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展览罗棋方没有任何收益,燎原画展的所有收益将全部由星火慈善捐献给当地孤儿院。
画展开票那天,桑越买了五十张票分给朋友们,剩下的就放在酒吧,感兴趣的人可以自己随便拿。有跟桑越熟悉的顾客问桑越怎么突然开始做慈善了,桑越大大方方介绍:“我男朋友的画在展览呢,看看去?”
顾客回忆了一下:“上次跟你亲嘴的那个啊?最近没见着他,以为你俩分了呢。”
桑越给他一拳:“我们大画家忙着呢,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东西。”
顾客笑嘻嘻拿了两张票:“最后两张了,看来就是给我留的啊,那我去熏陶一下,谢了啊桑少。”
最后两张被拿走,桑越挑眉,把空出来的盒子拍给罗棋看:“罗老师,做慈善军功章有我的一小半啊。”
罗棋秒回:“有。”但只回了一个字。
桑越问:“还忙呢?”
罗棋把自己正在画的作品也拍过来:“嗯,想把这幅画完。”
这幅画桑越在画室里见{wb:哎哟喂妈呀耶}过,一副一直都没画完的作品,画上一男一女,很容易联想到这两个人物在罗棋的世界里代指了谁,所以桑越从没问过这幅画被搁置的原因。
此时,那两张脸已经补充完整,这太眼熟了,桑越在罗棋的相册里见过。
桑越笑出来:“帮我跟叔叔阿姨问好。”
罗棋:“改天你亲自来问。”
第88章 想过生日吗
盘算好罗棋的生日,桑越又有些犹豫,不知道罗棋想不想过生日。
想给男朋友过生日是桑越自己的私心,想给罗棋补上小时候没有收到的礼物更是桑越的私心,这种私心对罗棋来说不一定是好意,桑越拿不准。
罗棋生日前一天,他恰好完成了那副未完成的画作。
这幅画耽搁太久,而且是罗棋从来没画过的风格。小季虽然对罗棋的私事不太了解,但这几年从来没见过罗棋的父母,罗棋也从未提到过,连电话都没有见罗棋打过,小季心里有一些猜测,问罗棋这幅画打算怎么处理,走不走商业渠道。
当时罗棋坐在画架前,小季站在罗棋身后。
小季以为罗棋只会给一个答案,却没想到罗棋这么说:“这是我父母。”
小季心里惊讶,点头:“嗯,我猜到一些,叔叔阿姨……是不在了吗?”
罗棋语气平淡:“很久之前就不在了。”
罗棋的风格小季最是了解,他也经常上网搜罗棋的名字,看看大家都如何评价罗棋,自然是看过很多对罗棋画作解析的帖子。说什么的都有,很显然的是,那几幅画都围绕亲情,并且传达出来的情绪并不好。
所以小季也猜过,罗棋是否受到过家庭的虐待。
罗棋说:“车祸去世的,当时他们为了回家给我过生日,冬天开夜车,路况不好加上疲劳驾驶。”
三言两语,小季心中的所有不解都有了答案,小季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罗棋的话语中虽然没有表达任何情绪,但小季脑子里太多东西,曾经空旷的画室里那个孤独的背影,曾经那几幅画里几乎穿破平面的压抑的情绪,曾经曾经……
小季张了张嘴:“罗老师,节哀。”
罗棋看着画作中那两个人的眉眼,他从没有画肖像的习惯,曾经的作品中就算出现过人,也都是用最简单的表现形式,商业作品中的人像也都简单直白,不用采用肖像画的手法。
罗棋向来不喜欢画人,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是不是因为父母去世的影响,总觉得将一个活生生的人画在纸上完全不乐观,总像种缅怀。当然,他的想法太小众,说出去恐怕要被肖像画家骂三天三夜。
罗棋说:“不走商业了,他们给我留的钱已经够多了,不用拿他们赚钱。”
小季完全没有意见:“好。”
说完正事,小季仍然站在罗棋身后没有走。
第二天是罗棋的生日,小季其实在前几天就收到了桑越的委托,桑越让小季找个机会旁敲侧击一下,帮忙问问罗棋想不想过生日。
这有点难住小季了,他一直都是知道罗棋生日的,不过两人关系只是上下级而已,小季以前也没有自作多情到想要帮罗棋过生日,这几天他也都在找机会,但他真不知道这种话怎么问才能让罗棋不起疑心。
现在迫在眉睫了,罗棋的生日就在明天。
小季感觉自己脚底下都有火在烤,清了清嗓子说:“嗯,老师,明天好像是工作日啊。”
罗棋没听懂:“怎么了?”
小季硬着头破问:“我还来上班吗?”
罗棋:“有事要请假?”
小季:“我倒是没什么事,不过明天您生日啊,您不跟桑少约会去吗?”这……应该不算出卖桑越吧?
罗棋摇头:“不去吧,照常上班。”
小季:“……”
‘吧’的话,那他这个意思是他自己不想还是他不知道桑越想不想?
小季:“啊,好的。话说,老师,你是不是没有过生日的习惯来着?”
罗棋转头,看小季的眼睛:“桑越让你来问的?”
小季:“。”
小季:“嗯。”
从父母去世那年开始,罗棋再也没有过生日的习惯。
罗棋的生日是父母的忌日,生和死奇妙地交融,很难不让人觉得某个生命的降临注定需要由其他生命的陨落来交换。
罗棋坐在桑越买的沙发上,桌上放着桑越买回来的烟灰缸,烟灰缸是一块芝士,挺可爱的。桑越不知道怎么想的,明明他自己也不喜欢可爱的东西,罗棋也不是可爱的画风,可往画室买的东西基本都是可爱活泼的风格。
坐了会儿,忍住了没抽烟,罗棋给桑越发消息:“明天什么安排啊,桑老板。”
桑越的消息秒回:“……”
罗棋猜他正在跟小季互通消息,勾了个笑出来:“别问小季了,已经被我拆穿了,在你心里我很笨?”
