爽口,一下就让人胃口大开。
林振文美滋滋问宋花,“怎么样,花姐,不骗你吧。”
宋花随冯翠,皮肤麦色,其实带着微微的土气,可她眼睛大,水灵灵的自带灵气,此刻她大眼睛睁大,“嫂子,你咋做的,可真好吃。”
“这个简答,只要调好配料就行,回头教你。”
林振文见孔春莲把炖鸡端过来,迫不及待展示,“我嫂子说,土豆丝是开胃打底的,花姐,你快吃大菜,板栗炖鸡,还有这个肉沫粉条,这有这个红烧鱼,肉沫粉条我们前天吃过,超级好吃。”
这一桌子菜,宋花都有些不敢动,他们家,一年到头,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这么丰盛。
冯翠有些嗔怪,“嫂子,做这么多好菜干什么,得花多少钱。”
乡下人,省惯了,不管看什么,总是自动换算成钱来看。
唐秀秀给林振文和宋花各夹一个鸡腿,笑着说她,“婶子,这有啥,你们这连着累那么多天,咱吃点好的不过分,吃的好,身体好,这身体好了就能多挣钱,有了钱,天天能吃这么好。”
一句话说的人身上干劲十足。
小孩子的感情热烈真挚,林振文咬一口鸡大腿,满足从心底发出来,“嫂子,你做饭,可比我做的好吃太多啦。”
林振武中肯评价,“你那也叫做饭?”
看看他媳妇儿,这才叫饭,那白水煮的东西,还好意思说呢。
板栗炖鸡色泽油亮,香味浓郁,板栗带着独特的甜香,被鸡汤浸泡入味,绵软香甜,鸡肉嫩烂又不失嚼劲,汁浓滑嫩,一口下去,香的不行。
肉末粉条又是另一种味道,她没有做家常酱香的,而是用了一些腌制的酸豆角,加了一点干红辣椒,做出来咸香微辣,淡淡爽口的酸更是提味,香味十足,很是下饭。
红烧鱼更是不用说,虽然是河鱼,但是愣是让唐秀秀腌制的没有任何腥气,尽管调料有限,可架不住天然的河鱼,肉质劲道,混着浓郁的汤汁,一口下去,恨不能把舌头吞到肚子里。
一时间都没人说话,这样的一顿饭,吃一口就知道,过年他们都吃不到。同样的食材,他们过年的时候也吃,这味道怎么就能差出十万八千里呢。
劳累的身体,能有这么一顿饭抚慰,没谁心情差,宋饱都感叹,“吃了这一顿,我觉着还能连着干好几天。”
孔春莲笑,“干好几天用不用,咱啊,人多,干两三天也就成了。”
冯翠问她,“他二婶子自己种一些了?”
孔春莲嗯一声,“你说振安还是孩子,她身子又不好,这刚利索一些,偏还坐不住,自己楞是先种了三分地的。”
林振武二叔去的早,她二婶姓杨,带着一个儿子林振安,原是一大家子人住一起,林老爷子去世,按照村里的规矩,就要分家,让林有木两口子来说,根本不必分,可杨守美不愿拖累大伯哥一家,也存着要让儿子早早立起来的心思,摆明道理,这才分开。
不过她到底是拗不过孔春莲,虽然只有两个人,可也分了家里一半的地,林有木和宋粮两家人,年年给耕给种给收,不让娘俩为难。
冯翠知道杨守美也是要强的性子,能干一点是一点,她点头,“让她干点吧,有振安呢,她有数,赶明儿咱们赶紧的,两三天就能弄的利利索索。”
吃完饭,也才傍晚,太阳斜斜挂在天边,宋家人也不走,天气舒适,院里放个桌子,倒着一碗碗粗叶子茶,两家人在院子里,或坐木头上,或坐条凳上,甚至还有坐地上,亲亲热热聊家常。
杜媒婆就是这时候上门的。
她风风火火,砰砰敲门,宋花两腿捣腾跑出去,“谁呀,轻点敲门!”再给敲坏了。
杜媒婆一见她,笑呵呵的,“小花啊,你爸妈呢,你哥呢,哎呦,我可是带来个好消息。”
随着宋花进了林家门,见两家人都在,她一拍大腿,就开始说起来。
忙过这几天,解决了一年开始最关键的春种,那种满足感已经让宋家人把前些日子的失意忘掉,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别的都靠边站。
此时见着杜媒婆,也没那么大反应,只是纳闷,“大妹子,你这风风火火的,有啥事吗?”
