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进的风势终于撞在了那位高坐云端,笑容怡然的‘刘祖’身上。
霜髯飘动,白眉飞舞。
蓦然间,这位仙人嘴角的笑意敛去,祥和却空洞的眼眸中蓦显凛然寒意!
一股暴怒的情绪浮现脸上,终于将这位仙人从‘云端’拉了下来,重新变换为人!
“大胆狂徒,何人敢惊扰栖霞洞天?!”
‘刘祖’,或者说是神霞道人王文钦长身而起,大袖飘摇,口中怒喝如惊雷炸响云端。
这一亩云海上的信徒纷纷感觉到一股浩荡天威压在自己身上,霎时一片东倒西歪。
“守卫灵官何在,还不现身捉拿妖魔?!”
王文钦厉声大喝,身旁却只有被狂风卷碎的流云极速飞过,没有一名灵官显露身形。
此时洞天内的天色越来越暗,悬挂在起伏山峦上,那轮亘古不变的夕阳竟然有了落幕的迹象!
看到这一幕,道人的脸色猛然大变。
山河移改,这是洞天权限被窃取过半的标志!
而更让他感觉不安的,是防守洞天的灵官居然毫无反应。
就连自己也是在权限被窃取如此之多的时候,方才后知后觉。
通过种种迹象,可以看出‘行窃’之人的手段有多么高明。
能做到这一步的人,只有那群黄粱硕鼠!阴阳方士!
王文钦脸色阴沉欲滴,双目如刀横扫这片云端。
很快便锁定了那唯一一道还能站立不倒的身影。
“当年没把你们这群硕鼠赶尽杀绝,已经是道祖开恩。现在居然敢来贫道的洞天偷东西,真是不知死活!”
神霞道人衣袖凌空一甩,竟发出金铁一般的铿锵之音。
袖前逸散的流云猛然倒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聚成一柄白色‘飞剑’,劲射而出。
飞剑所过之处,已经被罡风祸害不轻的云层立马裂开一条幽深缝隙。雪白云浪以裂隙为中心,向着两侧卷去。
凡是被云浪吞没的信徒,四肢都会如同触电一般僵直,身躯时隐时现。
诸多因为惊恐而大张开的嘴巴,其中却没有发出任何一丝声响。
而下一刻等这些人的嘴巴合拢,云海上却突然响起刺耳的惊呼和惨叫。
画面和声音的错位,给人一种极为突兀的割裂感。
这是因为他们正在被驱除出栖霞洞天。
“他妈的,还是让这个老牛鼻子察觉到了。”
看着远处劲射而来的飞剑,邹四九脸色变得异常凝重。
自己利用‘后门’绕开了所有的守卫灵官,但最终还是没能瞒过这个道七金丹客。
不过邹四九知道,这不是王文钦的实力有多强,而是昔日阴阳序列预设的‘后门’正在渐渐失效。
恐怕再过十几年,这些‘后门’就要被道门序列彻底堵住。
到时候,自己这条阴阳序列的人恐怕连当硕鼠的资格都要被剥夺!
“明明是自己动手修的房子,现在居然快要被人扫地出门,真他妈的讽刺啊。”
邹四九口中冷笑连连,“忘恩负义,鸠占鹊巢,把主人活生生逼成鼠辈。这群道门的王八蛋,我邹四九今天一块瓦片都不给你们留下!”
话音刚落,飞剑已至。
生死一线之间,只见邹四九双眸之中有无数卦象如瀑流过,右手掐诀往前一印。
“阴阳方士,黄粱之主。以我之权限,慑洞天灵官,现!”
一阵突兀而起的狂风呼啸奔走,搅起云雾汇聚凝实,竟在邹四九身后形成一尊披甲灵官,张须怒目,威势凛然。
咚!
灵官双手合十,指尖夹住剑尖。
一股无形波动的席卷四方,将云海上所有的信徒全部抛飞出去,消失无踪。
“进度已经到吉位了,只要能够扛住半刻钟,我就能将这个洞天的权限全部夺走!”