桑越:“那你想过生日吗?”
罗棋:“陪我去个地方吧。”
父母的墓在老家,罗棋自从自己一个人出来,很少再回老家,所以从父母去世那年开始,罗棋几乎没有回去祭拜过。
孝与不孝已经不是罗棋考虑的范围,最不孝的事情他都已经做过了,父母已经因为他失去了生命,还考虑什么孝与不孝呢?
罗棋的老家偏南,但冬天也会下雪。前几天估计是有一场降雪,山上白茫茫一片。枯树和灌木丛上全都堆满了雪,路过的时候身体不小心蹭到,会蹭落一片小范围降雪。
桑越从没有走过这种山路。
脚下的土被冻得很硬,依稀能看到常年因为车辙的碾压,泥土已经留下形状。山路两边全是灌木丛和高大的树木,虽然没有绿色,但可以想象春夏之时满眼绿色,应该也是十分壮观的。
两人上山走得十分沉默,罗棋在前面带路,手里拿着一堆黄纸和贡品。没走到半山腰,左边拐下去有一个巨大的石坑,桑越跟着一起拐到石坑里,看见罗棋拿出打火机准备烧纸。
桑越问:“不到墓前去烧吗?”
罗棋答:“山上不能烧纸,都在这里。”
烧完纸继续往山上走,桑越没忍住开口:“你小时候是在这座山上玩吗?”
罗棋:“偶尔也来,不过这座山离我家远。村子最北边还有一座山,你看见的照片都是在那里拍的。”
似乎想起来什么,罗棋又说:“不过我爷爷在这座山上有一块地,小时候经常跟他下地干活。其实那时候年纪小,也干不了什么活,几乎都是在玩。”
桑越惊奇:“你还下地干过活啊!”
罗棋声音里有了些笑意:“很难想象吗,少爷?”
桑越:“种什么啊?”
罗棋:“什么都有吧。不靠那些东西赚钱,只不过是老人家觉得能自给自足就可以少出去买,种些菜什么的。”
桑越:“我挺向往农村生活的,感觉对小朋友来说,住在农村要比住在大城市有趣很多。”
罗棋:“农村的小孩儿都希望能生活在大城市。”
桑越看他:“你呢?”
这座山不算高,墓地全在半山腰的位置。
桑越的问题问完,罗棋已经朝他招了招手,两人从一条小径斜插下去。这里几乎没有路,只不过来的人多了,将灌木丛和树枝硬生生踩出一条路。
又往下走了几步,两人已经到达目的地。墓前摆的贡品和香火都是新鲜的,家里的亲戚一早就来祭拜过了,他俩下了高铁已经临近中午,没回家直接上了山。
桑越二话不说就想跪下,被罗棋拽了一下胳膊:“不是让你过来祭拜的,只是想让你陪我回来。”
桑越半站不站:“我来都来了,让咱爸妈看见我来了不拜一下,那也不太好吧?”
这句话说的罗棋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桑越眼神很是理直气壮,罗棋败下阵来,松开了手,任由桑越磕了三个头。
桑越磕完头就站起来,多余的话也没说,说多了显得矫情,桑越不是那种性格。然后看罗棋:“我去上面等你?”
罗棋点头:“好。”
第89章 我就喜欢村里的
罗棋父母的墓被打理得很干净。
农村山头上的墓,很多杂草丛生,有的甚至直接是一个土包,再体面一些的则用红砖垒起来一个坟头,让人看不出是后代不孝或者有心无力。也有些更精致一些的,同大城市的墓地看起来无甚区别,墓碑干干净净。罗棋父母属于后者,足以看出亲戚们对其上心程度。
鲜花是桑越买的,贡品是罗棋买的,全都端端正正摆好,罗棋蹲在墓前,食指触碰到墓碑上两人的照片。照片里的人带着笑意,仿佛在某个时空一直注视着罗棋。
罗棋忽然想起自己以前总是梦不到父母,也曾怪他们不愿到自己的梦里来,如今发现自己向来不来祭拜,父母却也从不在梦中责怪。
这时候罗棋意识到卓清沅的话说得太对,其实罗棋一直都是自私的,他很怕自己放下这份愧疚,怕到不敢回来到父母的墓前,怕自己看见碑上的这张黑白照片之后意识到自己的自私。
从来没有人在捆绑罗棋,一直都是他自己在做这件事。
罗棋双膝跪下,将额头抵在冰凉的墓碑之上,虽然旁边已经没有别人,但罗棋仍然无限放低自己的声音,说出口的话几乎已经成了气音,他语速很慢,仿佛怕自己接下来的话会惊扰到谁:“爸,妈。我这几年过得其实还不错,但是接下来,我要去过更好的生活了,对不起。以后每年都会回来看你们,和桑越一起,我不再强行用愧疚绑住你们了,希望你们来生幸福。
“不用再保护我了,请保护好你们自己吧。”
下山之后罗棋本就打算带桑越回爷爷奶奶那里见一面,却没想到两人在山脚下就碰见了撑着拐的老人家。
罗棋一愣,快步走过去之前在桑越耳边低声说:“我爷爷。”
桑越也跟着一愣。
爷爷眼睛虽然不太好用,但罗棋的个子摆在那里,大老远就能看见一个轮廓,老爷子不用看脸就能认出来自家孙子,这会儿往前走了两步:“罗棋吗?”
罗棋扶住爷爷的胳膊:“你怎么来了,我祭拜完就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