杜媒婆说媒,手里惯常拿个红手帕,此刻她心里高兴,摇着红手帕乐呵呵的,“当然是有事,好事,大好事,有人看上你家宋饱啦。”
啥啥啥?
孔春莲一个箭步走过去,“来来来,妹子,喝口水,赶紧给我们说说。”
这可真是大好事啊。
等大家听完杜媒婆的话,心里颇有些哭笑不得,这,这,实在是太让人意外。
原来,这一切,还是因着那骗子母女。
前面说过,那骗子估摸着踩过点,故意朝着人少的地方住,防着人多是非多,她们住在山脚下,周围稀稀拉拉挨着三两户人家,这缘分,就来自其中一户。
米英家在村里,原本是没有存在感,因为他们家一连好几代,都是山上找食的,她老爷爷是正宗的猎户,一年到头朝着山里钻,到他爷爷的时候,日子好过些,可也是常年进山。
到她爹,算是半个猎户,开始大片的开荒,想从山上找东西,那是越来越难,只最难的时候,他们一家人还是在山里过活的,再后来就安安稳稳种地挣工分。
“也是命苦,这英子妈偏生了病,她爸就想着上山碰碰运气,找些稀罕东西,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来。”
米英那年十五岁,跟着她爸学了半吊子的本事,卖了家里的一张传家的狼皮褥子,靠着那点子本事,硬是把她妈给救回来,母女俩一过,又是五六年。
那杜媒婆满口保证,“这回我可是打听清楚,英子这丫头祖孙三四代可都是那村的人,再做不了假。”
冯翠听着这故事,还没见人,心里就同意了五分,这样的姑娘,能吃苦不怕事,不正正就是她想要的儿媳妇,“那,那她咋。”
咋相中她家的呢,他们家,实在是穷。
杜媒婆秒懂,看一脸老实,臂膀宽厚的宋饱,“英丫头说我带着去骗子那里相看那天,她见过你家老大,我走的早,这你可得问他。”
媒婆带着人相看,两边的情况说明白,再两边各自夸一下,总要给小年轻的留些说话的时间,也不算是盲婚哑嫁。
她这回是真觉得,这门亲能成,“人姑娘说,你家要是有意,就见见她,老姐姐,你要是信得过我,回头我就带人姑娘过来,那姑娘是个爽利性子,你只和她说说话,指定稀罕。”
这事,实在是太突然,冯翠一时不知道怎么张口,下意识看孔春莲,孔春莲一把拉住她,“见,人姑娘都省了去她家相看,直接愿意来,那咋能不见。”
她看向唐秀秀,想着她说过的话,又重复给冯翠听,“你忘了秀秀说的,因祸得福,说不得,老大的福气这就来了。”
等杜媒婆得了准信走,一家人围着宋饱,就要刨根问底。
“老大,你说说,人姑娘说见过你,啥时候见的。”
“就是,我听着这个英子姐就比之前说的那个骗子好,大哥,你啥时候见到的,咋没给我们说呢。”
“哥,快说说啊。”
宋饱自己还丈二和尚呢,他摸摸后脑勺,“我咋不知道,我没见着旁人。”
“哎呀,大哥,你怎么这么笨,肯定见着了,你赶紧想想啊,要是明天英子姐来了,问你还记不记得她,你啥也不记得,人家说不定转头就走啦!”
有了那一经,宋饱如今对娶媳妇没有什么执念,不过这年头的农村,嫁娶基本没当事人什么事,就像刚刚,全程也没有他说话的份,他也就不是很在状态,听着宋花和林振文催促,他回想了一下。
“媒婆走了之后,我就和她说了会话,一会我就走了,回来的路上没遇着人啊,那地方偏,还临着山,又是下午”,他像个憨憨,“就除了有姑娘,太阳都快落山了,还背着个弓,朝着山里走,我……”
“啊,那肯定是英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