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哼”一声:“你要回来也不跟我说一声,你奶中午去商店买酱油,人家跟你奶说你刚刚来买纸钱了,我要不来抓你你一声不吭又走了。”
罗棋:“那你给我打个电话不就好了。”
爷爷:“还是亲自过来抓你好。”
爷爷这时候才注意到旁边的桑越,原以为不过是恰好跟罗棋顺路一起下山的人,但爷孙俩说了几句话这小伙子仍然站在一边,爷爷便问:“这是谁啊?”
罗棋还没来得及开口,桑越主动抢了话:“爷爷你好,我是罗棋的朋友。”
罗棋看他一眼,桑越对罗棋挤眼睛。
三人一起回家,奶奶中午只是去商店买个酱油,知道孙子回来了,买酱油的计划临时改了,又去大超市买了一堆吃的喝的。三人回家已经一点多,他俩只吃了一顿早餐,又上了山,尤其是桑越,罗棋本身吃饭就不规律,胃又不好,饿也感觉不出来,桑越倒是真饿了。
爷爷奶奶对桑越热情,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罗棋城里的朋友,更何况这朋友还肯跟着罗棋回家祭拜,想必关系是不简单的。水果坚果摆了一桌子,桑越哪里见过这个场面,爷爷还掏出来前几天刚为了过年买的糖,把桑越当小孩子招待。
罗棋坐在沙发上看热闹,难得见大少爷这么窘迫的时刻。估计那些杂牌子的糖桑越这辈子都没见过,桑越正在拼命向罗棋打眼神求救,爷爷让桑越吃糖,桑越不好拂了老人家的好意:“爷爷我都这么大人了,我吃一个就好了,”接着咬牙切齿问罗棋,“哪个好吃啊?”
罗棋把自己上次吃过的那个挑出来:“酒心巧克力吃过吗?”
桑越差点翻白眼:“当然吃过。”
罗棋点头:“尝尝这个。”
桑越拆了一个往嘴里扔,一咬开人都傻了,他表情有瞬间的凝滞,僵住不动了,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嘴巴里,感受十分劣质的糖精、酒精、代可可脂一股脑化开渗透进每一个味蕾。
然后桑越笑起来:“好吃,谢谢爷爷。”
爷爷热情过了,开始查桑越的户口本。
你今年多大呀?做什么工作啊,家里大人是做什么的?有对象了没有啊,你比小棋只小两岁啊,那也该考虑结婚的事情了。
桑越笑得倒是很乖巧,我是开店的,赚得也不是很多,够生活了;我爸妈做些小生意,不值得说的;对象倒是有了,暂时没考虑结婚的事情,罗棋比我还大两岁呢,您要催也是先催他啊。说完笑眯眯看一眼罗棋。
爷爷又摆出来刚刚去山脚下抓罗棋时候的表情,有些埋怨又有些嫌弃:“他啊,平时都不回家来看看我和他奶,谁敢催他,更不愿意回家了。”
桑越想笑,好不容易忍住了。
户口本也查完,爷爷去厨房里看看菜做得怎么样,桑越这才松了一口气,像是刚刚被抽干了精气一样瘫在沙发上。
罗棋解释:“我们这边老人家基本总是这样,问得都是隐私,他们没有这种观念,没有恶意的。”
桑越摆手:“我知道。”
罗棋挑眉:“好吃吗?”
桑越咂咂嘴:“爷爷这么热情,我也不能说不好吃啊,爷爷爱吃巧克力?我看里面很多都是巧克力,要不我买点?”
