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鹜光闻言,喝茶的动作一顿,随即给身边的云逸递了一个眼神,身边的少年登时会意,转身对谢筠亭抱了一拳,随即火速退了下去。
......朝他离开的方向,应该是追人去了。
见状,谢筠亭这才放下心来。
他心想,看来自家傻弟弟这几年来,倒也不是单相思,这夏侯鹜光,对他的弟弟,还是有那么几分心思的。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看见夏侯鹜光转头看向他,表情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谢筠亭猜到他想要问什么,但又碍于身份和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没有明说。
谢筠亭想了想,也没想明白夏侯鹜光到底想问什么,耐心地等了片刻,好半晌之后,才看见夏侯鹜光竟然低下头去,不说话了。
谢筠亭:“.........”他确定自己没看错,夏侯鹜光刚才一直盯着自己,看起来是真的想问些什么——但为什么不问???
难不成是不方便???
谢筠亭和夏侯鹜光一别五年没见,只觉自己越发猜不透这个三皇子的心思了。
两个人一个心中有顾虑而疑云遍布,一个在操心另一个人的去向,因此都没心思说话,食不知味地吃完了饭,等到仆人把盘子收走之后,谢筠亭甚至连今天的菜是咸了还是淡了都不太回忆的起来。
就在两个人换了一个地方落座,仆人又上了一盏茶时,云逸才从匆匆从外面赶回来。
但他回来的时候,身边并没有谢筠兰。
原本还在喝茶的夏侯鹜光见状,登时有些坐不住了。
现在是在战时,不比之前那样太平。
谢筠兰一个浑身上下都穿戴着贵重珠宝、在京城长大的双儿,毫无防备地跑到颍川这种前线来,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被有心的歹人抢劫,甚至还可能被打晕拐卖。
思及此,怕谢筠兰遭遇危险的夏侯鹜光马上站了起来,还没等云逸蹲下身复命,他就立刻开口道:“谢小公子呢?”
他说:“你怎么没把他带回来......难不成是让他走丢了?!”
“呃.........”云逸看着夏侯鹜光神情,想说的话还未说出口,就情不自禁地微微一愣。
他还从未见过夏侯鹜光如此惊慌着急的模样。
就算被南疆人设计中了会令人发狂的蛊毒,夏侯鹜光知道之后,也能在短时间内很快就平静地接受——而不会像现在这样,眉眼里都透露着焦急万分的神色。
他挠了挠头,看着夏侯鹜光下一秒就要冲出去的模样,忙道:“不是的,不是的。”
云逸道:“属下........属下已经把谢小公子带回来了。”
夏侯鹜光:“..........”他闻言,神情微顿。
云逸小心翼翼地瞧着夏侯鹜光,见他神情看起来冷静了不少,只不过眉头仍然皱着,看起来一副心情欠佳的模样:“那怎么不与你一同进来?”
“这个.......”云逸闻言,动了动眼珠,看向夏侯鹜光,看起来有些为难,支支吾吾道:“那个.......”夏侯鹜光耐心尽失:“到底有什么事?!”
“.........谢小公子说,除非主帅您亲自去找他,向他道歉,他才愿意回来。”云逸一脸视死如归,像是怕被殃及的模样:“他说,要是你不愿意去找他,他就再不回来,也再不理您了。”
夏侯鹜光:“........”他简直被气笑了,咬牙道:“他又威胁我?!”
理由还总是用同一个!
夏侯鹜光重重放下茶杯,看起来是有些生气了:“他真的以为我会一而再再而三地为他破例是吗?!”
云逸见状,忙道:“那要是您不愿意,我这就去和他说.......”“他现在在哪?!”夏侯鹜光猛地转过头,冷不丁地对云逸道。
“.......啊?”云逸微微一怔,见夏侯鹜光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好半晌,才半慢拍道:“呃........在门口。”
夏侯鹜光闻言轻“啧”了一声,随即扯了扯衣领,随即一言不发,沉着脸,大踏步走出了门外。
他看起来有些不爽,似乎心中还带着未消散的怒意。
一个时辰前,刚一见面,他就发现谢筠兰瘦了。
那个大腿,都快没他胳膊粗了,手腕捏起来也是细瘦伶仃的,像是稍一用力就能将其折断。
这五年来,谢家人都没有照顾好谢筠兰么?
