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他手下发现的“异常”,八成是顾旌引起的,但既然没有当场爆发冲突,就说明顾旌来得谨慎,没暴露行踪。
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温明惟心想,平时没车没行人,说明偏僻。
但谈照又说附近有烘焙店,看他那天买的热面包,不像谎话,说明几公里内有住户有商铺。
境外的某个小城?
还是联盟边境城市的郊区?
温明惟不了解地理环境,模拟不了顾旌的营救方案。
但可以确定,顾旌是尾随谈照找到这个地方的——
温明惟买的书并非普通读物,几年前他跟一位高僧交好,一同研究古籍,合出了本书,正是这本《禅宗典籍研究》。
作者一栏温明惟没署名,但出版事宜是顾旌联系安排的,印量很低,属于自娱自乐,不对外售卖,谈照买不到才正常。
所以当谈照千方百计寻找这本书,想要缺货再印,出版方自然会联系顾旌,把消息传过去。
以温明惟对顾旌的了解,对方掌握地点后,一定会选择最保守的方式潜入,先确认他安全再说,以免激怒绑匪,给他造成第二次伤害。
温明惟正想着,“绑匪”回来了,披着睡衣,拿着手机,躺到他身边。
“怎么去这么久?”温明惟明知故问。
“收拾了一下餐桌。”谈照理由正当,不解释别的,侧身把灯关了,搂住他说,“睡觉吧,今晚有雨,希望明天雨能停,方便我出门。”
谈照睡意来得快,很快就闭紧眼睛,呼吸均匀了。
温明惟枕着他的手臂,模拟同样的状态,但一直浅眠,没有睡踏实。
这一夜雨声宁静,偶然一阵风拍上玻璃,温明惟就被唤醒,昏昏沉沉地往窗外看。看了不知几次,天亮了。
他听见谈照起床的声音,和往常一样,洗漱,换衣服,临行前来到床边,跟他吻别。
温明惟早就醒了,没动。
谈照知道他醒着,俯身从额头亲到唇角,手指在他脖颈流连半晌,低声说:“我走了,今天你有没有想买的东西?”
“没有。”温明惟嗓音微哑,也亲了亲他,“我等你回来。”
——等谈照是假,等顾旌才是真的。
温明惟本来不急,但一整夜过去,顾旌毫无动静,不知是潜伏在哪里等待时机,还是遇到了什么困难,暂时接近不了。
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如果顾旌办砸了,下次再传讯就更困难了。
雨还没停,天阴得不辨昼夜。
温明惟为自己沏了杯咖啡,倚在窗前慢慢喝。
谈照已经离开一段时间了。
他昨晚没睡好,用咖啡提神效果有限,等待的过程尤其沉闷,不知等了多久,不远处的墙角突然传来一阵响动。
温明惟眼皮一跳,循着声音过去看。
他拉开角落里厚重的窗帘——外面是个被别墅墙体遮掩的视觉死角,适合藏身。
一道熟悉的身影沿着墙壁“游”过来,挂在窗边,外衣已经被雨浇透,戴一张面具,腰上别枪,手持一把特制的激光刀。
来人对温明惟比了个手势,算是情急之下的招呼,然后打开激光刀,对防弹级玻璃轻轻一划,切豆腐似的切下一块,随即探身进来,迅速拉上窗帘。
“明惟!”顾旌摘下面具,“我来晚了,你还好吗?”
他一脸焦急,将温明惟从头到脚扫一遍,确认没受什么虐待,枪伤也痊愈了,重重松了口气:“昨晚出了点状况,来不及细说,我先带你出去。路我已经探过几遍,我们的人在外面,先——”
顾旌压着声音,话没说完,温明惟也没来得及回答什么,两人齐齐一顿,都听见了楼下传来的脚步声。
那声音响得突然,对方不知是什么时候进门的。
——除了谈照不可能有第二个人。
谈照一步步上楼,嗓音清晰:“温明惟,你起床了吗?我有文件落在家里,找不到……”
他语气平常,但罕见地去而复返,哪里像是单纯找文件的样子?
温明惟头皮一紧,对顾旌道:“你先躲一下。”
第88章 如露如电(6)
顾旌刚刚藏好,门就打开了。
厚重的窗帘阻绝了大部分光线,卧室里一片昏暗,温明惟状似熟睡,侧卧在大床中间,戴一副黑色眼罩,手指无意识地抓着头发,嘴唇紧闭,呼吸均匀。
“快十点了,你还在睡吗?”
谈照走到床边,身上散发雨水的潮湿味,伸手摘下他的眼罩,把他转过来,“再睡晚上就睡不着了。”
温明惟演技精湛,缓缓地睁开眼睛,就像是被人从深睡中强行唤醒,带着点迷糊:“你怎么回来了?”
