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松月迅速地提取到了关键词，道，“所以说，你小的时候见过我？”
这回轮到主神哑口无言了：“……”
祂举起手，做投降状，道：“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我们继续说这场副本吧。”
闻松月就听着主神语速飞快地道：“你刚才也看到了那个祠堂，还有那个巨大的陨石坑吧。”
“……陨石坑。”闻松月缓慢地眨了眨眼，道，“大象馆的那块石头其实是陨石吗？”
“对，但也不过是恚设置的伪装。”主神颔首道，“其实一开始，这座村庄并没有跟游戏产生关系，它所有的恶都是基于现实世界中的。”
“以富平村为据点，像是蛛网一样连接了方圆数十里甚至几十里的贫穷村庄，他们将无数的女孩拐卖到这里，再在这里贩卖出去，进行着肮脏的交易。”
主神讽刺地道：“大山深处，别说是成年人了，就是经验丰富的探险客，来到这里也不一定能逃出去。”
“所以，这么长时间以来，富平村都维持在了一个微妙的平衡中，进来的人都没有再出去过，而就算侥幸逃离到了镇上，也会被相关的人员暗中压住，再次遣返回村。”
“富平村也确实因此变得富裕了起来，直到有一天，从天而降了一块陨石——”
“可能是因为过往死去了太多的人，残留下了无数的怨气，恚感知到了这里的一切，便来到了此处。”
主神道：“当然，祂对富平村的村民们说这是神降，而直接面对恚的那个村民，就是村长。”
“村长一直害怕这里的一切会被披露出去，也在日复一日的交易中变得越发贪婪，做梦都想抓更多的女孩过来，用她们来换得更多的金钱。”
主神冷笑着道：“恚的降临对他而言就像是一场及时雨。”
“村长迫不及待地抓住了这场雨，毫不犹豫地跟恚做下了交易。”
闻松月低声道：“因此就有了那座祠堂以及那尊神像。”
主神点头，道：“恚帮村长打通更多的关节，帮他抓到更多的女孩——毕竟你也知道神明的力量是无法想象的。”
“而村长要做的，就是带领全部的村民信仰祂，并且将那些惨死在这里的女孩魂魄都献给邪神。”
闻松月一怔，咬牙道：“所以那些动物残魂就是这么来的？！”
主神叹气道：“恚建造了一场副本，或者说，就算恚不来，这里的情况迟早也会滋生一场副本。”
“于是，恚让村长当上了园长，让那些村民们都变成了动物园中的保安。”
“还没有被进行交易的女孩们也都变成了动物，关押在了笼子里，准备将她们的脾性彻底磨好后再进行交易。顺便……折磨她们的过程也能给恚提供养料。”
闻松月想起了猴山上一只只被铁链死死困住的猴子，据说她们是因为一次次的逃离，被村长骂是最刺头的动物，于是便断了她们的饮食，控制她们的自由，还让她们每日都经受严厉的惩罚。
她想笑，但冒出口的却是一声声压抑不住的哭声。
主神下意识朝闻松月伸出了手，又默默地收了回来，从自己身边的黑气上揪下来了一大块塞给了她，道：“擦擦眼泪吧。”
闻松月低垂着头，捏紧了手中那团被充当餐巾纸的黑气，哑声道：“……你继续说吧。”
主神安抚地拍了拍她，道：“就如同你先前猜到的那样，动物残魂是曾经已经死去的女孩们的灵魂。她们因为此前遭遇了太多的折磨与痛苦，所以灵魂中充满了怨气。”
“怨气又是恚最好的养料。所以在恚吸收完自己的养料后，她们的魂魄也残缺了不少，彻底地失去了自己的意识，只能游荡在村庄中，甚至沦为了村民们的帮凶。”
闻松月涩声道：“那之前实验楼的苍老女人们呢，她们……”
主神缓缓道：“她们有的是村庄里本来就有的村民，有的是在很久以前就被拐到这里被同化的女人。”
“她们或是帮助了女孩们逃离，或是愤怒于村子中的一切，亦或是彻底倒戈向了村落……但不管是哪种情况，她们也都被村长献给了恚，准确来说，是第一批被献上的祭品。”