罗棋按下桑越已经掏出来的手机:“吃多了甜不好,他就喜欢这种糖精味,我以前买过,他不爱吃。”
桑越眨眼:“真不爱吃假不爱吃。”
罗棋笑了:“不用想那么多,真不爱吃。”
中午一大桌子菜,罗棋能看出来今天爷爷奶奶尤其高兴。
这是罗棋第一次在父母忌日回家祭拜,两个老人家一直以来都很清楚罗棋在意的事情,所以对于罗棋不祭拜父母这件事从未怪罪过。爷爷今天又开了荤,奶奶允许他喝一点儿,以前总是喝不尽兴,罗棋不陪他喝,每次回来都心事重重的模样,搞得爷爷一头热,也没了兴致,但今天不一样。
桑越能喝,爷俩一盅又一盅,爷爷是越看桑越越喜欢,他看待男人好不好的方式简单粗暴,对女人好不好,能不能赚钱,会不会喝酒,这三样都做好,那就是全世界最好的男人了。
爷爷满脸通红,抓着桑越的手:“小桑啊,我真喜欢你,你要是愿意,以后多跟罗棋回来看看老头子我啊,你说罗棋一直也不找个对象回来,我多孤单啊?我家里这些小辈,就罗棋一个男娃到了年纪,我不得等着抱我的曾孙子吗?”
奶奶嗓门大:“你跟小桑说什么呢,人家来一次就够了,人家是城里的孩子,谁愿意天天到这儿来?”
桑越虽然能喝,但他平时鲜少喝白酒,刚刚喝得又急,这会儿脑子也有点晕:“我愿意啊,没事啊爷爷,我肯定经常来看你。你和奶奶平时缺什么就让罗棋跟我说就行了。”
罗棋挑眉,没反驳桑越的话。
爷爷也不管桑越说的到底是心里话还是客套话,反正这话听了就是舒服,他笑得真心,抓着桑越的手不愿意放开:“你有对象了是吧,真是可惜,不然爷爷给你介绍一个了。”
奶奶拿筷子打爷爷的手:“你真是喝多了说胡话,快别抓着人家小桑了,人家能看上村里的吗?”
这话跟触发了桑越的敏感词似的,他赶紧说:“能啊,我就喜欢村里的,奶奶,我真喜欢。”
第90章 生日快乐
一顿饭酒足饭饱,村子里虽然没有酒店,但镇子上是有的,爷爷奶奶本以为桑越是大城市里来的,肯定住不惯这里,坚持要罗棋打车把桑越送到镇上的酒店,让罗棋出钱付酒店。
桑越连声说没关系,就当体验一下,真没那么娇贵。
取暖器开了很久,家里唯一一床几乎没用过的新被子也被奶奶找出来给桑越,床单也是刚刚才换的新床单。桑越是真觉得有点新奇的,跪在床上研究窗户,寒冬的窗户外面封着几层厚厚的塑料膜用来保暖,视线被完全遮挡住了,看不见外头的光景。
桑越趴在窗户上看了半天,回头对罗棋说:“我刷短视频的时候刷到过一些农村博主,没想到真是这样的。”
他这会儿穿着打扮十分“时尚”。
桑越当然是没有棉裤棉袄这种东西的,他生活在到处都是地暖的城市里,有时候浪的羽绒服里面穿个短袖就出门了,桑越连秋裤都没有。但住在这里,普通的睡衣肯定不够用,奶奶找出来一套黑色带着花的棉裤棉袄给桑越,桑越接受度良好。
看完窗户桑越又问:“这里为什么是床啊?”
罗棋解释:“一般只有一个炕,炕要砌灶台烧火,厨房里那口大锅看见没有?那个连着炕。”
桑越点点头,他好不容易安静下来,跟罗棋一起靠着墙互相取暖,过了好久桑越又开口问,声音轻了许多:“罗棋,你当时就睡在这里吗?”
