汹涌的火焰浪潮撕碎符篆外层,以不可阻挡的姿态向着四周冲刷。
湿润的空气被灼烧的滚烫,翠绿的枝条被烤的焦黄。
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在不断蔓延。
呼!
上身负甲,下身着裙的身影撞出火海,被双手持握的绣春刀力劈而下。
道人似乎早就料到有如此一幕,双腿发出一阵急促的机械嗡鸣,身影闪动的速度暴涨,在千钧一发之际闪身躲开。
长刀没入松软的泥土,斩开一条细如发丝,深不见底的黑线。
“道门的‘甲马’械足?”
一刀斩空,王谢身形没有片刻停滞,脚下发力一踏,再次持刀追上。
轰!铮!
一黑一青两道身影在树林之中快速纵跃,刺目的刀光和灼眼的焰浪不断碰撞。
树叶随着雨珠飘落,草皮夹着泥点抛飞。
呲!
一阵裂帛声响中,刃口斩开一截青色袍角,从道人腿上切下一大块皮肉。
“凭这几块流水线产出的雕版符篆就想炸死我?你当老子是泥巴捏的?”
“我若是能执掌洞天,凝成金丹中枢,凭你还敢来拦我?”
道人的声音中满是不甘和愤懑,听不出半点受伤之后的惊恐和慌乱。
王谢心头陡然一沉,脸色不由难看几分。
又是一个不要命的货色.
念及至此,杀意满腔的王谢干脆不再留手。
“就算让你晋升道七金丹客,又能如何?”
王谢眼眸睥睨,蔑视着如临大敌的青衣道人。
只见他抬手打了个响指,一只息蜻郎徐徐飞出。
双翅震动间,一股人耳不可听闻的声波激荡开来。
“纵!蔽耳目,绝视听。”
音波覆体,道人感觉仿佛有无数无形的尖锥刺向自己的眼耳。
耳膜鼓噪,眼球颤动。
哪怕是祭出符咒,也根本无法阻挡。
噗!噗!
“啊!!”
蚀骨的剧痛让道人再也忍不住惨叫出声,更让他恐惧的是不可闻的寂静和不可见的黑暗。
视听被阻,帝王尚且沦为傀儡,更何况区区一个道八奉道人。
“舌上有龙泉你是纵横七.”
王谢冷笑:“现在才知道?晚了!”
“敕!!”
道人脸上血水横流,空洞的眼眶看起来骇人无比。
他凭着视线消失前的记忆,强忍着剧痛将身上的符篆全部扔出。
王谢拖刀在手,在接连炸开的火球中闲庭信步。
几步过后,已然站在道人面前。
虽然丧失了听闻,但道人的触感还在,痛觉还在。
那柄架在肩膀上的绣春刀,正在散发着刺骨的寒意。吹毛断发的刃口已经在脖间划开了细密的血口。
“你刚才就应该死了。”
王谢的声音不知道以何种方式,竟然在道人脑海中响起。
“我知道,不过你还舍不得杀我。”
道人微微一笑,纵然血色满脸,却不看半点濒死的狰狞。
王谢默了片刻,冷声道:“鸿鹄到底给了你什么,能让你背叛师门,滥杀无辜?”
道人侧头思索了片刻后,缓缓说道:“希望?”
王谢面露错愕,“什么希望?”
“权限、洞天,金丹、大道。”
“就为了这些东西,你就要害死那么多无辜的信徒?!”
王谢的怒喝如同一道狂暴的惊雷,炸响在道人脑海之中。
“难道.这还不够吗?”
道人的反问竟让王谢一时无言。
“修道本就是逆天而行,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谁能给我大道,我便帮谁杀人。”
“栖霞集团难道给不了你.”
王谢话未说完,自己便陷入了沉默。
栖霞集团如果能做到这些,道人恐怕也不会被鸿鹄策反。
王谢自己虽然不是道门序列的从序者,但也听过那句广为流传的道门经典。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这留下可供人争夺的“一线生机”,便指的是那能够链接‘白玉京’的权限。
白玉京,亦或者叫东皇宫,昔日道门和阴阳两家联手打造的至宝。
一座有名无形,矗立在浩瀚无穷尽的黄粱网络之中的‘云中仙庭’。
修道之人有了那能够链接白玉京的‘权限’,才能修筑出属于自己的道场,属于自己的洞天。
才能调动更多的天地之力,提升自己的精神力,去修炼更加高深的术法。
直至在白玉京的仙班之中,获得一席之地。
成为名副其实的仙人。
可惜,洞天权限有尽,仙班位置同样有尽。
唯有茫茫的修道之人,和那成仙的贪欲是无尽的。
“王文钦不会给我权限,他甚至连一件像样的法宝都不会给我。他就是怕我有朝一日会要了他的命,抢了他的洞天。”
道人脸上浮现一股渗人的戾气,“我不是那些天赋异禀的老派修道者,能够靠自己的基因和肉体源源不断提升精神力”
“我只能依靠洞天晋升,可是他不给我机会啊,哪怕他给我一丁点希望,我都不会选择背叛。”
“我张缙云一生为道,最终却因为王文钦的自私和贪欲,要断绝自己毕生的志向。”
道人声嘶力竭吼道:“你告诉我,我该不该反?!”
第193章 鹰隼裂蟒
风雨如晦。
水线沿着王谢高耸的鼻梁滑落,砸在他干涸的嘴唇上,转瞬间消失无踪。
他双唇紧闭,沉重的声音却在道人心中响起。
“你凭什么相信鸿鹄会给你道门权限?”
“从他们选择我开始,你觉得我还有选择吗?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青衣道人哈哈一笑,坦然道:“不管他们说的是真是假,至少他们给了我一丝希望。”
“张缙云,我也能给你一丝希望,只要你能供出这次的主谋是谁,藏在何处。”
王谢神色肃穆,“我以重庆府锦衣卫二处总旗的身份担保,可以留你一命。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向大明律发誓。”
锦衣卫总旗是正儿八经在朝廷吏部造册登记的官员,理所应当要受到大明律的钳制和监管。
虽说如今的大明律不复昔日的强势,颇有几分‘名存实亡’的味道。
但执掌帝国三法司的法家却是一群‘心眼极小’的人。
就算是新东林党的官员因为违反律法而被记录在案,他们也会不遗余力的攻讦,甚至是死缠烂打。
哪怕是弄不死你,也要恶心死你。
所以此刻王谢以大明律担保,可见并不是在用言语诓骗道人。
“就算你不杀我,进了那诏狱又跟死了有何区别?”
张缙云狰狞恐怖的脸上露出一抹淡然的笑意,“朝闻道,夕死可矣。不闻道,立死何惧?”
“我”
王谢话语刚刚出口,就见道人突然抬手扣住长刀,脖颈一转,用咽喉撞向刃口。
道人放开刀身,身影踉跄摇晃,终是缓缓瘫坐在地。
切开的喉管刺啦!冒着血线,蹿上半空,又被雨点打下,坠在道人青色的道袍上,晕开成一朵朵血色花朵。
他奋起最后一丝力气,颤抖着从衣袖中拿出一枚机械法铃。
“十方黄粱天,其数如沙尘,化形十方界,普济度天人”
咔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