“怪不得……她们无法被收容，就像是灵魂碎片一般。”闻松月喃喃道，“所以村长就让她们留在厨房中负责给女孩们送饭吗？”
“是的。”主神道，“动物残魂们，还有这些祭品们的灵魂们都被拉入了副本中，却只能留在副本，不可能再回到现实世界了。”
“回到现实世界后，她们便会彻底消散。而那些被你们从牢笼中放出来的动物们，因为这场副本也被你们完美通关了，等副本结束之后，困住这座村庄的副本黑气也会消散，她们也能想起之前的一切，重新回归现实世界。”
“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主神叹息道，“到时候估计还需要你帮忙，这应该是个大工程。”
搭在那块有些湿漉漉的黑气团上的手指微微颤抖，闻松月点头应下，又道：“可是残魂们……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如果她们也能找到自己的身份和姓名，可以让自己的灵魂慢慢恢复吗？”
一想到莫苹的女儿小妍很可能就在这些动物残魂中，而她们却永远都失去了回家的权利——
闻松月只觉得心口堵得厉害。
主神揉了揉闻松月的头，道：“有这种可能，但是几率很小。毕竟她们的灵魂绝大部分都已经变成养料通过那块玉石传递回了恚的本体中，估计只有很少的部分残留在这场副本中，跟其余人的魂魄糅杂在一起。”
“但这想要从混杂的能量中分辨出来每个人破碎的魂魄，再依次放回她们的体内，这会是个巨大的工程。”
“谁也不知道要耗费多久，谁也无法保证最终能否恢复如初。”
闻松月沉默良久，突然道：“但这也有希望，不是吗？”
“只要有希望，那就去做，这就够了！”
主神微愣，对上了闻松月湿润却明亮的眼睛。
透过那双丹凤眼，有那么一瞬间，祂仿佛看到了曾经那个稚嫩却坚强的小女孩。
十年时间，足以让一个小女孩长大成人，却并没有带走她身上宝贵的东西。
主神忽地笑了，道：“你说的对，还没试过就轻言放弃是懦夫的表现。”
“而我们不能做懦夫，要做勇敢的人。”
主神随手撕下了一块雾气，一边在上面写写画画，一边道：“我把方法教给你，你要不就留下来一道分.身，用来做分离碎片的事情吧。主体还是得继续拿丹赤。”
“毕竟只要一天不除掉恚，就还会有无数的副本留在这个世界上。”
“……”闻松月略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她之前说的话是这个意思吗，不过……总觉得这两句话有些耳熟。
她没想太多，接过了主神塞给她的黑气。
几乎是在接过的瞬间，黑气便融入了她的体内，与此同时，闻松月的脑海中也多出关于分离魂魄的相关描述。
现在，她就只有一个问题了——
闻松月看向主神，认真地道：“请问……该怎么分.身啊？”
主神道：“……？”
面面相觑一会儿后，主神骤然拔高了声音，道：“我忘了！你现在实力还太弱了！别说分.身了，就弄个光球就已经顶天了！”
“你现在之所以能站在这里跟我说话，也全是托那个技能的福，等技能结束之后，你吃掉的那些力量也消散的差不多了，到时候你也就又恢复原样了。”
主神在原地打转了几圈，揪掉了好几块黑色雾气，道：“那没办法了，分.身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学会的，就算学会了，你现在的水平也不足以施展出来。”
“……”闻松月默了默，道，“我会努力变得更强的。”
主神严肃地道：“但在这之前，你必须要吃掉更多的丹赤才行。”
祂顿了顿，又道：“不行的话，等结束副本之后，你就每周过来一次吧。你每周分离一点，积少成多，总有能分完的那一天。”
闻松月看向主神的目光中满是懵然。
