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给我。”
温明惟看都不看一眼,随便倒出两片药,就着顾旌递来的水喝进胃里,然后闭上眼睛睡觉。
他没给顾旌去找谈照的命令,一进市区,顾旌自然往海苑开——回家。
这一觉勉强算睡得安稳,意外的是,他突然做了一个梦。梦到的不是简青铮,是谈照。
——几年前,他和长大后的谈照第一次相见。
当时也是简青铮的忌日,也是这样一个低迷的夜晚。
然而梦境还没来得及铺陈展开,帮他重温当年那一幕难忘的画面,车子突然一阵急刹,温明惟在睡梦中随惯性一晃,猛然惊醒。
几秒钟后,他缓缓掀起沉重的眼皮,往前看了一眼。
已经十一点多了,前方是海苑住宅区内部道路,再往前不远就是他的家。
只见深夜的路灯幽幽亮着,路中间站了个人:白衬衫,黑色西装裤,领带解得松松垮垮,有些颓废,但车灯照射下的面孔十分冷酷,左耳钻石亮光一闪——不是谈照还能是谁?
温明惟这才醒了,没想到谈照竟然会在这里出现,沉默了下,对顾旌吩咐:“车停这吧,你先回去。”
他把后座装遗物的箱子递到前面,“这个拿走。”
顾旌应了声“好”,走之前把车熄了。
车灯骤然关闭,周围只剩路灯昏昧的光线,谈照身上压不住的阴沉气息顿时从几米外漫延到温明惟面前。
但他没动,也不说话,好像先给反应就输了。
温明惟不介意输赢,想下车跟他聊两句,但可能是受刚才吃的药影响,起身时突然一阵手脚发抖,竟然没站起来。
温明惟推开车门,对外面说:“上来吗?”
谈照没动。大概僵持了有一分钟,温明惟又问一遍,谈照才终于面色不善地走过来,上车,坐到他身边。
“原来你还活着?”谈照嘲讽地说。
“有事耽搁了。”
“哦,耽搁了。”谈照品了品这个借口,“耽搁到几天没空看手机,答应我的生日礼物也不送,让秘书帮忙敷衍,装死,玩失踪。”
“……”
“你是追不到我想放弃了,还是在欲擒故纵?你把我当什么东西啊,温明惟?”
谈照突然抓住他的手臂,手背上青筋暴起,眼眶似乎有点红,但车里光线太暗看不清。
温明惟没回答。
他应该像往常一样笑一下,用熟练的哄人技巧给谈照顺毛——大少爷表面强硬,可看他的眼神分明像一只无家可归的小狗,如果今天得不到他的收留,以后真不知道还能去哪里。
但温明惟笑不出来,受药物影响思维也很迟缓,好久才说:“我去了一个朋友的葬礼,”
他边说边思考还有没有必要继续,没想出结果,下半句就脱口而出,“很忙,心情也不好——”
“哦,”谈照打断他,“随便你怎么编,我又不在乎。”
温明惟果然不编了,谈照见状一哽:“你什么态度?先不说我们是什么关系,做人有你这样言而无信的吗?”
“……”
“你答应陪我过生日却放我鸽子,没有礼物就算了,连一句生日快乐也没有?你是要死了还是手断了,打几个字就这么困难吗?!”
即使是脾气不好的谈照也没发过这么大火,气得肩膀直抖,下颌打颤,冷硬的侧脸被一道照进车窗的光打亮,眼周却结了层水雾,好像要哭。
有点狼狈。
他不应该来找温明惟,一来就落入下风,尊严不好挽回了。
他竭力平复了下情绪,敏锐道:“你不想追我了。”
“我看出来了,我又不瞎。既然如此就好聚好散吧,我也不该把话说得太难听——算了,我走了。”
谈照隐住表情,推开车门,想以一个潇洒的姿态离场,但就在一只脚已经迈出门外的时候,被拽了下衣袖,身后的人突然开口。
“对,我是不想追你了。”
谈照一顿。
“因为我追你根本就不会有结果,”温明惟出人意料地说,“我感觉不到一点你对我的喜欢,和在意。”
“……”
谈照扣在车门上的手收回,僵硬回头。
“之前你跟我说,以前那些追求者都很容易放弃,追不到你就换一个择偶目标。你不屑一顾,说他们都不是真爱,所以要给我设置更多考验。但现在看来,我也不是真爱,坚持不到那天,不好意思。”
“……”
温明惟低着头,昏暗的光线下表情看不真切,但他的低落不像装的,从头到脚状态都不好,连发丝都沉默又可怜地垂着。
谈照短暂呆怔了下,一阵恼火:他在可怜什么?
难道被冷暴力几天,被生日放鸽子的人是他?
他甚至至今也没松口,说一句简单的“生日快乐”。
再有十分钟——九分钟,谈照的生日就结束了。
他在这里苦等一整天,以为温明惟会早点回来,就算再忙也会记得他的生日,可结果呢?
