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聊吗?我觉得很有聊。”
谈照坐在床边,扶起他,掐着他的下颌往嘴里喂药。温明惟舌尖一顶,吐了。
谈照早有预料,把药含进自己嘴里,亲口喂给他。
第一次接药味的吻,微微发苦。
温明惟竭力躲避,不往下咽,但他不咽就没完,那片药被推拉着在口腔里滑动,左脚上的镣铐哗啦作响,手臂极力抗拒,但还是被逼着吃了下去。
温明惟冷眼以对,谈照却突然捉起他的左手,扣上了第二副手铐——一头扣着他的手腕,另一头扣在床上。
手脚都被锁住,温明惟身上带伤,半残似的坐在那里,更难反抗。
很快药效就上来了,符合猜测。
温明惟体温飙升,脸色不对了。他强忍不适,尽力维持风度,但人就是会受激素支配,意志力再强大也摆脱不了肉身樊笼。
谈照满意他的状态。
——爱情虚无缥缈难以琢磨,但控制欲有法可解。
手铐发出更清脆的碰撞声,谈照握住他的脸:“感觉怎么样?”
“……”
温明惟咬紧牙关,不说话,眼神竟然还很清明,潭水似的望不见底,深深凝视谈照。
他是在警告,但没用,谈照铁了心要他崩溃,揽着腰轻轻吻他。
这种程度的吻不能缓解什么,反而是在火上浇油,温明惟的表情勉强维持镇定,手腕却剧烈地打战,一头乌发凌乱地披散开,鬓角已经汗湿了。
谈照吃的药不知什么效果。
温明惟无法辨认,他眼前模糊,连视力都莫名地下降了,只听见谈照站起来,旁边传来一声解皮带扣的轻响。一只手按住他的后颈,拉近。
“……”谈照也刚洗过澡,西装裤是新换的,贴近时能嗅到同款沐浴露的味道。
但沐浴露下隐藏的是属于谈照本人的气息,类似一种生理性的信息素,浓烈地压向温明惟,仿佛要从精神上强加某种标记,迫使他臣服。
抽掉的皮带掉到地上,温明惟的脸颊被迫压紧,吸不到新鲜空气,一阵窒息。
“你——”
温明惟缓了口气:“你别逼我。”
“逼你能怎样,再杀我一次?”
谈照低头俯视。
俯视温明惟的机会太少。这个男人总是站那么高,要谈照追逐,仰望,拼尽全力也只能勉强抓住他一缕发梢。
他很少生气,因为不在乎,也擅于理解——理解谈照的所有困难和错误,从更高的维度施以怜悯和原谅。
可他真的理解吗?
一点也不。
“上回在游艇上,”谈照克制地吸气,“我就想像现在这样——”
“……”
“当时你看我的表情,是不是以为我听话得不得了?关键时刻还能忍住,让你控制我。”
温明惟对听话的宠物向来不吝啬宠爱,只要乖乖服从他,几乎什么都能得到。
但那些谈照都不想要。
谈照扣着他的下颌,视线扫过。
药效正在劲头,温明惟脸颊通红,肩头脖颈都是红的,皮肤热得像要融化,睫毛下含着一汪水,稍一闭眼,水珠从眼尾轻轻滑落,打湿谈照的手背。
他不会哭,这是药物催生的生理性盐水,让他看起来像哭了。
他的眼神还透着冷气,缓缓往上看,出人意料地说:“不是。”
“我不是没怀疑,只是……”
温明惟厌恶失控,却又享受谈照制造的“惊”,喜欢微微失控带来的刺激,只要一切不脱离掌控,他就能当做是乐趣。
然而,谈照远比他预想得更果断,大胆,也更心狠。
说到一半,温明惟断续的呼吸碎成了几段。
他不继续说,前面那人就生气,压着他的后脑,不准他躲,终于实现了上回那个冒犯至极的幻想。
“温明惟,你为什么觉得权力没意思?”
