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社长,孟厂长,在您的带领下,这厂子自然是会越办越好,整个公社下面的大队都能参与进来,大家一起进步,一起发展。”
李社长笑道:“就会说些好话。”
盛骄说:“这可都是真话。”
李社长又问她:“现在中药厂的情况怎么样了?到哪一步来了?”
“你来和孟厂长好好汇报一下。”
盛骄当然知道到哪一步了,这些早已铭记于心,自然是一五一十和孟厂长汇报。
她说话叙事条理清晰,尤其讲究一个轻重缓急。她对公文汇报这块可是信手拈来,一般人都不知道做汇报这种事也是有技巧的。
没上过职场,更没当过老板的人,根本不晓得老板想听什么,老板想怎么听。
甚至都不知道中途多给老板打几次报告,汇报进度。让老板一直知道你的辛苦和付出。
孟厂长连连点头,心里越发有数起来了。
李社长继续问道:“那你来说说,现在药厂发展到哪一步了?后续有什么准备?”
厂子的后续发展和她盛骄有什么关系呢?
她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工人。
盛骄笑着说:“这后续的发展可全靠我们孟厂长了,我们只管跟着孟厂长走就行。”
孟厂长被哄得眉眼带笑,刚到这边来,还以为会受到些困难,没想到这么顺利。
李社长听完以后,又转过去身,喊:“我们再参观一下吧。”
“盛骄也辛苦了,说累了。”他看向盛骄旁边的游鹤鸣,笑着说:“这不是游鹤鸣同志,小伙子,你来给我介绍一下吧。”
游鹤鸣沉静说道:“好。”
他对这工厂的每个设计都熟记于心,说起来头头是道,条理清晰。
李社长止不住点头,问他:“小伙子,你是不是上过学?”
游鹤鸣说:“是,之前上过学。”
跟着章老爷子学习,也是上学,春秋笔法这一套,他用得越来越熟练了。
等李社长满意离开后,他和陈主任一起犯嘀咕:“还是要多找一些读过书的人。”
“这读过书的人就是不一样,不管是气质也好,说话也舒服。”
厂子里大多是大队上的同志,说话办事的时候和公社上的同志就是很不一样。
就连知青和那些老同志,也和乡亲们有很大的不同。
“算了算了,先看看厂子办得怎么样。”
“说是该收的中药都已经收上来了,山上那些老了、药性低下的药材也都拔掉重新种植了。”
“想着就差最后的炮制和运输出去了。”
......
厂子步入正轨,大队上的情况就像是进行了一场洗牌。
或多或少之中,分成了几派人。
本来冬季就农活少,俗话说一年到头只有冬天的时候能休息。
但休息也意味着没有收入,没有粮食。
偏偏厂子里头是正常工作的。
而入冬之后,孟厂长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从其他大队里调动人手进来。让各个大队都参与进来。
他的所作所为自然是为了整个公社好,李书记没有异议。
而周家村的人颇有微词,他们不能去找孟厂长,只能去找周队长,但周队长自己也说不上什么话,就找到了盛骄。
“盛骄妹子啊,这可是我们周家村的厂子,凭什么让别的大队的人进来啊。”
“盛骄妹子,你可得和孟厂长好好说道说道啊。”
“我们自己大队上的人还不够用呢。”
“好多没进来的人,等着位置呢。”
盛骄听他们七嘴八舌说着话,只是点头道:“我晓得了。”
“盛骄妹子,你晓得没啥子用啊,赶紧腾些位置出来啊。”
即使是被人这样命令般说话,盛骄也没生气,只是皱着眉说道:“我说不上话啊,这厂子里的事情都是孟厂长和书记他们做主,我没有什么用处的。”
男人一脸不快:“怎么可能,你可是副厂长啊。”
盛骄点头道:“你也知道,我只是‘副’厂长,又不是正厂长。”
“更别说这陈主任还在呢,公社上三个人,我才一个人,怎么能比得过?”
几个男人暗自咂舌,好像也是这么回事。
这副的就是比不过正的。他们又聚在一地泛起嘀咕:“那盛骄都没什么用,找大队长还有用吗?”
