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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平帝道:“此事,子玉在奏疏中也有所解释,已经重新做出针对布置,尽量全剿贼寇,以防其再次兴风作浪。”
“既是有着布置就好。”晋阳长公主点了点螓首,然后从端容贵妃手中接过笺纸,低头阅看,然后递给一旁的小郡主李婵月。
“这里面怎么没有提着表姐?”李婵月翻看完,问道。
端容贵妃脸上喜色凝滞了下,轻声道:“咸宁她昨个儿还在洛阳城,没去汜水关。”
李婵月“哦”了一声,将笺纸随手给了一旁的八皇子陈泽。
八皇子陈泽也接过笺纸,认真看着,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
宋皇后转头看向崇平帝,柔声道:“陛下现在也能不用再为河南的事儿忧心忡忡了。”
崇平帝这次难得没有反驳,道:“后续安抚的米粮也齐备,剩下的就是等子玉收复河南相关府县。”
“臣妾觉得应该也要不了多久,以子玉的能为,应该很快就会传来捷音。”宋皇后宽慰着崇平帝,心头也不由想起那少年那天所言,果如其言,河南变乱,可从容弹压,只是那天……
端容贵妃劝说道:“陛下,万勿再忧思过度了。”
崇平帝点了点头,算是应允下来。
这时候,戴权躬身近前,禀告道:“陛下,几位阁臣还有军机处的施大人,已经在含元殿候着了。”
“朕这就先去前殿。”崇平帝起得身,面色重又恢复澹漠。
先前要处置前些日子无事生非、暗怀奸心的御史,惩治科道言官,朝野还有反对之音,如今这前后两封军报一出,彼等还有何话说?
等着他们筹措粮秣?
河南十年九灾,就没有一个敢于向卫郑两藩追缴欠税粮,为何?
担心得罪两藩!
等着他们领兵出征平乱,等贼寇打了洛阳,他们才如梦初醒,吵吵闹闹一番,说不得都打到长安城下了。
不仅是科道御史,军机处也要在今日严加整饬。
崇平帝刚走向门口,脚下一顿,转眸看向戴权,吩咐道:“将年前暹罗国进贡的绿茶叶,给荣宁二府各送上三十斤。”
“奴婢遵旨。”戴权脸上也见着笑意,应命说道。
说着,崇平帝转头看向宋皇后,目光温和道:“梓潼,你也帮着赏贾家点儿什么。”
宋皇后笑意嫣然说道:“尚衣局的阮司制她们,用着年前进贡的珍珠还有翡翠,做了一批好首饰,听说贾家姐妹多,臣妾等会儿就拣选一些,赏赐给她们家年轻女孩子戴着。”
“后宫的事儿,梓潼你拿主意就好。”崇平帝在戴权等内监的簇拥下,前往含元殿军机辅臣。
待崇平帝离去,宋皇后一边吩咐着女官收拾着碗快杯碟,一边看向怔怔出神的端容贵妃,劝说道:“妹妹也不要太担心了,止儿她此行不仅有子玉保护着,还有夏侯莹以及锦衣府的侍卫,不会出什么事儿的。”
李婵月柔声道:“舅妈,小贾先生是个谨细的,他定不会让表姐如寻常兵丁那样上阵厮杀的。”
相比不怎么待见晋阳长公主,端容贵妃倒喜欢李婵月的安静性子,最近常常唤着李婵月进宫一同说话。
端容贵妃春山黛眉下的明眸,忧色寸寸而覆,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姐姐,我没有在担心止儿了,是四弟,他现在也没有消息传来,他们一家也不知怎么样了。”
提及四弟宋暄,宋皇后雪肤玉颜上原本的轻快之色也被愁容取代,软声道:“四弟他吉人自有天相,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大碍的。”
晋阳长公主轻声道:“先前,贾子玉不是说已经派锦衣府去保护着,这两天应该也有消息传来了,不过,我想着应没什么事儿,皇嫂和容妃娘娘也不要太担忧了。”
李婵月也宽慰道:“舅妈,小贾先生既然很早有着准备,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儿的,记得十多天前就派着人去开封府。”
晋阳长公主看了一眼自家女儿,凝了凝眸,婵月现在怎么句句不离小贾先生?