罗棋的声音也低下来:“嗯,那会儿这个屋子没放这么多东西,那边有个书桌,爷爷奶奶怕他们看电视影响我学习,我就自己住在这间屋子。”
桑越侧过身子去抱罗棋,两人有些身高差,但这个拥抱显得没有太大高度上的差距,桑越脑袋靠下去的时候正好可以贴在罗棋的颈侧。屋子里取暖器开了半个多小时了,温度已经上来了,但到底不如人的体温,尤其是颈侧这里,桑越的脸颊贴着一片暖烘烘的皮肤。
罗棋身上是热的,不是冷的。
这件事桑越当然早就知道,可他想起两人刚认识的时候,罗棋总是态度冷脸也冷,让人觉得不小心碰到他一下的话肯定会造成皮肤冻伤。在这个拥抱里,桑越轻轻去吻罗棋的颈侧,跟他说:“罗老师,生日快乐。”
罗棋已经有太多个不曾快乐过的生日了,这句话太过久违。
罗棋不习惯在登录各大app的时候填写自己的生日,甚至会在某些特定的社交场合胡乱捏造自己的出生年月日,最大的便利之处就是罗棋没有朋友,所以从没有人会“多此一举”地要为他策划一场生日派对。
可仍然无法避免,有一些掌握了他真实信息的平台会在今天这个日子自以为贴心地为罗棋送上生日祝福。有一些能逃过去,比如罗棋会尽量不在今天打开银行、支付宝等app,也有一些无法逃避,银行和通信运营商的生日祝福会编辑成短信发送到罗棋的手机,所以罗棋今天也很少再看手机。
这次不同,生日祝福更加直接,直接送到了罗棋耳边。
这是这么多年以来,罗棋第一次过生日,尽管身份不同,可仍然使得罗棋产生一种错觉,好像从多年前的那个夜晚,少年时的罗棋怀揣着期待在这个房间这张床上睡去,他等待的那句“生日快乐”,飞越了多年的时间空间,终于降落在他身上。
送完生日祝福,桑越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下床去拿自己的行李箱。
桑越带着行李箱,宝贝得跟什么似的。
临走的时候罗棋提醒说生活用品都有,不够也有超市可以买,衣服就两天也用不着换,有什么要带的一个包就足够了。但桑越仍然神秘兮兮地收拾了一个行李箱出来,上山的时候很郑重地让罗棋拜托超市的老板照看一下行李箱,强调了里面有很重要的东西,千万不能弄丢了。
行李箱里有一个飞船积木。
桑越献宝一样拿出来,罗棋却久久没有伸手。
桑越下意识以为这可能不是罗棋想要的款式,便觉得有些愧疚。这是他第一次给别人送礼物,没有经验也是正常的:“我知道你以前想要这个,但是也不太方便问你具体的款式,而且你要真是有喜欢的款式,过去这么多年应该也早都停产了。这是我自己在网上搜过对比出来最帅的一款了……你不喜欢吗?”
桑越又说:“其实……嗯,我纠结过要不要跟你说,其实我早在跟你一起看相册之前就知道你想要这个了。有一次半夜没睡着,我本来是想给你打个电话骚扰你一下的,当时觉得你吃了药睡得沉应该接不到,没想到你接了。但,你好像把我认成了你爸。”
桑越观察了一下罗棋的表情,见他没有明显的抗拒,又接着说下去:“电话里你问我到哪里了,让我注意安全,还问我有没有带飞船积木,还说……说你会乖乖的等我回来。我那时候就知道了,其实挂断那个电话之后我就已经决定等你生日的时候送你这个了,虽然那时候咱俩也没在一起,不过我觉得我可能就是在那时候确定,我喜欢你。
“我一直没跟你说,有些怕你忘记了我又提起白让你伤心,也有些怕你事后也没反应过来以为是自己的梦,而我却把这个梦戳破。总之今天时间地点都合适,我就是想说,可能我做的事情没用,但是我也会想弥补你,你想要什么也都可以跟我说的,罗棋。”
罗棋这才发现,曾经那个让他和凌晨三点十七分和平共处的那通电话,并不是神迹降临,也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更不是他的幻想和自我赎罪,而是桑越奇迹。
第二天罗棋和桑越就要返程。
马上就要过年,爷爷没忍住又开始唠叨,说罗棋既然都回来了,这几天就过年了,就不能再在家里留几天吗?反正画家不是在哪里都能画吗,怎么就不能在家里画?再说了,就算这几天都不画又能怎么样,别人上班过年还放假呢,当个画家看着挺自由的,过年连假都不能放。
爷爷自己唠叨了一大堆,桑越事不关己地听罗棋挨骂,坐在沙发上吃奶奶买回来的草莓。草莓个子很小,是桑越吃过最小的草莓,但神奇的是“草莓味”却很足,这种味道不是香也不是甜,就是很纯粹的“草莓味”。
爷爷还在说:“你明年能不能带着我孙媳妇一起回来,再等几年我都死了。”
桑越差点被草莓呛到:“爷爷,这是什么话啊,您能活着呢!”
