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道惊惧不安的目光投在身上,鳌虎顿感如芒在背,心头无比沉重。
这些人都是和他关系匪浅,甚至有不少曾经一起并肩杀敌,可眼下自己却连他们即将面对什么危险都不能言明,这种感觉让鳌虎不由下意识攥紧了双拳。
“虎哥,你们在说什么?什么老样子?”
青兕忽然开口,茫然问道。
“没什么,大家只是在叙旧罢了。”鳌虎抬手搓了搓他的脑袋,一片滋啦!声响。
“虎哥,你还想继续在中院内当差吗?要不跟我们一样外放吧。”
爪痕墨甲凑到鳌虎近前,目光如炬。
“是啊,跟着你,我们踏实。”有人跟着附和。
鳌虎叹了口气:“我也想啊,可是已经没有机会了。”
话音落地,众人不禁面面相觑,一只只械手在握紧与松开中不断重复,再无人开口说话。
时间缓慢流逝,一股令人难以忍受焦躁情绪正在不断滋生蔓延。
正当鳌虎准备说些什么安抚大家的时候,围拢的墨甲群外忽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鳌虎!”
众人闻声回望,却无人挪步散开,一具具墨甲并肩站立,如同一面铜墙铁壁。
“你们这群明鬼是不是瞎了,连兼爱所的路你们都敢挡?”
被挡在人群外的黑袍男人眼神阴沉,随着他微微侧头,跟在身后的四名墨甲同时抬起手中的枪械。
“一群杂碎,只有胆子对自己人动手。”
一名站在外围,头盔中嵌着一张獠牙青面的墨甲暗骂一声,挺胸踏步上前,伸手攥住一根枪管顶在自己眉心。
“来,够胆你今天就开枪,老子”
砰!
暴烈的枪声在宽阔的厂房内不断回荡,獠牙青面‘当啷’一声掉落在地,一颗扭曲的弹头陷进面门中央。
“这只是一个小小的警告,如果你们再继续阻挠兼爱所调查,接下来的子弹会全部贯进你的核心。”
黑袍男人轻蔑的扫过一众墨甲,朗声喊道:“鳌虎,我们怀疑你跟秦淮河地龙站的血案有关,现在要带你回去调查。你走还是不走?”
“看来没机会给你送礼物了啊。青兕,虎哥能不能麻烦你件事儿?”
人群中,鳌虎平静的一个拳头大小的东西放到青兕的手中,“帮我把这个东西保管着。”
“虎哥,兼爱所找你干什么?”
“放心,没什么事儿。”
鳌虎朝着爪痕墨甲递去一个眼神,后者心领神会,一把将青兕拽到身后。
“兄弟们,给我让条道出来。”
沉默的墨甲左右散开,鳌虎大步走出,站到黑袍男人的面前,居高临下睥睨对方。
“走吧,别墨迹了。”
黑袍男人冷哼一声,抬手轻轻一招,身后当即抢出两名墨甲,手中各拿着一块电光缭绕的枷锁。
湛蓝的电弧沾染青铜色的甲片,暴起的拳影直接将一名手持枷锁的墨甲轰飞。
鳌虎反手扣住另外一人的头颅,猛然下压,同时跳起的膝盖狠狠撞在对方的头盔上。
咚!
转瞬之间,两具兼爱所的墨甲便已经瘫倒在地,无力动弹。
“鳌虎,你想要造反?”
黑袍男人勃然大怒,脚下却猛然向后退了数步。
“调查不是定罪。如果要上枷锁,那你今天就带不走我。”
“你现在的行为是在挑衅兼爱所,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后果?”
“后果?”
鳌虎冷笑一声,伸手捡起地上的枷锁,抬眼盯着男人:“我就问你一句,还上不上枷锁?”
“这是规矩!”
“上,还是不上?”鳌虎一字一顿。
男人浑身气焰熄灭,咽了口唾沫道:“不不用了。”
“那就行。”
鳌虎满意一笑,将枷锁随手扔开,转头看向身后,右手并指抬至眉尾,狠狠向前一抛。
“兄弟们,回见啊。”
“就在刚刚,兼爱所已经将鳌虎带走了。”
中院某处隐秘的房间内,彭泽和墨孤煌相对而坐。
“这个鳌虎可是一具四品墨甲,一直以来都是负责保护老彭你的安全,虽然无功但也无过。就算是有叛变的倾向,可中院内想造反的明鬼有不少,刘仙州却偏偏拿他开刀,这里面的原因,值得玩味啊。”
和不久前在长老会上那副怯懦无能的模样不同,此刻的墨孤煌面带微笑,气质淡定从容,和之前判若两人。
“他就是为了落我的面子罢了。”
彭泽冷冷一笑:“不过用一个鳌虎换他自取灭亡,也算是值得了。有句老话说的好,天欲令其亡,必先令其狂。”
“他不止狂,而且贪。”
墨孤煌摇了摇头:“堂堂中院的副院长,居然为了一己私欲跟外人勾结,联手从自己人身上骗取那么多钱财。他根本没想过如果事情败露,他将要面临怎么样一个凄惨的下场。”
“如今的刘仙州大权在握,怎么可能想过自己会输?”