不是,仅仅两句不离而已。
李婵月柔声道:“妈,小贾先生的大姐姐上次说,让我有空了去府上做客,我想这两天过去坐坐?”
晋阳长公主:“???”
元春大姐姐就元春大姐姐,用得着字字不离他?
“她们家女孩子多一些,你跟着去做做客也好,也热闹一些。”晋阳长公主轻声说道。
先让女儿过去跟着她们家的姐妹探探风,等有一天,她再过去,也就……水到渠成了。
念及那人,晋阳长公主抬起螓首,眺望远处,心底也涌出一股思念。
当初走的急,连一声道别也没有,只能等他回来,再做相迎了。
……
……
含元殿
此刻,内阁阁臣并军机全班司员,以及都察院左都御史以及右副都御史,皆在殿中等候着崇平帝。
军机处队列中,后军都督佥事石光珠脸色难看,目光明晦闪烁。
前军都督同知柳芳,脸色澹漠,目光阴沉不定。
东平郡王世子穆胜,浓眉之下的虎目中,也见着几分凝重。
不知天子召见他们,议着何事。
昨日,一等伯牛继宗家被夺其爵位,夷灭三族,对柳芳、石光珠等人而言,心头震惧莫名。
其实,对崇平帝而言,今日除却议着科道清流的整饬事宜,主要还是边务。
李瓒到了北平后,第一件事是催饷,第二件事儿就是对原有军士进行裁弱补强,重新募训燕赵之士,所谓裁汰也不是不管,而是在河北一线展开军屯,于是向中枢索要粮种、农具的奏疏递送过来。
“陛下驾到!”
随着外间内监传来的唤声,崇平帝进入殿中。
“微臣见过圣上,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以杨国昌为首的内阁阁臣,和以军机大臣施杰为首的军机全班,行大礼拜见。
崇平帝端坐在御椅上,看着下方跪下的十几名军机辅臣,道:“诸卿平身。”
“臣,谢圣上。”众臣起得身来,拱手谢恩。
崇平帝道:“刚刚,贾子玉飞鸽传书,汜水关遇贼首高岳来袭,打算攻破汜水关,奔袭洛阳。”
此言一出,下方众臣哗然一片,暗道,汜水关失守,怪不得天子脸色难看。
兵部左侍郎施杰脸上见着凝重,兵部官员如石澍、杭敏以及两位兵部主事,也愁眉不展。
杨国昌面色漠然,倒看不出喜怒。
韩癀眉头紧皱,心头生出几分疑惑,汜水关怎么丢了?贾子玉不是提前派了兵马?
柳芳此刻心头狂喜,面上却不露分毫,反而面色悲戚,抱着象牙玉笏,以自己都觉得洪亮如钟的声音,说道:“圣上,汜水关一失,贼寇势必裹挟大军攻袭洛阳,圣上,臣愿领一营京营兵马,奔赴河南,驰援贾子玉。”
这是他唯一想到弥补那日对贾珩攻讦的错漏,在诸省兵务悉决于军机处的体制下,如果他离开军机处,他这个前军都督同知——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后军都督佥事石光珠面色一凛,出班而奏道:“圣上,微臣也愿往洛阳,剿杀贼寇。”
金孝昱拱手说道:“圣上,臣也愿往。”
忠靖侯史鼎眉头紧锁,觉得此事有些不存常,将抬起的脚又放将下来。
几人等着出征,分明是想借此插手京营兵权。
就在这时,崇平帝目光逡巡过几人,沉声道:“朕何时说过汜水关陷入敌手?”
