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南周阀可以!”
周鹤羽已然忘记了眼前这名锦衣卫不过和自己是同阶之人。
见李钧开口接话,霎时如同溺水之人抓到了救命稻草,急声道:“我可以送你返回本土,只要你进入河南行省,那大明帝国内就没人能够动你,就算是佛道两家也不行!”
“好大的威风。”
李钧眉头挑动,冷笑道:“可我没有立刻杀了你,不是想跟你谈这些条件。”
“我知道光是保命肯定无法满足你,你想要什么,开口就行。”
在求生的欲望前,周鹤羽脸上伪装的淡定如同风吹落花,快速消散。
“如果你觉得陈宗刚才的话冒犯了你,我可以将他全家的印信都交给你,供你泄愤。只要你一个念头,陈宗所有家人,无论老少年幼,瞬间都会被删除所有意识,变成任人摆布的白痴,如何?”
周鹤羽炽热殷切的目光,被李钧口中说出的两个冰冷字眼彻底浇灭。
“跪下。”
“什么?”
周鹤羽脸上讨好的笑容瞬间凝固,一脸震惊的看向李钧。
啪,又是一声脆响。
狭长的刀身在他的侧脸抽出一条猩红痕迹。
“我让你跪下。”
周鹤羽不再怀疑自己的耳朵是否听错,脸上火辣辣的刺痛更是让他心头一阵阵发寒。
是保留尊严,还是跪下求活?
周鹤羽并没有太多的犹豫时间,在刀锋贴上自己咽喉的瞬间,这位姬路城宣慰使的双膝重重砸在了地上。
“跪出门外。”
“李钧你”
噗呲!
一条左臂被齐肩斩落,断口出涌出的鲜血染红周鹤羽身上的蓝色官袍。
跳动的电弧烧灼着伤口处的血肉,忽明忽暗的光线之中,他头绣在胸口补子上的禽兽再不见半点张牙舞爪的凶恶。
当决定放弃尊严,接下来所有的屈辱都不再难以接受。
这就是儒教的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周鹤羽垂下一张恐惧的面容,捂着手臂的伤口,一路跪行到户所门前。
此刻在台阶之下,所有周阀中人已然尽皆跪地。
一片黑压压的人头之中,残存的姬路城锦衣卫人人带伤,人人持刀。
就连苏醒过来的箕山,也拼尽最后一丝力气连一条断臂,依着插入地面的绣春刀,用血红的眼睛盯着跪地的周鹤羽,尚未恢复的断舌只能发出声声暗哑的嘶鸣。
“磕头。”李钧语气淡漠,不带一丝感情。
“阎君,我.”
一只脚踏在周鹤羽的后脑,踏碎他口中的话语,将他的头颅重重踩在地上。
“何至于此.”
一声叹息不知从何处飘来,李钧置若罔闻,森冷的眼眸中骤然掀起山呼海啸一般的浓烈杀意!
“虬龙,看好了!”
绣春刀裹风斩落,一颗人头沿着台阶一层层滚落而下。
尽失血色的死寂五官上,周鹤羽瞪大了眼睛,一道道寒光从黯淡的瞳孔中闪过。
铮!铮!铮!
声声刀吟紧随而起,人头落地如叩首,鲜血喷涌似洒酒。
姬路城锦衣卫,以敌人性命敬袍泽。
敬百户虬龙,敬总旗重甲,敬小旗红眼。
“啊!!!”
箕山放声大喊,声音悲怆却快意。
“何至于此?”
李钧回头看去,一道朱红投影缓缓出现在眼前。
“为了几名无足轻重的锦衣卫,把自己也逼上绝路?值得吗?”
李钧曲肘夹刀,抹尽血色。
“你又是谁?”
身穿朱红官袍的男人微微一笑:“倭区宣慰使,徐海潮。”
江户城百户所。
檀香流溢,佛音飘动。
明王盘腿坐于蒲团之上,身后一尊佛像低眉轻笑,袒露的手臂上半是血肉半是机械,前伸的食指恰好点在明王头顶的戒疤之上。
“师兄。”
燃灯推门而入,声音急切道:“冈山城角木蛟和滋贺城野老等人都遭到了儒序门阀的袭击,他们恐怕撑不了太久,需要派人救援吗?”
环绕在明王身周的投影同时停下了舞动,静静悬浮在半空之中,一双双虚幻的眼睛直勾勾看着燃灯。
一股没来由的寒意弥漫心头,燃灯脸色紧张,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
“师兄?”
闭目冥想的明王缓缓睁开眼帘,瞳孔之中赫然是一片非人的金黄。
燃灯双手合十,跪在地上,脸上只剩一片木然。
“信徒燃灯,叩见佛祖。”
“知晓你的宿命了吗?”