只等到温明惟倒打一耙的“我感觉不到一点你对我的喜欢”。
——“我也不是真爱”“不好意思”。
谈照气急攻心,怀疑自己再不做点什么就会像充气过量的气球,啪地一下爆开。
他沉着脸,把温明惟粗暴地推到后座上,手指插进对方浓密的长发里,托住后脑,气愤地吻了上去。
第21章 狄奥尼索斯(1)
温明惟的车是一辆定制款小型轿车,抛开它特殊的防弹防爆功能不说,车内空间实在不算大,车顶又低,以谈照的身高很难施展开。
但这会顾不上许多,狭窄和昏暗令气氛升温,温明惟被他重重压住,肩膀一丝也动不了,双唇相触时四周气流仿佛静止了一刹那,紧接着,是一个深吻。
没技巧,但很有气势。
谈照带着火气亲下来,仿佛要把温明惟一口咬死,以惩他惹怒自己之仇。
咬是真的咬了,嘴唇的剧痛还没缓好,温明惟就被掐住下颌,被迫仰起头,柔顺的长发随主人呼吸的频率微微颤抖,上方阴影般压下的是谈照那张六亲不认的冷脸。
“道歉。”换气的间隙里谈照不悦地吐出俩字。温明惟“唔”了声,没等说话嘴唇又被堵住。
按理说不管在哪个领域,没技巧、不熟练的选手都会心虚,但大少爷一点也不,他不觉得自己亲得不好,霸道地扣住温明惟的后颈,姿态拿捏得当,乍一看还真像个情场高手。
温明惟刚才其实想和他断了,但今晚被药物控制的大脑不太清醒,想法也不坚决,给他的态度带着点试探的意思——如果他生气走掉就算了,如果他留下,那就之后再说。
谈照也在试探,直到温明惟抬起胳膊搂住他的腰,脸色才稍微好点。
“你抖什么?”
谈照短暂离开温明惟的唇,发现后者似乎浑身乏力,搭在他后背的手指轻轻颤着,腰也直不起来,一副被亲得腿软的模样。
“不至于吧?”他收紧手掌,压低声音道,“你紧张?……还是兴奋?”
“……”不管是紧张还是兴奋,这么问可真够坏气氛的。
偏偏药效正在最浓时,温明惟是真的腿软,眼皮也发沉,连从睫下投出的目光都没平常有神,显得缠绵。
谈照的怒火平息了些,冷哼一声:“别以为能蒙混过关,先给我解释你前几天到底干什么去了,然后道歉。”
温明惟没吭声,另一只手也抱住他的腰,由于没力气,还滑了一下。身体也往他怀里倾,近在咫尺的唇再度相碰,又是一个吻。
谈照虽然不高兴但也没拒绝,强势地夺走主动权,并通过刚才的练习终于学会了点技巧,找到了除咬之外的另一种方法,吮吻,用力地厮磨。
他心里还有火气,一点不温柔,侵略般攻入温明惟的口中,无师自通地制住那条柔软,不准反抗也不准闪躲。
除配合外温明惟不能做什么,半闭的眼一抬,对上他沉迷的目光。
虽然青涩,但谈照不是男孩,是一个已经非常成熟的男人。
温明惟莫名有种被猎人盯上的罕见直觉,稍一走神,又被他扣住下颌,惩罚般吻得更深更重,周围氧气都被夺走,呼吸渐渐急促,鼻尖冒了点汗。
这还没完,刚才的几个吻都是前奏——
温明惟被那个不知道是什么的药折磨得没力气而且四肢疼痛,配上深吻的快感,复杂又奇特的滋味让他从生理上真正地兴奋起来,把之前那些灰烬般压在头顶的沉重情绪渐渐扫清。
他轻轻吐出口气,气息绵长但很快被截断,在对方紧密的吻里他忍不住叫了一声:“谈照……”
饱含渴望的腔调,比一切解释和道歉都有用。
谈照顿时吻得更凶,恨不能把他整个人吞进肚里似的,眼睛依然紧盯着他,瞳孔里射出幽深的欲念,那是无论纯情还是开放都压不住的雄性本能。
“谈照……”温明惟又叫一声。
长发已经被揉乱,贴在潮湿鬓边的发丝像浸了水一样,一向苍白的面容透出沉醉的红晕。药物给的痛苦强烈,谈照给的快乐也强烈,他分不清自己喜欢的是哪种,只是想要更多。
“别叫。”谈照难忍地咬了他一口,“就这么喜欢?”
“……唔。”
“那你刚才还赶我走?”
“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哪个意思?”
“……”
温明惟答不上来,他已经不在后座靠着,被谈照斜斜摁进怀里,如果角度再倾斜点就要躺倒,换成更暧昧的姿势。
谈照突然说:“还有一分钟。”
“……生日快乐。”温明惟终于松口,补了句,“其实我有准备礼物。”
“真的?”
“嗯。”
“拿给我看。”
“等一下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