“我有个文件找不到,可能是落在家里了。”
谈照打开旁边的抽屉翻了一下,没有。——就翻这么一下,显然找文件只是借口,他懒得演全套,往床边一坐,突然说:“刚才车开到一半,我想起昨天晚上做了个梦。”
“什么梦?”温明惟倚床头坐直,困倦地看着他。
谈照说:“梦到我今天回家的时候,家里一片狼藉,你不知用什么东西撞开门逃跑了,给我留下一张纸条,上面写了句话。”
“写什么?”
“‘谈照,我受够你的预制菜了,以后自己吃去吧’。”
“……”
温明惟嗤地笑出声,谈照面色不善,捏住他的下巴:“好笑吗?”
“嗯,不好笑。”温明惟了然,“你是因为这个才回来的吧?我要是能撞门逃跑早就跑了,还用等到今天?”
“谁知道呢。”谈照喃喃应了声,不经意地抬头,忽然瞥见窗前的桌子上有一杯咖啡。杯沿挂着褐色水渍,是喝过的痕迹。
温明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表情一滞。
——刚才时间紧急,把咖啡忘了。
这算不上不能解释的破绽,但把谈照的注意力吸引到窗户附近很不妙。
玻璃被切了一块,如果凝神细听,雨声有些不同。
顾旌就藏在窗帘后,不声不响,隐藏着气息。但房间里毕竟多了个人,磁场有异,谈照又很敏锐,很容易有所察觉。
他似乎已经察觉不对了,盯了半天咖啡,回头看温明惟:“你刚刚起床了?”
“吃了点早餐。”温明惟说,“速溶咖啡不好喝,你有空记得买点咖啡豆。”
“好。”谈照点头,又问,“还要睡吗?回笼觉也不适合睡太久,你起来活动下吧。”
他说着就要往窗前走,去拉窗帘,温明惟心跳过速,不动声色地拽住他:“谈照。”
“嗯?”
“我刚才也做了个梦。”
“……”谈照坐回床边,“梦到什么了?”
“梦到我们吵架。”温明惟说,“忘了因为什么吵,只记得你翻旧账,说去年的生日没过好,怪我不用心,整天敷衍你。”
温明惟微微笑道:“再过几个月你的生日又要到了,今年时间巧,和大选庆典的日期接近。”
庆典是指每五年一届的选举结束后,官方会组织一场盛大的庆祝活动,恭贺新主席就任,也为联盟未来五年的命运祝祷。
由于庆典当天放假,民众都很配合,当成节日过。
“怎么突然梦到这个?还早着呢。”谈照反握住他的手,顺势挨近,“我才不屑翻旧账,生日而已,以后多的是机会好好过。”
他一贴近就要接吻,身上冰凉的雨水蹭了温明惟一身,手不老实,往睡衣里摸索。
“你干嘛?”温明惟躲了下,“不是要找文件吗?不着急用?”
“唔,”谈照含糊地应了声,“今天不想出门了,在家陪你怎么样?”
温明惟:“……”
不怎么样。
温明惟罕见地词穷,不知道怎么赶他走了。
不能明着赶人,否则以谈照的敏锐程度,一定会发觉不正常。
但如果谈照不走,顾旌根本藏不住。
温明惟脑内迅速闪过几个念头,没有特别好的方法,一不留神,突然被按倒在床上,谈照腰间一个坚硬的东西压住了他。
——熟悉的触感,是枪。
温明惟迟疑了下,试探着伸手,想把枪卸了。
但谈照先一步抓住枪柄,玩闹似的用枪口抵住他的腰,一点点上滑,从肋骨掠到锁骨,压向脸颊。
“……别闹。”
“你心跳好快。”
谈照把枪当助兴的工具,一面抵着他,一面亲他。
睡衣凌乱散开,脖颈被咬了两口,温明惟顾及房里有第三个人,不想做得太过火,至少不能在这个房间里做。
但他越抗拒,谈照控制欲越发作,单手持枪,另一手去解皮带。
温明惟深深皱起眉,借势发火:“你有完没完?”
他推开谈照,嗓音低而不悦:“你就这么喜欢用枪指着我?一枪不够,还想再来一枪试试?”
“……”
谈照哽了下。
自从上回他含蓄地解释过一句,温明惟就没再提过自己的枪伤,好像根本不在意,不料这脾气来得猝不及防。
谈照心虚,瞥见他肩膀上还没长好的疤,手上一松,后退两步,声也低了,“不想做就不做,你摆什么臭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