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旅馆很不正规。
没要身份证件,所以住的什么人都有,而且各个看着都不像好人,不过阴沉着眉眼的黎渐川看起来似乎更不好惹。
房间里的设施都很旧,电线老化,墙角泛潮发霉,白色的墙皮掉了不少,床也不大,床单洗得发黄。
宁准躺在床上,双眼闭着,似乎还在昏睡。
黎渐川后脚踢上门,按开灯,一屁股坐在床上,抬手拍了拍宁准的脸:“起来洗脸刷牙,吃饭了。”
幽沉的桃花眼悄无声息地睁开。
“……你知道我醒了。”
黎渐川把汉堡和牛奶掏出来,淡淡道:“下了货车的时候你就醒了。”
宁准从床上爬起来,伴随着嘎吱嘎吱的木头晃悠声,趴到黎渐川背上,下巴尖轻轻磕在黎渐川的肩窝:“不怕我跑了?”
黎渐川瞥了眼宁准,冷淡地勾了下唇角:“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可不行。”
闻言,宁准没否认。
其实在穿梭密林,疯狂奔逃时,黎渐川就隐约猜到,宁准之前为他卸掉锁链,允许他在那一层实验室闲逛,并不是他真的对他完全没有防备,信任有加,而是故意为之。
宁准想借助他的力量,逃离实验室。
这也是黎渐川能带着人一路破解实验室的门锁监测,且未被暗处武装力量发现,顺利无比地逃出来的原因之一。
黎渐川隐约窥破了这一点,所以才半是试探半是警惕地绑了宁准。
两人不需言语,便默契地合作了这一趟,各取所需,也容了彼此的私心。
而这次逃跑的情形也说明,God和宁准之间的关系可能不太正常。
至少,并非黎渐川资料里所见的从属关系。
宁准从后抱住黎渐川的腰。
黎渐川背着人到卫生间,把一只挤好了牙膏的牙刷塞他嘴里。
“吃完睡觉,晚上离开。”
三两口把一个汉堡塞进去了,黎渐川脱了鞋和外套,靠到床头,懒洋洋地屈着长腿。
等宁准洗漱完出来,黎渐川把还热着的牛奶递给他。
宁准接过牛奶喝了,又吃了根热狗,就翻身上了床。
但黎渐川一个将近一米九的大男人将整张床都占了,根本没有多余的地方。
“想洗澡。”
宁准靠过来,脚腕擦过黎渐川的手臂,有点冰凉。
“嗯,等会儿。”黎渐川应了声。
握着那截细细的脚腕,黎渐川把宁准拉下来,让宁准坐在他身上。
宁准体重很轻,全身的重量松懈下来,压在他紧实的肌肉上,有微凉的体温透过薄薄的羊毛衫渗过来,带着松雪的气息。
“怎么?”
宁准虚虚搂住黎渐川的脖颈,桃花眼微扬。
黎渐川看着那两片柔软的唇,嗓子突然干得发痒。
他拉着宁准的腰,将人带近了点,抬起身,在他的唇上碰了下。
只是轻轻一碰。
黎渐川感觉到宁准的腰背瞬间僵成了一条直线,桃花眼里带了点莫名的色彩,紧紧盯着他。
他和那双眼对视了片刻,呼吸慢慢急促。
掐着那截窄腰,他把宁准按到怀里,又吻了上去。
这次的吻不是试探的浅尝辄止。
黎渐川低头吻住宁准又凉又软的唇,心口鼓噪着一腔狂烈的情绪。
他找不到这股情绪的宣泄路径,只好忍耐不住地吻着宁准的唇,将那一丝丝甜牛奶的余味抢夺过来。
接吻往往会给人一种稍不注意就会触碰到灵魂的亲密假象。
黎渐川用力扣着宁准的后颈,谈不上丝毫吻技地放纵着直白的情绪。
宁准却似乎并不觉得难以接受,反而相当享受这样有些粗暴的亲吻。
这个亲吻持续了很久。
在宁准快要神智混乱前,黎渐川才退开,抬手拉了拉宁准有些凌乱的衣服,声音嘶哑:“穿好了。”
宁准睁开眼,嘴角挑起一丝促狭的笑:“柳下惠?”
