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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见寒做事向来干脆,他有这念头,便直接绕过了发怔的秦正野,直接往床榻之上躺下,还闭目体验了一下睡眠时的感觉,这床确实有些不舒服,他当年大概是脑子里只有练剑,竟全然不曾觉察这床榻不舒服,江见寒睁开眼,发觉秦正野正看着他,与他对上目光后,秦正野好似极为狼狈一般匆匆转开眼眸,支吾着问:“那……那您现在觉得呢?”
江见寒道:“是有些不舒服。”
秦正野:“哦……”
江见寒:“还好,不怎么影响休息。”
秦正野:“嗯……”
秦正野根本不敢直视江见寒。
江见寒在他身边躺下时,他的心跳略微又加快了一些,若只是如此,倒还无碍,可他看江见寒扶着床起身,平常半束的头发有些微乱,一缕发丝绕过肩侧,目光还直直停在他身上,这种绝非平日可见的模样,实在令秦正野移不开目光。
他的心跳也跟着急促了起来,几乎难以抑下心中的胡思乱想,只能匆忙转过头,干脆站起了身,假意去观察江见寒屋中的东西。
他随手拿起几本书册,目光飞快自书册上扫过,脑中渐渐浮现出一个想法——若江见寒幼时被困在此处,不可随意离开,那他应当会很无聊,这些书籍或许便是他平日解闷所用,他小时候对这个世界的所有幻想,大约也都来自于这些书卷。
可待秦正野粗略扫过这些书册,他却又发觉,这些书卷竟全都与剑道有关,里头连一本闲书也没有,每本的内容似乎都不重样,也不知江见寒是从何处搬来这么多与剑道有关的书册的。
秦正野有些惊讶。
以他对江见寒的天赋的了解,江见寒根本用不着这般刻苦,修炼一时,对他来说本就是可无师自通的天赋,他根本不需这么刻苦,便已足够领悟这些书卷上对他对他而言显是过于浅显的道理。
秦正野深吸了一口气,竭力恢复自己的急促的心跳,故意转开话题,问:“师尊,这些书也是您的?”
江见寒还坐在床榻上,只朝那书堆扫了一眼,便点头道:“多是以往看过的书。”
秦正野问:“您……为何要看这种书?”
江见寒蹙眉:“剑道相关,我为何不能看?”
秦正野:“我想以您的天赋,有些东西或许是不必……”
江见寒答得很干脆:“我不能时刻都在练剑。”
他那时倒是想无时无刻都能练剑,可那时他尚是凡人之躯,哪怕体内的龙族血脉的确会令他比寻常人族更强,可他还是需要休息,他不能离开这院子,没有任何能够令他消遣的兴趣,休息时便都在翻看那人给他送来的书册。
他也觉得此事无聊,可若不去看这东西,他便只能坐着发呆了。
而且秦正野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学无止境这道理,这小子难道是不明白吗?
江见寒皱起眉,反问:“什么叫这种书?”
秦正野:“对您来说,好像是有些浅显了。”
江见寒:“你不端正。”
秦正野一愣:“什么?”
“你对剑道,不够端正。”江见寒说道,“学无止境,哪怕是再浅显的道理,多温故几遍,总会有全新的感触。”
秦正野:“……”
江见寒想到此处,更觉得自己这弟子对修炼一事的态度不对劲,秦正野喜欢炼丹便也罢了,此事江见寒已默许了,他这徒弟天赋远胜常人,略微浪费一些时间本算不得什么大事,可今日看来,这小子连对待修炼的态度都不对,若是抱着这种态度练剑,时日一长,他必然要遇到麻烦。
江见寒微微挑眉,拍了拍身边的床榻,道:“你过来。”
秦正野:“?”
师尊……拍床……叫他过去?
秦正野的心跳一瞬急促,虽然知道江见寒接下来要说的话绝对与他心中所想的无关,可眼下这场景……他怎么可能难压下心中胡思啊?!
待秦正野紧张不安走到了江见寒身边,江见寒又一拉他的手腕,强令他在床边坐下,秦正野不由紧张咽下一口唾沫,极不安唤:“师尊——唔!”
江见寒屈指,狠狠一下敲在了秦正野额头上。
秦正野完全被江见寒这一下打得懵了,江见寒这才开始教训他,道:“我几年不曾在你身边,你这道心,倒是越来越不正了!”
秦正野:“……”
“说来你已有多久不曾练过剑了?”江见寒蹙眉回忆,说来自他回到八荒后,便几乎与秦正野昼夜不离,他不由抽了口气,又屈指在秦正野头上敲了一下,道,“我回来之后,你一刻都不曾练过剑!”
秦正野:“我……”
“我不管你卖丹,可你也太惫懒了一些吧?”江见寒忍不住道,“你若长久这般下去,怕是这辈子都不会有得道之日。”
秦正野小声嘟囔:“我又不想得道。”
江见寒:“你……什么?”
秦正野挺直腰板,立即改口:“弟子知错了。”
江见寒忽地想起那日自己问过秦正野,他入溯回阵需要代价,而秦正野所愿意偿付的代价,是他得道的仙骨,虽说后来不知经了何事,溯回阵似乎并未取走此物,可这件事与此刻秦正野的话语结合在一块,几乎如同在江见寒心中一刺,令他开始不由质疑自己授徒的方针,是不是从一开始便出了问题。
这小子不想得道?
若不想得道,他修仙做什么?
这孩子从一开始便歪了吧?
他徒弟若歪了,岂不是他的罪过?