柳芳、石光珠、金孝昱:“……”
还真是,天子刚才好像还真没说失守。
可为什么他们会生出汜水关失守的想法。
石光珠凝了凝眸,瞥了一眼柳芳,是了,他刚刚被柳家兄弟误导了。
“人云亦云,听风是雨!”崇平帝面色阴云密布,冷哼一声。
这就是他的军机处,与闻枢密、预知机务的军机辅臣。
如今看来,是因为有贾子玉才有军机处,没有贾子玉,军机处与当初尸位素餐的五军都督府也没有什么两样。
如果不是年前,他用了贾子玉整军,此刻再以京营剿寇,无疑雪上加霜!
不过,当初让几人进军机处,原就想着“拆庙搬菩萨”,借此架空五军都督府,如今京营兵权已为他这天子所掌控,对军机处也可稍加调整了。
三人脸色一变,心头有股不好的预感。
而杨国昌和韩癀等人都是惊讶地看向崇平帝。
没有失陷,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都是下意识将“人云亦云,听风是雨”的圣训抛在脑后,其实崇平帝还是在暗戳戳指着魏王封妃大典时候,文武百官都跟着附和的事儿。
崇平帝面色平静,转而看向一众沉默不语的阁臣,道:“子玉提前布置骑卒在汜水关以逸待劳,敌寇轻敌冒进,骑卒奔袭,为官军大败,几乎全歼三千来敌!”
此言一出,含元殿中顿时陷入短暂的安静。
韩癀首先打破沉默,慨然道:“首战告捷,一战歼敌三千骑卒,这后面的仗就好打了。”
施杰面色振奋,朗声道:“韩阁老所言甚是,贼寇虽然声势浩大,但其实兵马精锐也就几千人,正是这几千人,才攻府破县,长驱直入,一旦剿灭主力,余下附逆贼寇,短时间内就容易清剿。”
施杰身后的兵部武选清吏司郎中杭敏,也点了点头道:“圣上,据微臣所知,原本高岳所部有三四千贼人,纵河南都司不及细察,或许贼寇有着四五千人,如今也剿灭一大半,贾大人此行共派四万精骑,几乎是我大汉京营的七八成骑卒,以强击弱,贼寇破灭只是时间问题!所难之处,在于镇抚贫苦百姓,将裹挟从贼的百姓视作民变处置,而非造反,不过,如今赈济粮秣,听说贾大人已有预备,臣以为平复河南之乱,确在旦夕之间。”
可以说,在场中人,这位武选清吏司郎中从来就没有担心过朝廷是否会取胜,因为京营前后派了八万步骑。
至于骑卒,更是调拨了八成,当然都是轻骑,如此兵力再不赢,反而奇怪。
崇平帝道:“粮秣问题,贾子玉提前解决,不用中枢操心,至于开封府还有裹挟百姓,仍在五六万众,朝廷不可疏忽大意。”
众臣闻言,连忙拱手称是。
柳芳、金孝昱三人则脸色阴沉,倍感窝囊。
史鼎却拱手道:“圣上,河南方面虽有军需粮秣供应充足,但都司兵马不整,亟需校练,臣在军机处于筹画无计,还望圣上允准臣前往河南助贾子玉一臂之力!”
他一个武侯,与一帮小辈窝在军机处,也没有什么意趣可言,如果去河南,如果立下功劳,说不得就能出镇地方,为一省大员。
崇平帝目光落在史鼎身上,沉吟片刻,道:“贾子玉先前在奏疏上倒未说需得朝廷拣派人手相助,况且,如今军机处尚有不少事务需得史卿。”
这史鼎才具尚可,只是与南安、北静两家还有些夹缠不清,等征询子玉之意后,将其调入五军都督府接替柳芳职位,制衡南安、北静两王,至于柳芳,无才无德,回家待着,省的贻误军机。
如果不是担心太过刺激正在边关整军的南安、北静两王,他对五军都督府也会有所调整。
史鼎心头虽有些失望,但只能拱手遵旨。
崇平帝道:“昨日大理寺卿王恕上疏,劝戒朕制怒,并对云南道御史龚延明不可因言而罪,许卿,你怎么看?”
说着,就看向老神在在的许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