邹四九双目猩红,盯着远处同样满脸凶戾的神霞道人。
“快看,这洞天里怎么黑漆漆的,跟要变天了一样。”
“你懂啥子,天气变幻这不是基本操作吗?要是这点模拟不了,怎么能叫洞天?”
“可是这天要是黑了,还能叫栖霞洞天吗?还是这个洞天有其他的别称?”
“难道又是栖霞集团准备的特殊节目?”
广场上,不止是围观的信徒在议论纷纷,就连栖霞集团众人也在窃窃私语。
作为内部员工,他们都曾参观过栖霞洞天,自然知道其中的景色被永远定格在黄昏时分,常年不变。
因为观主兼东主的神霞道人只喜欢落日时的景色,根本不可能是这些人口中所谓的‘特殊节目’。
嘈杂渐起,终于有身穿道袍的集团中人按耐不住,走到青衣道人面前问道:“法师,这洞天怎么”
询问的话语还没说完,只见一直沉默不语,守在屏幕旁边的青衣道人突然高举双手,怒目圆睁。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青衣道人的震耳欲聋呼声,在广场上空来回激荡。
刹那间,不止是喧嚣的人声,就连那飘摇的风雨似乎都在此刻停滞。
鸦雀无声,针落可闻。
所有人怔怔看着那双高举的手臂,沉浸在震惊和错愕之中,良久失神。
就在他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时候,耳边紧接着炸响一声声激动的呼喊。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鸿鹄之志,悍不畏死!”
凡是振臂回应之人,突然朝着人群密集处冲去,刺鼻的硝烟从他们的衣领、袖口中缓缓飘出。
第191章 何为道友
轰!
炽热的气浪将雨点蒸发成雾,刺目的火光烧的人脸颊发烫。
每一个发生爆炸的地方,方圆一丈之内,都是断肢横飞,血肉涂地的凄惨场景。
霎时间,广场上惊恐、怒骂、哭嚎混成一团,沸反盈天。
推搡、拖拽、踩踏,那些侥幸躲开爆炸的人,却最终死在了同是无辜者的脚下。
铮!
一抹寒光曳出刀鞘。
王谢反手一刀,将一名从身旁跑过的鸿鹄成员砍翻。
断首滚落,血柱喷涌而起。没有了脑袋的躯体兀自向前狂奔了几步,这才轰然倒地。
“老板,鸿鹄这些畜牲疯了!”
“我看到了。”
通讯另一端传回的声音异常冷漠。
王谢咬牙道:“那现在怎么办,让兄弟们都下场疏散人群?”
“不行。”
噗呲!
又是一名鸿鹄成员被绣春刀斩首。
可惜被他绑缚在躯干上的炸弹已经被引燃,硝烟萦绕中,王谢铁青着脸色抢步上前,攥住死尸的衣领朝着空中发力一甩。
轰!
血水簌簌而下,浇了他满头满脸。
王谢抖掉落在肩头的肉块,口中怒问:“为什么不行?能救几个是几个啊!”
“死一屋,还是死一路,孰轻孰重?”
通讯中的声音猛然拔高,“王谢我告诉你,首恶不除,这种事情以后还要发生!”
王谢嘴角紧绷,握着刀柄的手掌,骨头咔咔作响。
“你现在要做的不是救人,而是杀人!你要是不能将这次的主谋给我带回来,老子先把你丢进诏狱!”
“艹!”
王谢泛红的双眼盯着那道正在屠杀栖霞集团员工的青色身影。
身躯微躬,如同一只暴怒的猎豹,飙射而出!
广场上,混乱还在持续。
拥挤的人群争抢着狭窄湿滑的山道,无数双手臂在彼此拖拽推拉,肮脏的字眼化成刀剑,毫不留情刺向周围的同伴。
此刻身旁哪里还有什么道友,明明都是抢路的死敌。
就连那已经挤到山道上的人,都会被不知何处伸出的手臂上再次被拖回去,然后被人群吞没的干干净净。
“让让我,求求你们了。我孙子还在广场上。”
汹涌的的人潮中,一个消瘦的身影在艰难逆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