不,不对,谢筠兰都已经过了议亲的年纪了,说不定,是谢筠兰的夫家没有照顾好他。
思及此,夏侯鹜光心中愈发恼怒。
正胡思乱想间,谢筠兰的背影倏然出现在了他的视线内。
谢筠兰也不是十七八岁的小孩子了,没那么傻,不可能知道这里是前线还乱跑,所以刚才走到半路就假装脚扭了,慢下步伐,故意等人来追。
........只不过没想到追上来的人是夏侯鹜光的仆役云逸,不是夏侯鹜光本人。
他干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夏侯鹜光来接他,心里不免失落。
他心里疑心夏侯鹜光不会出来了,但又不肯率先低头,于是站在原地,迎着冷风用力跺脚,还用掌心双手搓着手臂摩擦生热,抵御寒冷,口中则轻轻呼出白气,仰头看着头顶的一轮黄色圆月。
颍州.......可比京城冷多了。
边疆苦寒,物资稀缺,也不知道夏侯鹜光一个皇子,这么多年在边疆,究竟是怎么忍过来。
别的皇子都日夜笙歌,美人在怀,似乎唯有夏侯鹜光从始至终都孤身一人,今日进府中一看,洒扫之人都是一些半大少年,连个丫鬟或者小侍都没有。
想到这里,谢筠兰不免开始心疼起夏侯鹜光来。
脑海里刚浮现出夏侯鹜光的脸,身后就冷不丁炸出一句话:“站在这里,是想冷死了等你哥给你收尸么?”
谢筠兰:“...........”他慢半拍地回过头,果然看见夏侯鹜光站在他身后,漂亮的唇形里吐出恶毒的话:“还不快进去?要真冻死了,我才不会管你。”
谢筠兰闻言咬牙,冷笑道:“我要是真冻死了,不会去投胎,做鬼也要缠着你。”
夏侯鹜光无动于衷:“随便你。”
他顿了顿,又装作不经意道:“打算什么时候回京城?”
“不回去了。”谢筠兰说:“我打算这里找个好人嫁了,然后在家替他传宗接代,相夫教子。”
“........”夏侯鹜光的眼神顿时变得微妙起来,有些怀疑地上下打量,好半晌,才道:“你?找丈夫?”
在颍州?
夏侯鹜光本想表达的意思一是怎么谢筠兰到了议亲的年纪还没有成亲;二是怎么会有人面对京城那么多青年才俊不选,跑来颍州这个苦寒之地寻找夫君?
这对吗?
但他这话不好听,配上狐疑的眼神,就更不对劲了。
谢筠兰对上他的神态,想到夏侯鹜光刚才想的恶毒的话,登时以为夏侯鹜光是在怀疑凭他他找不到丈夫,登时气炸了:“怎么了?不要以为你娶不到夫人,我就找不到丈夫。”
他呛他:“我要找的丈夫,肯定比某人好一千倍,一万倍!”
夏侯鹜光:“........随便你啊。”
他说:“不过你要是想要找丈夫,还是建议回京城找。”
他诚恳道:“颍州自古是兵家必争之地,颍州人向来尚武,大多是一些五大三粗的粗莽汉子,可没有什么翩翩美少年。”
“我要找到的丈夫,又不要是翩翩美少年。”谢筠兰瞅了一眼夏侯鹜光,道:“我就喜欢那种长相奇特,身材高大,说话又难听,还经常对我爱答不理的。”
夏侯鹜光:“........那你口味挺独特的。”
谢筠兰:“没办法,谁叫我喜欢他呢?”
“..........”听着谢筠兰的描述,夏侯鹜光情不自禁地皱紧了眉。
他觉得谢筠兰喜欢上了一个渣男,一边听,一边心里醋意翻滚,心中的酸涩都快把自己淹了,连带着眉眼都变的狰狞起来。
他有些听不下去,甚至想转身就走。
但本着为谢筠兰好的态度,他还是强忍着心中情绪,勉强站定,低声劝告道:“这样的人.......他配不上你。”
“我也觉得,可是我就是控制不住我自己的心,我就是喜欢他。”谢筠兰盯着看起来有些不爽但强行忍耐的夏侯鹜光,慢慢道:“我每天都在想他,念他,为了他,我甚至抛弃了京城的繁华富贵,几乎是披星戴月、不眠不休地骑马赶了二十多天的路,就只为到颍州见他一面.........可还没等我和他表达心意,他一见我,就要赶我走。”
谢筠兰每说一个字,夏侯鹜光的脸色就变了一分,等到谢筠兰最后一个字落下时,他已经完全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谢筠兰一张一合的唇:“你说,我喜欢的男人.........是不是真的很糟糕?”