“估计不行了吧。”
“盛骄可是副厂长,再不济也比这主任的官职大啊。”
盛骄脚步一晃,赶紧去食堂里吃饭。
游鹤鸣今天忙着研究电流,拆各种各样的机械,叫了他好几声,都没从里面抬头。
盛骄懒得等他,自己去食堂打饭。
“赵大婶,我要吃这个窝窝头和排骨炖土豆。”
赵大婶一瞧是她过来了,手里的勺子也不抖了,给她舀了一大勺排骨,又从菜里头挑几了几块劲瘦的排骨出来:“盛厂长,今天工作也辛苦了。”
盛骄一般都是回家吃饭,只有忙不过的时候才会在食堂打饭菜。
赵婶子指着那道酸菜粉条说道:“这个也好吃,给你来一勺啊?”
盛骄点头:“好啊,谢谢婶子。”
一个饭碗打满之后,盛骄又递了一个过去:“婶子,再给我打一份。”
赵婶子连忙应道:“好嘞,给你打最好的肉。”
盛骄嘴角挂着笑:“谢谢婶子啦。”
赵婶子连忙摆手:“甭客气。”
她们这些干杂活的工人没有经过什么笔试考试,就是来做了几个菜。
当时李书记也在,盛骄妹子只说了几句这个排骨好吃,她就进食堂来做事情了。
赵婶子知道会做菜的人多了去了,手脚勤快的妇人也大有人在,但怎么就偏偏选了她?
童佩玉当时还说着自家妯娌做菜好吃,但李书记还是让赵婶子进来了。
她心里很是感激,但是她也不能明着来,只是每次做了好吃的,就给盛骄留一份。
赵婶子从底下舀出一个荷包蛋给放进去:“盛厂长,这里还有个鸡腿。”
盛骄嘿了一声:“谢谢婶子啦。”
这本来是早上煮面的时候剩下的鸡蛋,给煎了起来放在排骨最下面,泡满了汤汁,一般人都吃不着呢。
食堂的饭便宜,但还是要钱,只有主任他们才经常吃肉,那些知青们也是可劲地吃肉。
赵婶子只能把肉都藏在下面,现在都给盛骄装进去,满满当当一碗肉呢。
盛骄拎着两个沉甸甸的铁饭盒,一路带到家里去:“游鹤鸣,吃饭了。”
游鹤鸣穿着利落的工裤,袖子挽上去,单膝跪在地上,神情认真,下颚紧绷,头也没抬,手上拿着一个小螺丝刀,正在拆解某件新到的机器。
这可是孟厂长带来的家伙,还没安装上去,先被游鹤鸣给拆卸了。
拆得干干净净,七零八落散了一地。
盛骄踮着脚尖走进去,根本不敢把地上的东西给弄散了。
万一游鹤鸣装不回去就麻烦了。
但应该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游鹤鸣是有把握才拆的东西,心里有数。
“游鹤鸣?”盛骄又叫了一声,“你不吃饭?”
游鹤鸣这才从一堆机械里面起身,眉眼还是没未消散的冷俊和锋利:“等会儿,我把这些装起来。”
盛骄把饭菜搁在桌子上,说道:“下午就得把这东西还回去了,孟厂长他们应该开完会要回来了。”
游鹤鸣嗯了一声,从工具箱里拿出家伙,三两下又把地上一堆零件都给装回去了。
后勤部的好处就是常能遇见些厂子里的存货,啥东西都能碰一下,啥地方都能管一下。
尤其是一般都不会有人找他。
游鹤鸣装完这个发动机之后,他才起身收拾工具,放在旁边。
他手上都是黑色的机油,只能在外面用香皂仔细洗干净,还不忘把汤给端进来。
盛骄坐在椅子上笑:“这位大哥,你还不忘煲汤呢?”
游鹤鸣有些赧然,他这段时间沉浸于拆卸不同的机械,几乎陷入了沉迷的地位。
从来不知道这书本上的知识到了现实中,会是这样神奇。
他没有搭话,只是把鸡汤放在桌子上,先把盛骄舀了碗鸡汤过去,摸了摸鼻尖:“尝一尝?”
盛骄毫不客气地喝进肚里,很是喟叹:“多久没尝到我的花胶了呀。”
游鹤鸣头似乎埋得更低了,默默地吃着饭不敢反驳。
盛骄从兜里拿出一封信递给他:“章老爷子来信了。”
老爷子在信里说他们怎么建个厂子要弄那么久,他在北京等得花都谢了,还不给他寄药材过去。
信里三令五申,再不把药材寄过去,他老爷子就要从别的地方买药材了。
游鹤鸣眼里浮现笑意,几乎能想象出老爷子嘴硬又气呼呼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