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仇非嗓子里像是堵了东西,被这么不留情面地拒绝,他完全没有料到,他没见过林惊蛰表情这么难看过,先前的林惊蛰还只是高高在上,此时的林惊蛰像是变了一个人,仇非后知后觉,“是不是你不喜欢男的?但是我是真心的。”
那词叫什么来着,同性恋,自己不在乎林惊蛰是男的还是女的,不代表林惊蛰也不在乎,人家反感也正常,这事儿闹得,早知道该探探林老师的口风的。
“我管你是真心还是假意?我就算瞎了眼不会跟你这种没品的人在一起。”诋毁的话几乎是脱口而出,别说是在一起,仇非就算是喜欢他也不行,林惊蛰仿佛觉得不过瘾,他恨不得把今天丢得脸全在仇非身上找回来,“你这个没品的暴发户,有两个臭钱都还用不明白,就学着别人处对象,你气质跟上了吗?一身铜臭和机油味。”
仇非赔笑的脸上一顿,大概是从没想过林惊蛰会恼羞成怒,话多的仇非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还有我告诉你,少开黄腔就不会暴露你没文化的事实,那根本就不是英文!”
林惊蛰没什么形象地吼完,随后无视掉眼前的仇非,他打开铁门,长腿跨过地上的东西就像是跨过垃圾一样,决绝进了院子。
隔着铁门,仇非没像之前那样大吼大叫,他有种感觉,这回他再喊林惊蛰的名字,林惊蛰不会好脾气地回应他。
摔上防盗门,林惊蛰没勇气去回想这荒唐的一天,他今晚连觉都不敢睡,生怕会做噩梦。
还cpdd呢。
仇非为了恶心他也是无所不用其极,仇非有这毅力,修车真的屈才了,自己也是鬼迷心窍了才会跟他去吃饭,想他林惊蛰从没在这种事情上吃过憋,他仇非赢了,自己以后看到他就绕着走!
林惊蛰发泄完后,剧烈起伏的胸腔渐渐平复下来,脑子里闪过仇非受伤的表情,自己刚刚的话说得有些重了,挺不给人面子,但是再重也重不过今天丢掉的脸,愧疚之情还没有来得及萌芽便被林惊蛰扼杀在了摇篮里。
仇非硬是在铁门前杵了十来分钟,汗水打湿了他的后背,这才回过神,他捡起地上的袋子,跟丢了魂似的回到家。
“回来了。”潘雷刚冲完澡出来,见仇非又提着东西回来,“你买的东西没送出去啊?”
看着潘雷这张脸,仇非想起林惊蛰的话,他在心里大骂一声脏话。
靠!Cpdd竟然不是英文。
潘雷能不能靠谱一点啊?
仇非的表情变幻莫测,潘雷见他不说话,“你哑巴了?”
仇非将手里的袋子全㨃到潘雷胸口,恶狠狠道:“我洗澡。”
“这些给我了?”
从浴室外传来潘雷的声音,仇非没心情搭理,他脱了衣服,站在镜子前,忍不住嗅了嗅身上的味道。
大夏天的有点汗味很正常,自己有抽烟的习惯,但是烟瘾不大,味道应该不是那么难闻,至于机油味,自己做这档子生意的,有机油味在所难免,自己出门前特意洗过的,林惊蛰鼻子怎么这么灵?除此之外也没别的味道啊,哪儿来什么铜臭味?
头一次表白就被拒绝仇非脸上有些挂不住,幸好当时除了自己跟林惊蛰也没别人,他这人想得开,毕竟是自己喜欢林惊蛰,人家不是接受,就是拒绝,被拒绝也在情理之中,但是仇非思来想去,还是想不到林惊蛰突然变脸的原因。
难道自己真的很没品吗?是因为中午的午饭,还是因为自己买的衣服,还是今晚的表白?
仇非绞尽脑汁也想不到答案,他伸手去开花洒的开关,食指关节处还残留着药油的痕迹,他是粗人,手上擦了点儿药就好得差不多了,昨天晚上还给自己擦药呢,今天就把自己骂得狗血淋头。
还好第二天不上课,不然今天被骂,第二天就得面对林惊蛰的脸,自己脸皮再厚也招架不住啊,说起来自己还要不要去上林惊蛰的课,他连自己的微信都拉黑了……
拉黑了代表着没有退钱,没有退钱不就是还能继续上?仇非被自己缜密严谨的逻辑给说服了。
他拿过架子上的香皂往身上抹,大不了自己等他气消了再去找他,追人嘛,总得不要脸一点,一丁点儿曲折都能打败自己的话,看着一点儿诚意都没有,怎么可能把林惊蛰追到手。
林惊蛰不是嫌他没品吗?他得好好学习学习,看看有品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势必要让林惊蛰刮目相看!