第75章
谢筠兰一口气说完这段话,随即抬起头,静静地看向夏侯鹜光。
夏侯鹜光瞪大的瞳仁里倒映出谢筠兰平静的双眸,他忽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眼睛里闪过一丝无措。
面对谢筠兰的暗示,他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于是后退几步,扭头就想离开。
但谢筠兰没有给他逃离的机会。
他猛地伸出手,抓住了夏侯鹜光的脖颈,踮起脚尖,闭眼亲向夏侯鹜光的唇。
夏侯鹜光没料到他会忽然动作,猛然一怔,反应过来后便下意识仰头躲过。
但因为谢筠兰整个人已经靠在了他的身上,甚至因为他仰头躲闪的动作,导致谢筠兰的身体失去重心和方向,很快就直直地倒了下来。
夏侯鹜光怕他摔倒,不得不伸出手揽住谢筠的腰肢,同时被他压的后退几步,脚跟抵在府邸门前起伏不平的台阶上,身体失去支撑,重重地倒了下去。
在倒下去之前,他顾不上自己,还下意识仰起头,去看谢筠兰。
但下一秒,他的眼前一黑,趴在他身上的人头顶遮去月光,温热的唇重重地印在了他的嘴角,令夏侯鹜光浑身僵硬,倏然瞪大了眼睛。
他只觉嘴角一麻,丝丝缕缕的疼从脆弱的皮肤神经里蔓延开来,但很快,温软的小舌就一点一点地舔去了夏侯鹜光唇角的鲜血,像是灵活的蛇一样,随即试探性地往夏侯鹜光的唇间探去。
“..........”夏侯鹜光的每一寸头皮都快炸开了,撑在地上的手猛然抬起,随即放在了谢筠兰的肩膀上,用力推开了他。
谢筠兰还沉浸在刚才那个吻中,坐在地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夏侯鹜光,脸上还有些茫然。
他借着月色,看清了夏侯鹜光眼睛里的惊慌失措,觉得很有趣,于是愈发想要再试探一步,好看看夏侯鹜光的脸上,究竟会出现什么样的神情。
思及此,谢筠兰伸出双手,搭在了夏侯鹜光的肩膀上,软下腰,像是一条柔软的蛇一样,死死地缠在了夏侯鹜光的身上,嗓音发痴发软,是夏侯鹜光从未听过的充满诱惑的强调:“哥哥.........”夏侯鹜光:“.........”他神情一晃,眼神都迷离了,差点有些把持不住。
但最后,他还是凭借着极其强大的自制力,用力推开了谢筠兰的身体,顺势站了起来。
动作火急火燎的,像是怕被人轻薄了一般:“谢小公子,请自重。”
谢筠兰:“..........”他差点被气笑了。
索性坐在地上不起来,谢筠兰也不怕青石板凉,干脆就盘起腿来,仰头看向夏侯鹜光,振振有词道:“当初在宫道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亲我的时候,你怎么不知道自重了?”
夏侯鹜光闻言一噎:“我那是因为.........”“因为知道自己马上就会被逐出京城,所以故意亲我,让我对你生气,与你绝交?”
谢筠兰想了这么多年,才终于明白那天在宫道上,夏侯鹜光为何会有这样的举动,越说越恼火:“你不想我因为你的事情伤心,但却没有想过,我因为你的事情,差点,差点.........”差点死了........接下来的话,因为怕夏侯鹜光内疚,所以谢筠兰并没有再往下说下去。
而夏侯鹜光远在京城,不知晓他的近况,也没能懂他的未尽之语,见谢筠兰闭了嘴,不由得有些疑惑:“差点怎么了?”
“........差点被你气死啦!”谢筠兰对过往自己的病痛避而不谈,坐在地上,鼓着脸道:“夏侯鹜光,你真的太讨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