燃灯恭敬回答:“以己饲鹰,了却因果。”
明王满意点头,随即长身而起,大步朝着户所外走去。
第480章 食民之序
“周鹤羽虽然在儒序内算不上什么重要人物,但他身后毕竟站着汝南周阀。你可以杀他,但让他死的像狗一样屈辱,这会让周阀很没有面子。”
徐海潮语气略显无奈道:“因为你今天这一番没有必要的泄愤之举,周阀会对你恨之入骨,值得吗?”
“堂堂倭区宣慰使,专门投影过来,应该不是为了问我一句值不值得,这样的废话吧?”
李钧坐进那把高椅之中,刀尖杵地,双手交叠于刀柄之上。
“今夜想找死的人不少,大家应该都会很忙。徐大人有什么话最好直说,用不着拐弯抹角。”
对于李钧摆出的桀骜姿态,徐海潮不以为意,眼中的欣赏之意反而更加明显。
“自从天下分武之后,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身上依旧有如此血性的武序中人了。”
徐海潮脸上露出缅怀的神情:“如今存身于儒序门阀之中的那些武夫,都在当年那场屠杀中吓破了胆子,一个个沦为了套上项圈的家犬,只会看主人的脸色呲牙咧嘴。你想让他们做一些狐假虎威的把戏还可以,可要是真到了搏杀决死的时候,他们早已经没有了这份血勇。像你这样的人,如今已经不多见了。”
“哦?”
李钧眉峰一挑,似笑非笑道:“能看徐大人你这么看得起,倒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啊。”
“可对于儒序来说,稀少可不代表就值得珍惜,而是应该被淘汰。”
徐海潮话锋一转:“儒序是一条极为擅长总结和反思的序列。以往的经验和教训,让他们深刻的体会到了武序可能带来的威胁,所以他们不会再给武序任何出头的机会。之所以你没有在帝国本土被直接抹杀,并不是他们做不出以大欺小的事情,仅仅只是因为他们想看看你,或者说的准确一点,是独行武序有没有能力给逐渐显露恶相的佛道两家造成一些麻烦。”
李钧脸色变得猛然冷硬,皱着眉头,静静等着徐海潮的后话。
“你在成都府杀了青城山的道序,在重庆府杀了少林和大昭的行走。更让他们惊喜的是,你竟然在金楼上逼死了一名朱家的王爷。虽然对方只是一头妄想冲破樊笼之中的金丝雀,可也没有多少人敢冒这样的忌讳。”
徐海潮笑道:“截至目前,你的表现都让他们很满意。也正是因为如此,你到现在还没有死。”
“看来你们对我很了解啊。”李钧眼中泛出点点寒意。
“是他们,不是我。”
徐海潮特意纠正了李钧话中的字眼,这才继续说道:“如果我和他们一样,今天就不会来见你了。有一件事你说的很对,今晚我们都会很忙。”
“他们是谁?”李钧眯着眼睛问道。
“老人。”
徐海潮话音顿了顿,接着补充了一句:“一群尸位素餐,老而不死的人。”
李钧故作恍然,笑道:“所以,你这次来见我的目的,是想让我帮你早点送他们上路?”
“现在的你还做不到,但未来的你或许可以。”
徐海潮并未掩饰自己的目的,说道:“不过我需要提醒你一点,想让他们早点入土为安的不单单我,而是我们!来见你,是我们共同的决议。”
徐海潮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势力的代表,而且这个势力不属于任何一座门阀。
因为他们的目标,就是门阀!
有点意思.
李钧抬手示意徐海潮继续说下去。
徐海潮脸上笑意逐渐淡去,转而用一副厌恶的语气说道:“这些老人已经坐在那个位置上已经坐的太久了,久到他们认为自己天生就该坐在上面,永远居高临下的俯瞰这芸芸众生。”
“你知道如今的首辅大人已经多少岁了吗?”
徐海潮话音中带着的情绪突然变得激烈起来,对着李钧竖起三根手指:“近乎三个甲子!而且是在没有采用任何外部的延寿手段,不移植任何人工培育器官,不替换任何械体义肢,依旧维持自己原生肉体完整的前提下,他活过如此漫长的岁月!”
“你知道他怎么做到的吗?”徐海潮自问自答,眉宇间的神情异常的兴奋:“是一言决定千万人生死的权,是让无数门阀跪地伏首的势,让他的基因不分昼夜处于亢奋到极致的状态,沸腾如潮,汹涌似海!”
“大明帝国首辅张峰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