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对应的,‘家工’的招收门槛也要比‘工奴’高,通常需要应聘者有一技之长。
李钧侧头看向坐在自己身边的人,轻声问道。
月台前突然刮起缕缕冷风,吹动王旗垂在眼前的油腻头发。
这是李钧一贯的做事方法,连邹四九暂时都摸到头绪,他就更没有必要在这种事情上浪费心思了。
李钧从头到脚扫了邹四九一眼,打趣问道。
像这种如此轻微的动作,证明这些人体内的血精已经不剩几滴,快被榨干了。
王旗收回自己轻蔑的目光,小心客气的拒绝了再次靠上来兜售商品的游贩,挪动着脚步,找了个相对来说不那么拥挤的位置,静静等着地龙进站。
因为这种抽搐,王旗很熟悉。
王旗虽然目前连第三条腿都算不上出类拔萃的长,但他还是决定相信自己的对金属那种莫名的亲近感。
可对方却像是受惊的兔子一样,仓惶挪开眼神,阖起眼睛假寐。
邹四九斜了他一眼,冷声道:“我要是真挨了背枪,你觉得兼爱所还能像现在这么平静?”
他这次的目的地是善和坊,听说那里有很多的墨序作坊和工作室正在招收‘家工’,待遇比起最低级的‘工奴’要好上少一些,不光有可观的报酬,而且还提供食宿。
在一些堆满垃圾的角落中,更是横七竖八躺着不少身影,只有偶尔的抽搐才证明他们不是尸体。
或许自己可能就是制造行业万中无一的天才,一块稍加雕琢就能成为大材的璞玉。
邹四九哼了一声,没好气道:“别说了,那女人的裤腰带是真的松,我怀疑她就是一路睡进的兼爱所。要是继续用她的身份,邹爷我迟早要贞洁不保!”
因为负责金陵城治安的戍卫一般情况不会进入这里,除非是有什么穷凶极恶的匪徒进入了这片地下世界。不过他们要想搜查,也要得到地龙运营方的同意。
敞开的衣衫中露出的货物,要么是让人血脉贲张,要么让人不寒而栗。
“这个人也没什么特殊的地方啊,连一个从序者都不是,兼爱所监视他干什么?”
而且频率和幅度远比这些人强的多。
就当这番‘自命不凡’的心理活动正进行的如火如荼之时,一股强烈的饥饿感突然不合时宜的涌进王旗的脑海。
还是得先找一份工作填饱肚子,这才是当务之急。
负责运营的墨序公司并不会在乎你是黑帮、逃犯、贼盗,只要你能拿出货真价实的宝钞买票,就可以在这里畅通无阻。
面如古铜,唇留短须,气质沉稳,赫然正是中部分院兼爱所重案十室的室长,秦戈。
可惜,世事总是事与愿违。
作为一名黄粱梦境的深度爱好者,王旗在散工之后最大的兴趣就是去那些收费低廉的违禁黄粱馆中体验各种光怪陆离的世界。
虽然老话常说‘再穷不过要饭,不死总会出头’。但前提也是得有饭吃,不能被饿死。
至于说为什么失忆,他也不知道原因所在。
“还能不能聊了?不聊就下车。”
因为他心中一直藏着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那就是在他的体内有一个拳头大小的光团。
秦戈叹了口气:“秦戈的记忆里也没有太多关于对方的情报,只知道监视的任务来自他的顶头上司,兼爱所重案部门的负责人,荣麓。”
当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王旗的第一反应就是把自己的诊金要回来。
“以邹爷我多年顶人身份,帮人干活的经验来看,出现这种情况,要么是秦戈的权限不够,没资格知晓其中的隐秘。要么就是这个人本来就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只不过是跟某些重要人物有过接触,所以才会被兼爱所盯上。”
毕竟自己要真像那个昧了自己积蓄的医师所说的那样,只是一个连成为从序者都困难的普通人,体内怎么可能有这种作为穿越者才有的特别福利?