幽沉莫测的暗光早就从那双桃花眼里褪去了,大片潋滟的水光涌上来,将这双眼浸染得暧昧瑰丽,勾魂夺魄。
黎渐川强迫自己的视线从这双眼中挪出,慢慢呼出口气,把宁准捞起来,抱着钻进了被子里。
这床被子很旧,但洗得还算干净,散发着清新的洗衣粉味,上面盖了层黎渐川自己买的床单和毛毯,廉价又粗糙,但很厚实。
“黎下惠。”
他把宁准按在被窝,从旁边抽了根烟。
宁准躺在枕头上,低声说:“床头柜里东西都有,但可能不太好用。出门一百米左转的巷子里有自动贩卖机,二十四小时可以买到……”
黎渐川狠狠吸了口烟。
宁准道:“你有感觉了。”
黎渐川瞥了他一眼。
宁准的黑发凌散,皮肤白皙,眼尾有点红,一张清冷禁欲的脸被彻底融化,冷静自持中透着压也压不住的性感缭乱。
自从认识到自己是蚊香,而非钢筋后,黎渐川就觉得宁准无时无刻不在勾引他。
撩起的眼尾,微翘的唇,扫过鼻尖的乌黑的发丝,修长干净的手指和笔直的腿。
这种勾引充满了针对性,准星就按在黎渐川脑袋上,想躲都躲不掉,一击即毙。
但他偏偏很受用,且妄想更多。
不过。
他不希望他爱宁准,只是出于欲望。
眼眸里的光沉了沉,黎渐川按灭烟蒂,关了灯:“睡觉。”
抬手把宁准捞过来,捂着他的手和肩,黎渐川闭上眼。
他整整一夜没合眼,神经紧绷,体力消耗很大,脑袋刚一沾枕头,就有点昏昏欲睡。
但他保持着该有的警惕,所以听到了宁准低缓的声音:“你想要回国,不打算联系你的人?”
黎渐川清醒了点,道:“有人背叛了处里。我不太清楚是谁,有几个怀疑对象。但最好还是先不联系。虽然没人接应,回国有点麻烦,但至少安全。我们今晚就离开这儿,我会点黑客技术,也有点人脉,伪造两个身份,没什么大问题。”
“嗯。”
宁准低低应了声,把脸蹭进黎渐川颈窝。
在这方面,黎渐川比他有经验得多。
黎渐川搂着他。
昏暗的房间内只有窗帘拓出一片虚幻的薄光,朦胧地照下来,小旅馆阴暗破败的气味弥散四处。
呼吸起伏间,黎渐川低声说:“不管你想干什么,别乱跑。被抓回去,没人救你。”
语气充满警告,他恶劣地捏了把宁准的后颈,
宁准在他略带胡渣的下巴上咬了下,闭着眼,完全没当回事。
这话对他而言,就跟黎渐川是宁折不弯钢铁直男一样,随便听听就行。
白天的时间一晃而过。
晚上七点,黎渐川洗了澡,买来晚餐。
两人吃完饭,退了房,趁着浓重深沉的夜色,骑上旧摩托,离开了小镇。
第二天下午,洛杉矶国际机场。
略微修饰了五官轮廓的黎渐川和宁准大摇大摆地通过海关,以普通游客身份,登上了一架前往华国首都的国际航班。
在他们离开三小时后,洛杉矶所有航班信息都像流水一样注入到了一面屏幕上。
然后这面屏幕被砸了个粉碎。
“把他抓回来……立刻!”
第41章 越狱
历时十三个小时的漂洋过海,黎渐川终于踏上了熟悉的土地。
工作原因,他常年在外出任务,仔细算算,留在国内的时间其实少得可怜。
但故土难离,听惯了英语法语之类的外语,乍一听到满耳的中文,心中一直飘浮不定的某些东西都像是突然找到了依托一样,沉沉地安定下来。
出了首都机场,黎渐川叫了辆无人驾驶的出租车,把自己用来装样子的大背包扔到后备箱里,和宁准一块坐在前面,设定路线。
“去哪儿?”
宁准摘下口罩,呼出蒙蒙的白汽。
他脸色透着病态的苍白,坐十几个小时的经济舱很难受,他有点晕机,说话的声音显出几分虚弱疲惫。
出租车缓缓加速,驶出机场。
黎渐川道:“我在郊区有个住处,没人知道……还难受吗?”
他将车内的空调温度调高,把副驾驶的座椅放倒,让宁准半躺半靠着,又给他拧开瓶矿泉水,小心地喂了口,注意着宁准的脸色,惯来冷漠的语气难得的低沉温柔:“睡一会儿吧,离得不远。”
宁准含糊地嗯了声,鼻尖在黎渐川的手背上蹭了蹭,闭上了眼,难得乖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