第11章
虽然仇非立下雄心壮志,立志要当一个有品的人,但是具体要怎么做又让他犯难,他只能求助于万能的互联网,在当今最热门的APP上搜索“有品的人”,结果整个卧室陪他听了半宿的粤语歌,有没有品不知道,但是听着挺没谱的。
男生卧室的几人都熬了夜,第二天差点起晚了,潘雷睡眼惺忪道:“你不是让我们别在店里放歌吗?自己躲在被窝听半宿是吧?”
仇非没法为自己狡辩,怕被潘雷挤兑,他特意走出浴室刷牙,他走着走着,双腿不受控制地走到了客厅的窗户旁,从窗户看下去,有小孩三两结伴经过他们汽修店门口,随后进到林惊蛰的院子。
哎,仇非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过了一夜,也不知道林老师的气消了没有,不然星期一他都没法像这群小孩一样理直气壮上课。
“非哥。”盛群的声音打断了仇非的思绪,仇非一回头,见自己的手机在他手里滋哇乱叫,“你手机响了,是你幺爸打过来的。”
仇非赶紧吐了牙膏沫,简单漱了个口,趁着电话还没挂断按下了接听键,“幺爸。”
幺爸也就是仇非的叔叔,他爸爸的弟弟,仇先才。
电话里的人说了两句,仇非的脸色都变了,他忙追问道:“那人现在怎么样了?”
其他三人听着不对,纷纷凑上前来,见仇非这么紧张,多半是家里有事,也不知道仇先才说的是谁,一个个都眼巴巴地看着仇非。
只见仇非暗暗松了口气,随后道:“那我马上回来吧。”
挂了电话潘雷忙问道:“怎么了?”
“我爷爷摔了,现在在镇上的卫生院呢,我回去一趟。”
“摔得厉害吗?”
“我幺爸说不厉害,回去看了再说,实在不行带我爷爷来县里。”
仇非爷爷身体还算硬朗,可摔跤对于老人来说不是件小事,跟年轻人没法比。
“我跟你一块儿,万一有什么事还能搭把手,”潘雷想了想,“你那几个弟弟妹妹还小,幺爸年纪又大了,真要有什么事情还帮不上忙。”
店里前几天送来修得车都修好了,现在就等老板来验车,一些小毛病盛群能处理,仇非也就没有拒绝潘雷的提议,他俩简单收拾了点东西,出门还叮嘱盛群和张雪凝二人。
“店里交给你们了,有事互相照应点,我爷爷要是没什么事我们就早点回来。”
还要开门做生意,仇非只让盛群和张雪凝送到楼下,潘雷开车去了,仇非看着林惊蛰的院子,要不是林惊蛰还在生气,今天自己说不定还会跟他道个别,不过他爷爷肯定没事,他正好赶回来上周一的课。
“走吧。”潘雷一脚刹车停在仇非身旁。
仇非很想跟张雪凝他们说一声,尽量不要去惹林惊蛰,如果林惊蛰问起自己的去向……
算了,林惊蛰多半不会问。
仇非没有多耽搁,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引擎声由近及远,林惊蛰叮嘱大家准备好学习用具,随后起身走到院子,将茶水倒在了花坛里,院子的围墙将外头的一切都遮得严严实实,只能看到铁门前那一小片儿位置。
仇非的学费还没退呢,早知道就不该那么冲动,好歹也先把钱退了再删,现在要林惊蛰为了退钱主动加仇非好友他又做不到,自己暂时还不想看到仇非的脸,毕竟一看到仇非的脸,他就会想起在商超的社死遭遇,只能再找机会。
开车从县城回到镇上只需要两个小时,潘雷和仇非换着开,中途没有耽误,到了目的地后,他俩连家都没有回,直奔镇上的卫生所。
巴掌大的乡镇,谁不认识中了大奖的仇非?连卫生所的医生护士都眼熟他,不等他多问,便有人带他到他爷爷的病房。
病房里爷爷奶奶、幺爸婶婶都在,爷爷见到仇非扶着床挣扎着坐起来,“你怎么回来了?”