罗棋瞥了桑越一眼,见不得他这么幸灾乐祸:“孙媳妇给你带回来了有用吗。”
桑越这次真的被草莓呛到了,他吓得瞪大眼睛,用眼神威胁罗棋。
好在这句话爷爷没听懂:“怎么没有用啊?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带回来我看见了我就高兴。”
桑越赶紧从沙发上弹起来,帮罗棋一起收拾东西:“好了好了爷爷,您别催婚了,我帮您看着他啊,一定监督他一年之内找到对象。”
两人大包小包从家里出来,来的时候只有一个行李箱和一个背包,走的时候桑越的行李箱两倍重,罗棋的包更是勒肩膀,他手里还拎着一个包,全是爷爷奶奶的爱。
桑越叹气:“积木拿过来又拿回去。”
罗棋笑:“还不如回去再给我。”
桑越理直气壮:“那不一样,我就乐意拿着,少管。”
第91章 话糙理不糙
新年这天越界也算热闹。
最近几天基本上所有的酒吧都歇业了,平时热闹的城市新年的氛围倒是很足,可街上没有几个店开业。尤其越界这边还是大学城,大学生早早放了寒假,这边的店更是比其他地方关门还要早上几天。
偏偏碰上桑越这个不想回家过年的,恰好这天是苏苏的生日,大黄跟苏苏肯定是想一起过生日的,年夜饭在家里吃过了,晚上十点多,几个朋友一起聚在越界。
其实柳笙今天打电话来问过了,喊桑越回家过年。
桑家年夜饭一般都在老宅,桑越爷爷那边。桑家就是从爷爷那辈开始发家的,那边规矩多,桑越最不爱去。
今天吧台没有人上班,桑越自己给自己调了一杯酒。
他是没什么调酒经验的,只不过喝的多,跟调酒师聊的也多,聊着聊着倒也知道一些。用自己喜欢的基酒,能加什么东西心里也有数,难喝不到哪儿去。
桑越往杯子沿上插了一块苹果:“我觉得我爷爷就是突然发了家,也没什么经验,家里那一套都是跟电视剧学的。佣人一大堆,又是叫姥爷又是叫夫人的,每次去了我都听得头皮发麻。”
大黄嘎嘎大笑:“真的啊,每次老爷子过寿我们几个小辈的去吃饭,那叫一个痛不欲生。老爷子规矩是真多,桑越还得端着酒杯上去说祝寿词呢。”
罗棋挑眉:“每年都说?”
桑越脸都拉下来了:“这套业务我最熟悉了,张口就来滚瓜乱熟──敬爱的爷爷,这么多年来,您像苍劲的青松守护全家,又如温暖的太阳照亮儿孙。愿您福如东海奔腾不息,寿比南山四季常青,眼不花来耳更聪,腿脚赛过小旋风!”
大家都很给面子,喝彩的喝彩鼓掌的鼓掌,大黄扯着嗓子吼:“好嘞!谢谢我的好孙子!”
桑越眯着眼睛瞥他一眼。
罗棋、桑越,大黄、苏苏,本来以为就这四个人了,却没想到赵阳也在,而且就一个人。
赵阳那边的情况桑越也清楚,他挺小的时候父母就离异了,爸妈没有一个要他的,这么多年来都是自己一个人。往年大家没凑在一起过年,桑越一直以为卓老师会跟赵阳一起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