主神却笑了，凑过来捏了一下她的脸颊，道：“你的脸还是这么软。不要这么惊讶嘛，小松子。你把这场副本给完美通关了，又彻底斩断了恚跟这场副本的联系，还夺走了恚的丹赤，根据规则，现在这个领域已经完全属于你了。”
“别说是每周过来了，你就是每天过来一次，都没什么问题。”
“……啊？！”闻松月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愣愣地道，“这场副本是我的了？”
主神理所当然地点头，道：“对啊。”
说着，祂忽然向前一步，拉近了她们之间的距离。
闻松月只觉得有温柔的触感在她额上一抚而过，主神的声音也同时在她耳边响起：“我现在就教给你，该怎么跟这场副本建立联系。”
“趁着你现在实力达到了……的程度。”主神含糊地道，“抓住这个宝贵的机会吧，小松子。”
像是只过去一瞬间，又像是过去了很久，闻松月的脑海中多出了很多完全陌生的信息，那是她从未接触过的领域。而所有的一切也为她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
她像是一只断翅鸟儿自高空中骤然坠落，在凛冽的寒风中试图挣扎着挥舞起翅膀，让自己再度飘浮起来，却最终，一头栽入了幽暗的海水中。
她在海水中一刻不停地朝下掉着，围绕在她身边的却不是鱼群，而是一块又一块斑驳的色块。
无数色块跳跃在她的眼前，不停地打乱重组。最终，一切再度重归宁静。
闻松月睁开了眼睛，那双幽绿色的丹凤眼中像是燃起了两簇明亮的火焰。
“……你感受到了吗？来自……的力量。”主神还维持着跟闻松月头贴头的姿势，但祂的声音像是从半空中传下的，飘渺悠远，“小松子——”
“欢迎来到，我们的世界。”
主神笑着拉开了距离，又顺势在面无表情的闻松月脸上捏了好几下，道：“抓紧时间吧小松子，你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
明亮的阳光透过杂乱的茅草屋顶上洒落而下，尽数落在了那张木板床上的几道身影上。
姜烟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下意识伸出手挡在了自己的眼前。
……好亮啊，为什么会这么亮？她明明记得睡觉前是把窗帘拉好的啊。
而且，身上也好冷啊……自从变成动物之后，姜烟就再没盖过被子了，嫌热都来不及，这还是她头一次感觉到了寒冷。
她努力把自己的身体蜷缩了起来，手胡乱着在旁边摸索着，想扯过被子，却摸到了一个特殊的触感。
硬邦邦的，棱角分明的，还带了点温度，并且在她掌心中不停挣扎的——
姜烟猛然睁开了眼睛，待她看清手心中的不知名巨大甲虫时，瞬间爆发出了一声尖叫：
“……虫子！虫子啊！！！”
骆青竹和云萝被这尖锐鸣叫吓得一个哆嗦，差点没从床上滚下去。
云萝半眯着眼凑了过来，一巴掌把趴在姜烟手上的虫子挥飞了出去，打着哈欠道：“别怕别怕，一个虫子而已。”
姜烟：“……”
她“哇”的一声，哭着抱紧了云萝。
云萝半梦半醒地拍着姜烟的背安慰她，突然听到骆青竹沉声道：“……我们，都恢复原样了。”
“！！！”
因为害怕紧紧闭上眼的姜烟，以及打着瞌睡的云萝都同时睁开了眼睛，震惊地看着自己的人身，环顾四周，然后——
她们不约而同地道：“这是哪？我们不是在宿舍里面吗？”
骆青竹利落下床，伸手推开了结着蜘蛛网的木门，回头道：“不，我们现在在一个村子里。”
“你们还记得……我之前跟你们说过的事情吗？”骆青竹表情凝重，道，“这场副本原本是在一座深山中，但后来却突然变成了动物园。”
姜烟隐约意识到了什么，表情怔愣，道：“该不会是……”
“松子？松子呢？！”云萝也跳下了床，在屋子里到处转，问道，“骆姐，松子在外面吗？我怎么没在屋里看到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