他埋怨地看向自己的儿子,又跟仇非说道:“你幺爸给你说的吧?我没事。”
“肯定要给我说啊,你说没事不算数,要医生说。”
爷爷赶忙叫老婆子把拍得片拿来给仇非看,“我说得不算数,医院说得算吧,我就是把脚崴了一下,没伤到别的地方,你幺爸就是大惊小怪,还专门把你叫回来一趟,你好好在城里做生意,我跟你奶奶不用你操心。”
幺爸在电话也跟仇非说了爷爷的情况,他还是想回来看看,只有亲自看一眼才会安心。
“没事我也能回来看一眼,反正离得也不是特别远,开车两个小时就到了。”
仇非说完就从兜里掏出了一万块钱,这是离开时特意去银行取的,他现在把钱交到婶婶手里,“婶子,这里是一万,五千给三个小孩一人一千,给你两千,剩下五千给爷爷当医药费,有多的你拿着,不够你再跟我要。”
爷爷只是崴了脚,镇上的卫生院也花不了多少钱,五千块钱只多不少。
婶婶看了眼自家男人,仇先才点头了,她才小心收好,家里三个孩子呢,正是用钱的时候。
爸妈去世得早,仇非是爷爷奶奶养大的,后来爷爷奶奶年纪大了,又被幺爸接了回去,幺爸一家在他出门打工的时候还给了他八百块钱的路费。
八百块钱对于当时的自己、对于幺爸一家来说都不是个小数目,仇非一直都记得幺爸一家的照顾。
后来中了奖,仇非原是想将家里这些人接到县里去的,但爷爷奶奶不肯走,幺爸也没什么别的本事,只会种地,离不开家里那一亩三分地,仇非出钱重修了老家的房子,又包揽了三个弟妹的全部学费。
“怎么又给钱,你每个月给家里寄不少钱了,那四百万说着多,给镇上修路,买房子,买铺子……”
一直没说话的潘雷突然接过话茬,“还给我分了钱。”
“对,还给潘雷分了钱,你剩不了多少了,小非,你得攒钱娶媳妇呢。”
仇非白了潘雷一眼,不接话会死,他不想听这些,钱嘛,就是用来花的,给自己花,给家里人花,花得乐意就行了,人一辈子可能只有一次中奖的命,真要是花完了,自己现在还能挣,至于娶媳妇……
不知道为什么,仇非脑子里忽然浮现出林惊蛰的脸,以林惊蛰现在对自己的态度,八字还没一撇呢。
“别老钱钱钱的,我看你没事我待不了多久,最多逮到星期天晚上。”
婶婶呢喃道:“早点走好,免得有人知道你回来了,又会来借钱。”
皇帝都还有几个穷亲戚,更别说仇非这种本来穷,走了狗屎运才发迹的人,穷亲戚更多,甚至不是亲戚,都想来沾沾仇非的光。
奶奶轻拍着仇非的手背,“用钱别那么大手大脚的,给自己存一点,留个心眼儿,找你借钱手别那么松。”
说什么来什么,仇非还没走出医院,有人听说他回来了,立马提着东西找到了病房。
平日里乡里乡亲的都挺和睦,但是人人都盯着仇非兜里那点钱,仇家都是老实人,就怕仇非吃了亏,有时候觉得,有这钱还不如没有。
来人说是为仇非准备了接风宴,都是镇上几个乡亲,仇非不想大家难堪,只能答应下来。
晚上潘雷跟仇非一道,确实都是几个看着自己长大的乡亲,对着仇非一顿恭维,见时机到了,透露自己想要借钱的想法。
仇非听了家里人的话,婉拒道:“我现在手头也没那么多现钱。”
其实他也没撒谎,跟奶奶说的一样,那四百万看着多,可用得人也多,现在物价贵,房子铺子一买,活钱真的不多,真没有旁人想象中那么富裕。
但这些人不信,“你可是中了四百万啊,我们这辈子哪儿见过那么多钱,仇非,你辉煌了可别忘了我们这些乡亲。”
仇非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余光一扫,总觉得少了些人,张雪凝的爸爸哥哥居然没来。
“你们没通知张雪凝家里啊?”
“通知了啊,她家里只有她妈在,张雪凝爸爸和哥哥都不在。”
奇了怪了,张雪凝家里也是找仇非要钱的主力军,这种场合居然不在。
送走早上的学生,林惊蛰一个人收拾桌椅板凳,清洗墨水得一两个小时,下午一点,总算是消停下来了,他打算吃了午饭就睡回笼觉。
院子里这棵大树长得刚刚好,夏天坐在树下午睡,时不时有热风拂过,那种有点热,但是又热不死人的感觉最催眠了。
林惊蛰窝在躺椅里,长腿搭在小板凳上,迷迷糊糊间,他好像听到了吵架的声音,那声音还是从汽修店的方向传来的。
仇非,又是仇非,那个暴发户,和他那家破汽修店一样聒噪。
争吵声越来越大,林惊蛰忍无可忍,掀开腿上的薄毯,冷战一张脸走出院子。
汽修店门口,四五个大男人来势汹汹将汽修店团团围住,有一个竟然把林惊蛰放在墙边堵排水孔的砖头拿走了。
吵架就吵架,怎么还这么手贱啊?
“你们干什么?”林惊蛰冷声质问。
吵得不可开交的几人骤然哑声,寻着声音回头,他们这才看到一脸不悦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