据说这是金陵城内儒序势力和墨序势力之间的默契。
“也对,我们邹爷什么人,谁要是敢捅他一枪,至少也得是满门抄斩、血流成河。”
他总感觉,对方也在看着自己。
王旗将装着自己仅存家当的背包换了个方向,紧紧抱在怀中,顺着拥挤的人流挤进了通往大通街地龙站的地下通道。
见邹四九处于暴走的边缘,李钧也不再继续跟他开玩笑,坐正身体的同时,顺道扫了一眼对面的王旗。
王旗并没有像以往那样趁着这个间隙打个瞌睡,而是透过面前人群的缝隙,悄悄看向坐在对面的男人。
随着外形酷似巨龙的钢铁列车缓缓滑停,在车门打开的瞬间,站在候车人群最前方的王旗只是微微放松脚步肌肉,就被身后的人群直接推进了车厢。
“行行行,说正事。”
以他的眼力自然不难看出,看似已经入睡的王旗,实则浑身肌肉绷紧,一只手伸进了背包之中。
只要感觉到自己有任何异样,对方恐怕会毫不犹豫冲着自己直接清空弹夹。
第508章 好好说话
“兼爱所那边一直以来都是由尹英负责监视梁火,这一次却突然换人,用的理由是梁火的危险等级提高。我觉得他们可能猜到我们会来金陵,或者说已经到了金陵,所以才会让更高级别的调查人员接替尹英。”
对于中部分院的警觉,李钧丝毫不意外。
毕竟自己在辽东干的那些事情,对普通人来说或许无从得知,但对于中部分院来说算不上什么秘密。
就算是卢宁为了自己的面子对消息进行封锁,恐怕也很难瞒得过中部分院的人。
暴露行踪是迟早的事情,唯一的差别就是看是自己这条过江龙先向对方的七寸来一爪,还是中部分院这条地头蛇先动手咬自己一口了。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就算这次不能掀翻整个中部分院,李钧也要先宰对方几个核心的人物,为蚩主收一点利息。
男人语气阴沉,逐渐攥拢的十指发出钢铁磨擦的滋啦!声响,拳锋上的皮肤裂开,裸露而出的金属骨节在车内冷光的照射下,反射出点点寒芒。
男人眼眸深处泛起点点红光,身影突兀消失在座位上,如同闪现一般出现在邹四九面前。
邹四九沉声道:“要不然就只能找到一个有足够吸引力的诱饵,像梁火那样,等着对方咬钩。”
怨声载道的人群连忙朝着车外蜂拥而出,王旗也想趁着这个天赐的时机,跟着人群离开车厢,远离眼前这个让自己感到恐惧的男人。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
“那就试试呗,不管他的成分有多复杂,打一拳就什么都知道了。”
“他们就这么笃定我们一定会联系梁火?”
墨家明鬼?!
刹那间,邹四九心念疾转,这个叫王旗的人难道不是鱼饵,而是一条大鱼?
“顶了一张假脸,差点把你秦爷给唬住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王旗感觉自己浑身发软,根本使不上半点力气。
“喊爹。”
“我嚣张吗?我做人一向很低调的。”
只有王旗满脸苦涩,不知道接下来是自己将要面对什么样的结局。
“你觉得呢?”
可映入眼帘的一幕,却让他整个人不由愣住。
男人坐姿大马金刀,眉眼之间竟是彪悍的气焰:“选吧,你只有一站的时间。这列地龙抵达下一站之前,你要是给不出答案,那就只有我来帮你选了。”
邹四九无奈转头,看向男人道:“我要说我是长军的朋友,你信不信?”
龙身两侧的厢门滑开,带出一阵刺耳的摩擦声。
不过丈宽的车厢两端,一边是热火朝天的调侃打趣,一边是如坠冰窟的森冷杀气。
邹四九哼了一声:“兄弟你是中部分院哪个明鬼?我现在正在执行兼爱所的任务,你这是什么意思?”
“说完了?”
男人神情倨傲,对邹四九的苦口婆心置若罔闻。
除了一地的垃圾之外,车厢内就只剩下自己和坐在对面那两个笑容莫名的男人。
男人神情轻蔑,讥讽道:“你们兼爱所的这些把戏早就用烂了,能不能换点新花样?你也不用想着拖延时间了,这列地龙都被我屏蔽了,任何消息都传不出去,没有人能够救你!”
邹四九嘟囔一声,冲着男人继续说道:“虽然听着是有些扯淡,但今天的事情还真就这么巧合了。你们是同一个分院的明鬼,彼此之间应该有联系方式吧,你可以问问他。我也不知道撞破了你们什么秘密,但大家真用不着这样针锋相对,相反我们或许可以联手给中部分院一点惊喜。”
地龙已经抵达站点。
“没想到,我居然能遇见一个比你还嚣张的人。”
像什么剖肝挖心,上称计价的戏份,王旗已经不愿去想,因为真正恐怖的是他刚才从那两人的对话中,依稀听到了诸如“背枪”这样令人毛骨悚然的字眼。
“说来听听。”
蓦然间,各种发生在男人与男人之间的悲惨遭遇,如同跑马灯一般在王旗的脑海中闪过。
邹四九一脸不爽,先是伪装尹英被人摸,现在换个马甲又被人骂,自己闯过那么多龙潭虎穴,形形色色的身份用过不说上百,也有几十,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你他妈谁啊?”
“既然都跟上来了,还说这些废话干什么?我现在给你两条路走,一条是死在这里。另外一条是为我们做事,不过我们得在你的脑子植入一些东西。”
砰!咚!
只听见接连两声巨响,事关生死,王旗根本顾不上嗡鸣的耳朵,强迫自己睁开眼睛。
拳影突起,炸开的爆鸣滚动在封闭的车厢中,双耳的剧痛让王旗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有些差别,但大体上比较类似。”邹四九不太确定。
“秦戈,想不到整个兼爱所第一个咬上我们的人,居然是你这个废物。”
难道自己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强走旱道,痛失清白?
自己经历过的黄粱梦境里明明没有出现过这种情节啊!
就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是穿越主角必须经历的磨难,这代价是不是有些太大了?
就在王旗胡思乱想之际,耳边突然想起一声轻蔑的骂声。
王旗木然转头,这才悚然发现,自己身边的空位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高大魁梧的男人,侧脸英挺,神情冰冷。
“你觉得对面这个人像吗?”
“我用秦戈的权限翻阅了兼爱所内部的案牍资料,现在整个中部分院内,除了已经确认叛逃长军以外,其他跟蚩主有过来往的人几乎都被清理的差不多,仅存的几个人中,梁火是唯一的墨序,其他的都是明鬼,一样也被提高了监视等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