谈照重重吐出口气,精神上的舒适盖过生理的,“权力是最有效的工具,几乎能实现人所有心愿。”
“……”
谈照吃的或许是某种发酵情绪的药,让他状态失控,比平时粗暴得多。
眼前视野震动,越来越稀薄的氧气让人头晕目眩。
被压制,被操控,甚至被物化的感觉极其强烈,温明惟终于没法再“平静接受一切”,抬起受伤的右臂,奋力推谈照。
他越推,谈照越不肯松,挣扎中绷带上肉眼可见地渗出了血,手铐哗哗作响,把皮肤磨破。
温明惟骂了声“滚”,但喉咙堵塞,发不出正常声音。
他浑身发抖,又骂了一声。
谈照终于听懂,迟钝地看见他的血,眼皮一跳,松开手,终于让他挣脱钳制,倒了下去。
其实没什么快感。
是一场互相折磨罢了。
谈照如愿以偿让温明惟崩溃了,他眼睁睁看着他以一个极其狼狈的姿态倒在那里,长发散乱,很久也没平复气息。
药效不知还有多久,温明惟艰难地坐正些,亲自解开左手,用力吸了两口气。
“你高兴了?”他突然扯住谈照的衣领,拉低。
谈照一时没预料他下一个动作,直到“啪”的一声,一个巴掌重重甩到脸上。
“这就是你想要的?”
“……”
“我给你多少耐心,信任和纵容,你都不在乎,感觉不到你在我心里的特别——”
“‘特别’?”谈照转过被打偏的脸,“‘特别’就是你杀别人只需下令,杀我会亲自到场?”
“……”
“然后再装模作样,故作深情地来看我死掉以后是什么样子,就像你每年假惺惺地上坟,其实根本不爱简青铮也不爱我!”
谈照声高气足,几乎要把他的手腕捏碎。
温明惟突然感觉胸口一阵强烈的窒闷,和前两天犯病一样,咳喘难忍,几欲昏厥。
但他硬生生压下不适,更用力地扯住谈照。
“我为什么杀你?”温明惟怒不可遏,“你是踩着我的信任走到今天的!没有我你狗屁也不是!——你不觉得自己过分?”
他肩上的血越流越多,谈照盯着那刺眼的红色,失声了似的,半晌才说:“是,我过分。不仅过分,还卑鄙,无耻。”
“但无所谓,我不在乎。”谈照说,“与其两手空空,什么都抓不住,我宁可卑鄙无耻,也要把我渴望的一切捏在手里,有错吗?”
“……”
“这不也是你教的?温明惟。”
第82章 玫瑰碎片(20)
窗帘紧闭,房间里没有时钟,对时间的感知失灵,仿佛每一口呼吸都是从静止的空气里挤出来的,温明惟缓缓松手,跌回床上。
“很好,你没错。”
他讥讽地答了句,不管脚下镣铐如何,转身躺下,骂谈照,“滚出去,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你以为你说了算?”谈照一把拉起他,似乎要重复刚才的戏码,把他按到自己胯下。
温明惟全身戒备,右臂一抬血流不止,但谈照只是把他拉到床边,打开刚才用过的药箱,给他处理伤口。
温明惟嗤笑一声:“你又在假惺惺什么?好像伤不是你打的。”
谈照置若罔闻,强行扯开他睡衣擦消毒水,止血。
但还没弄好,温明惟就把药箱摔了,各种药水、愈合贴散了一地。
“我说滚,你听不懂吗?”
温明惟用力一收左脚,手铐扯紧,狠狠刮下一层皮肉,“要不就解开,我自己滚。”
“……”
他沉着脸,药效还在,状态非常糟,但身上各处大小伤口都在流血,生理性的疼反而让他清醒了。
——也不是那么清醒。
如果真的清醒,温明惟不会对任何人发脾气。
他已经习惯把自己裹在一层厚厚的茧里。那是茧房,也是他的精神世界。这个世界有独特的运行逻辑,一切喜怒哀乐只跟他自己有关。而他自己,鲜少有喜怒哀乐。
他不想跟谈照争辩谁更有理,没意思。
谈照冷眼看他几秒,突然把地上零散的药捡起来,装回药箱,还想给他止血。
温明惟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必要这么做,但他控制不住,又摔了一次。
“哗”,不太结实的塑料药箱四分五裂,一个玻璃瓶骨碌碌滚到门口,又滚回来,停在谈照脚边。
谈照看着他,额角青筋一跳。
——刚才吃的药对情绪影响很大,谈照只是表面看着还好,其实和温明惟不相上下。
但这时好像谁更冷静谁就赢了,谈照攥紧手里最后幸免的消毒水瓶和棉签,僵持片刻:“温明惟,你以为我很乐意伺候你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