江见寒倒吸了一口气。
“练剑。”江见寒伸手朝门外一指,“现在就去练剑。”
秦正野:“……”
“我盯着你!”江见寒挑眉道,“我倒要好好检查检查,这五年来,你到底都学了什么玩意。”
秦正野:“?”
他师尊,果然就是个木头吧!
第84章
秦正野有些发懵。
这种时候,他在江见寒的房间之内,与师尊一道回忆往昔旧事,正是氛围正好时,师尊竟然要揪他出去练剑?
秦正野怔愣着全然不知自己应该如何响应,他承认自己最近是有些懈怠,可修炼之事,至少在他的观念里,他练剑已不知多少年岁,许多事情早刻到了骨子里,就是他不专门长时间练习,也不可能做错亦或忘记。
他近来实在太忙,抽不出太多时间在练剑一事上,可今日看江见寒盯着他看的模样,秦正野总觉得……他若是不真乖乖听话去练剑,此事大约便过不去了。
他只能起身,在心中哀叹千遍自己究竟为何会对江见寒这种人动心,道:“我知道了。”
江见寒一点不觉有异,他目不移转,始终停留在秦正野身上:“快去。”
秦正野却停下了脚步,目光落在了床榻角落那张桌子下,那儿像是放着个软垫,在这个全无装饰用具简便、什么东西看起来都不舒适的房间之中,出现这么个看起来软绵绵的垫子,实在显得很是古怪。
这东西看起来又像是一直都摆在这儿的,外头的绒面已略显得有些古旧了,应当已用了有些时候,秦正野有些好奇,不由便多问了一句:“师尊,那是什么?”
江见寒随秦正野一道朝那桌子下看去,他大约已忘记了那地方究竟放了些什么东西,目光移至那处,瞥见其上之物时,他还稍稍怔了会儿神,飞快便转开了目光,道:“没什么,你该去练剑了。”
可他这掩饰态度,他人一见便知道有问题,秦正野微微挑眉站定,再问:“那个垫子——”
江见寒:“不是什么重要之物。”
秦正野:“可您说过,你我之间,最需要坦诚。”
江见寒:“……”
秦正野试探着问:“您该不会还有事瞒着我吧?”
江见寒:“……”
片刻沉默之后,江见寒还是轻声开了口。
“我幼时……”江见寒停顿片刻,大约是要将心中隐藏许久之事暴露在他人面前,他有些说不出紧张,“那时曾养过一只小犬。”
秦正野从未在江见寒口中听说过与之相关的事情,他实在很难将江见寒与养小犬之事联系在一块,他压不下心中惊讶,下意识便追问:“小犬?”
江见寒:“……已经是许久 之前的事情了。”
秦正野:“那……后来呢?”
江见寒似乎有些不愿提及此事,秦正野主动追问之后,他方蹙了眉回答,道:“凡尘之物,还能如何。”
秦正野:“……”
哪怕江见寒并未直接提及那小犬的结局,可这几字言语,却好像解了秦正野许久以来心中的惑。
这句话,他曾听江见寒提过很多次。
江见寒对一切凡尘之物似乎均是如此,他不喜欢任何转瞬便要消逝之物,秦正野总不明白江见寒究竟为何会有这种念头,可现今看来,这想法,总不会是从江见寒口中所说的小犬之上来的吧?
他不由再看向他面前的江见寒,江见寒这份局促模样,已因此事而显得有十分可爱,秦正野清清嗓子,见江见寒冷着脸看他,猜想师尊大约是不想继续这当下这话题了,他方弯起眉眼一笑,道:“我去练剑。”
江见寒小声道:“……早就该去了。”
秦正野面上的笑意更深了一些,他快步朝外走去,江见寒跟着他出了屋子,二人到了外头院中,江见寒坐在廊下,酥糖跳上江见寒膝上趴好,秦正野方问:“师尊想要看我练什么?”
“我想要看你?”江见寒蹙眉纠正秦正野的话语,“你练剑怎么如此懈怠,此事是我想看你练的吗?”
秦正野清清嗓子:“此事同师尊无关,是我主动想要练剑的。”
江见寒可一点也不放心,他见秦正野还眼巴巴看着他,皱紧了眉头道:“先将入门剑式演练一遍。”
他说这话,多少还是带了些抽查秦正野功课的意味。
他想自己入魔域五年,出来后秦正野便已有了如今的修为,可秦正野实力究竟如何,他还不清楚,回来后他便一直因这界隙之事奔波忙碌,完全不曾顾过徒弟的功课,他心中本对秦正野有不少愧意,而今这愧疚之念越发深重,今日正好能够在此事上弥补一二,尽到他师尊的职责。
秦正野叹了口气,还是提剑摆出入门秘籍之上的样式,耐心将这对他而言极尽基础之事一一演练下去。
可说实话,秦正野有些走神。
他也不想要如此,可入门剑势对他来说几乎如同计算一二相加那么简单,他实在定不心,脑中还想着方才那小犬与软垫——今日他在蓬洲,与师尊有关之事,他终于有了能够询问之人,江流观待人疏离,他或许难以从江流观那儿问道什么,相澈却不同,相澈应当很愿意与秦正野谈一谈他的“宝贝徒弟”。
“不对。”江见寒忽而开口,打断了秦正野的思绪,“这一式有问题。”
他这语调实在颇为严厉,令将秦正野也唬得一怔,猛地收回思绪,转眸看向江见寒。
“如此基础之事……”江见寒皱起眉,“你方才便已错了两三回了。”
秦正野:“我……”
他错了?
不对,他刚刚演到哪一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