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祁钊拥有了一块儿蛋糕。
一块儿不需要吃药,就能够庆祝生日的蛋糕。
祁钊从来不觉得自己需要什么蛋糕,正如他从小对自己的生日就不会有什么期待。
无论是提前过的八月。
亦或者无人问津的九月。
生日于他来说,不过是每年一度的“受难日”,他需要被迫咽下难吃的红烧肉,长寿面,吃药防止过敏。
也需要在当天再一次被提醒:
“你要好好讨好你爷爷。”
实际上,爷爷何曾需要讨好过?
老爷子一视同仁的对所有人好。
早早立下遗嘱,把遗产全部捐赠希望小学。
祁钊并不是没有尝试沟通过,只是后来发现原来沟通没有效果,成年人只愿意听的进去自己想听的话。
为了节省本就不多的时间,后来就也不再沟通了。
也逐渐忘记生日这回事。
年复一年,平静而又毫无波澜地度过九月十四号这一天,在深夜里加班,迎来又一天。
直到第三十年。
雨天清晨熹微的光线从窗帘的缝隙里钻进房间,落在祁钊手中的生日礼物上——
那是一个一看就花费了许多功夫才拼好的乐高积木。
背景是星空与行星。
一个小小的宇航员穿着航天服,漂浮在蔚蓝色的行星前。
“钊哥,生日礼物。”
“是什么?”
“先保密,你来拆。”
“好。”
祁钊说着,打开自己的生日礼物。
“当当当!惊喜吧?”
岑康宁很骄傲地笑着,眼睛弯成了月牙般的形状:“我看了你发在期刊上的文章,原来你小时候喜欢天文学,想当宇航员——”
祁钊看着手中的乐高积木说不出话来。
的确,很年幼的时期,他对宇宙十分感兴趣,也曾立志当一名宇航员,登陆属于自己的行星。
后来这个志向被多方否决。
有年龄原因。
未成年人的选择有时根本无法由自我做主。
祁钊当时太小,也过于早地开始选择专业。
也有自己的原因。
后来祁钊意识到,比起成为宇航员,他其实更想成为一名天体物理学家,探索宇宙的成因。
虽说后来仍旧没办法成为一名天体物理学家。
可从未想过的是。
很多年后。
他到底是遇到了属于自己的小行星。
小行星现在睡着了。
等他醒来,他可以再对他讲一次自己在茫茫宇宙中发现他的经历。
—
雨越下越大。
一到九月,A市便自动进入雨季。
尤其是九月中旬,淅淅沥沥的雨像是总也下不完一样,惹人心烦意乱。
城区如是。
非城区就更如是。
周天的早上本该是畅通无堵,可这一回一大早就开始堵,从市区到松山的那条高速路尤其。
刘海俐一大早就包了车出发。
直到中午左右才到。
路上她给儿子发消息,祁钊没回,给儿媳妇发消息,岑康宁也没回。
也许是堵车太久的缘故。
刘海俐心脏突突地跳。
总觉得有什么不太好的事情发生,直到她抵达目的地,眼尖地看到不远处一对儿男女。
“祁未言!你不要脸!”
刘海俐气愤不已地下了车,不顾淋雨,整个人进入战斗状态。
祁未言抱着女儿,本来正在给女儿换鞋,一听到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瞬间带着笑意的脸绷紧。
他下意识地把吓了一大跳的女儿护在身后,面色阴沉盯着正朝自己靠近的刘海俐。
“你来做什么?”
刘海俐充满恨意地看着祁未言:“我不能来吗?”
祁未言深吸一口气,闭上眼:“要我说多少遍,我们已经离婚了。”
刘海俐说:“那又怎么样?离婚多少年,我还是你儿子的亲妈。”
祁未言冷笑:“所以?”
“所以我就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欺负他!”刘海俐愤怒地提高了音量。
她看了眼祁未言身后怯生生的小女孩儿,又看了一眼小女孩儿身边站着的年轻女人。
前所未有的恨意涌上心头。
“祁未言,你就是这样骗我的?当初我们离婚,你答应我什么了?你答应我这辈子都不会有其他孩子的,我才愿意跟你离婚。结果现在呢?你告诉我现在是怎么一回事?”
“我是答应过你,但柔柔她,的确是一个意外……”
一个谁也不想的意外。
毕竟谁能想过已经做了结扎手术,又上了年纪四十多岁的祁未言竟然还能让妻子怀孕。
事情发生的时候也同样打了祁未言一个措手不及。
他没想过有孩子。
跟现在的妻子结婚时也提前做好了婚前协议。
但意外就是意外,妻子说她也没想到,等她意识到去医院查出怀孕的时候,小孩儿已经六个月。
祁未言自己是开医院的,自然知道六个月的胎儿意味着什么。
那已经是一个活生生的小生命了。
他如何放弃得了?
得知消息后祁未言非常煎熬,一度也觉得自己的确对不起祁钊。
可当他把这件事告诉祁钊的时候。
祁钊的反应却很平平。
祁钊甚至对他说:“恭喜。”
于是祁未言一下子就想通了,连祁钊自己都不这么介意,为什么他要如此介意呢?
后来孩子生下来。
是一个小女孩儿,活泼可爱,冰雪聪明。
祁未言为此感到庆幸的同时,也有一丝后怕。
当初,他竟然真的为了那个不具有任何效应的誓言,想要害死自己的女儿。
“都这么多年了,海俐,你就不能放过我吗?”
祁未言回过神来,试图苦口婆心地规劝前妻:“你看看我头上的白头发,再看看你的,都二十多年了,咱们真的要这样过不去一辈子?”
刘海俐咬着后槽牙,颤抖着身体咬得很紧:“不可能。从离婚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你别想欺负我儿子!”
祁未言倒吸一口凉气:“我什么时候欺负他了?”
“你又找了个狐狸精,生了个小狐狸精,不是欺负他是什么?”
刘海俐指着躲在祁未言身后的女人气得口不择言:“你还真信她六个月才发现自己怀孕啊!都是千年的狐狸,玩什么聊斋?!”
女人面色惨白:“未言,我……”
祁柔在妈妈的怀里嚎啕大哭。
哭泣声打断了大人们的对峙,也引来了一直沉默的祁耿。
祁耿住着拐杖出现的时候,祁未言正要跟刘海俐进行新一轮的争执。
直到老爷子出现,厉喝叫停。
“行了,都多大的人了,还在孩子面前出丑?”
祁未言深吸一口气:“行,我知道,爸你别管了。我自己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