“老彭你说的没错。”
墨孤煌点头笑道:“毕竟在他的眼里,我们只是一群贪生怕死的无胆匪类,甚至不如一个自找死路的孟席。”
提及‘孟席’这个名字,墨孤煌似乎依旧余怒未消,脸上蓦然浮现一片骇人的狞意。
“孟席这头吃里扒外的白眼狼,我扶持他坐上副院长的位置,他居然敢背着我去讨好首辅大人。他自己不自量力,死无葬身之地也就罢了,现在还害得老夫不得不要向刘仙州委曲求全。一想到这些,我真是恨不得将他的意识抽出来日夜鞭笞!”
彭泽看着暴怒的墨孤煌,不由皱了皱眉头,转移话题道:“院长,接下我们怎么办?”
“当然是继续看戏了。”
墨孤煌缓缓平复自己心头的怒气,冷笑道:“他刘仙州不是想抓叛徒吗?让他放开手抓。本院倒是要看看他能不能将这些明鬼一网打尽!”
“可他万一要是”彭泽欲言又止。
“没有万一,他注定只有失败一个结果。”
墨孤煌斩钉截铁道:“而且他将作为挑起中院内乱的罪人以及一直以来蓄意压迫剥削明鬼的罪魁祸首,被本院就地正法。自此以后,中院将废除所有针对明鬼的课题,所有修改明鬼契约中一切不公正的条款,并为在此期间所有枉死的明鬼沉冤昭雪,给予足够的赔偿。”
墨孤煌要跟明鬼和谈!
彭泽恍然,却还是担忧问道:“那些明鬼还会相信我们吗?”
“醒者寡,愚者众。那些挑头的明鬼会跟着刘仙州一起上路,至于剩下的人,他们离不开墨序,只能选择相信。”
墨孤煌话音自信笃定,俨然智珠在握。
“可开出这么多条件,会不会是饮鸩止渴,养虎为患?”彭泽脸上依旧带有淡淡忧虑。
“哪里有虎?”
墨孤煌眸深如海,冷笑道:“分明只有一群狗罢了。”
鳌虎被带走的消息在中院内快速传播,几乎所有中院墨甲都知道了这件事。
一时间群情激奋,不平之声喧嚣甚上。
与此同时,在那座名为“甲子一号临时驻甲点”的建筑中,一段话语被墨甲们以甲片震动的特殊方式进行传递。
“各位兄弟姐妹,我是龙宗。现在到了我们起来反抗的时候了”
第533章 醒者寡,愚者众(二)
“他们能做些什么?无非就是和李钧里应外合,在中院内部造成混乱,让李钧趁乱袭杀我们这些长老会成员,从而抢走明鬼境在现实中的门户载体,获得他们所谓的‘自由’,仅此而已。”
名为黄金屋的黄粱梦境中,刘仙州神情轻蔑,直截了当道破了龙宗他们的计划。
刘仙州不屑道:“不过对于明鬼和武序这样一个组合而言,他们能想出这样的计划已经算不错了。”
“但我怎么觉得这个计划的成功率不低啊。”
刘途笑问道:“还是刘长老你这么自信那个独行武序杀不了你?认为他们这么做只是自投罗网?”
“他当然杀不了,就算是有那群内鬼,中院还是墨序的中院,他们翻不了天。”
“所以刘长老你现在是打算将计就计?”
“坐台钓鱼,以逸待劳,这种送上门的好事为什么不做?”
面对信心十足的刘仙州,刘途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既然如此,刘长老为何还要让茅山道序出手?”
“刘大少爷何必明知故问?”刘仙州反问道。
刘途沉吟片刻,这才疑惑开口:“难道墨孤煌真的会如此丧心病狂,选择在这种关键的时候背后捅刀?他就不怕鹬蚌相争,会让那些叛徒渔翁得利?”
“五分之一个明鬼境和独一无二的中院院长之位,这两者孰轻孰重,对墨孤煌这种人而言,根本不用多想。”
刘仙州眼神闪动,缓缓道:“就算是中院因为这次内乱而损失惨重,他也不会在意。他唯一在意的,就是如何借刀杀人,将可能会威胁他院长地位的隐患全部清除。”
“墨孤煌此番刻意示弱,拱手让权于我,不过就是想让我去面对那群明鬼的怒火,坐山观虎斗。如果我死在明鬼手中,他必然会跳出来将一切罪责全部扔到我的头上,顺理成章和那些叛徒和谈。”
刘途沉声道:“可你一旦成功镇压了叛乱,他院长的位置恐怕立刻就会易主。”
“所以他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我赢。”刘仙州冷笑道:“墨孤煌现在手里有两把刀,一把是叛乱造反的明鬼,一把是彭泽和他手下的墨序。一旦正面受挫,他毫无疑问立马就会在背后出刀!”
刘途恍然大悟:“所以你让我出面拉茅山进来,是想要让他们的黄巾力士伪装成你,替你挡刀?”
“他不是想让我死吗?那我就如他所愿。墨孤煌还是太天真了,他真以为牺牲我刘仙州一个人就能消弭这些明鬼数十年来积攒的怨恨?只有他这位院长以死赎罪,才会有一个新的中部分院浴火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