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你的游戏,也是我的游戏。”
“我们都必须要赢。”
宁准轻轻眨眼。
黎渐川皱起眉头,没有答言。
第504章 有喜
深夜,零点一过,欢喜沟无人出行的隐形禁忌被打破,整座村子都开始变得躁动起来。
各方势力伸出触角,暗中潜行的身影都变得多了起来。
今天是请神日,仪式在半夜,无须担心凌晨有事,但以防万一,有人上门,黎渐川还是在住处多待了一段时间,直到零点三十分,才与宁准出门,前往深山里。
出于对福禄天君和第二件神物的某些猜测,他要先去趟深潭。
小心地躲避着可能的窥探,两人一路有惊无险,顺利抵达了曾来过一次的密林深潭。
“我就是想看看那些碎镜片的情况,”黎渐川边脱衣服边道,“这个时节,下一趟水冷得很,我去就行,你别去了。还跟上次一样,你在岸上警戒,我要是两分钟后还没回来,就拉绳子。”
“好,注意安全。”宁准接过绳子,没什么异议。
“有事喊我,或者直接拉绳子,我都知道。”黎渐川又不放心地叮嘱了声,才跳进潭里,一个猛子扎了下去。
他的身影飞快消失在如浓墨般的潭水中。
宁准静静注视了片刻,忽然回头。
然而,他背后空空荡荡,除幽暗密林,什么都没有。
“还真是警觉呀。”
一道熟悉至极的声音轻笑着响起。
宁准眉头一跳,抬手压了下自己的嘴角,对于这道来自自己口中、有着自己声线的声音的突然出现,有点意外,但不太多。
他不正常这件事,他自己当然知道。
“你是谁?”宁准瞥了眼水潭,声音低冷。
“看来不管多少次,你对我的存在都是多多少少有所察觉的,所以在我出现时,也没那么惊讶,”如宁准声线如出一辙的带笑的声音道,“不过,你的记忆真是个麻烦,我不想再来一次自我介绍,再耗上许多时间尝试说服你。”
“我们的时间不多,超不过两分钟,因此,我希望你可以试着相信我。”
“我就是你。”
那道声音说:“真实的你。”
“都是‘我’,还需要分真实和虚假吗?”宁准笑着眯起一双桃花眼,“别拿我当傻子耍。”
“你瞧,我就说你的记忆是个麻烦,我没有时间再长篇大论说服你一次,”那道声音无奈哀叹,又道,“这样,时间有限,我只说一件事,关于你的眼睛。在你的记忆里,它应该是昨天凌晨,突然之间、毫无预兆地恢复的吧?”
“你也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但潜意识里,你知道这不是一件可以让别人知晓的事。”
“你必须保守秘密,所以,连你最为信任的爱人,你都没有告诉,而是选择了欺瞒。”
“你的这种恢复,和潜意识的选择,不是毫无根源的,而是来自于和我的交易,或者说合作。”
那道声音道:“我们是同一个人,只是因和高维意识对抗的影响,以及这个副本的天然污染,才意外分裂成了两个,但无论是一个还是两个,我们的本质都没有发生改变,我们的目的也始终相同。”
“清洗掉自己的疯狂,合二为一,在你的爱人解谜成功时,一同通关离开这里,就是我们的目的。”
“为此,你需要力量。”
“但是,因为副本的规则机制,你丢失了它,遗忘了它,而还记得的我,为了我们共同的未来,便只能冒险出现,帮你寻找回它。现在,你看,你的双眼找了回来,神智也已经恢复,和之前已经完全不同了。”
“我们的胜算增加了。”
宁准道:“交易……你帮我恢复双眼和神智,我答应同你合二为一,这就是我们的交易?”
“合作,”那道声音道,“我更喜欢称它为合作。我们是同一个人,这是你无法否认的。”
宁准道:“按你所说,我已经拿回了力量,并已经在用这种力量帮助我的爱人,解谜通关,一切都是如你所想进行的,那现在,你又为什么会再次出现?”
“因为……出现了一点意外。”那道声音道。
“意外?”宁准眼眸微转。
“你的疯狂与污染不仅没有好转,还在加重,”那道声音沉郁下去,“已经拿回的力量,没能阻止你状态的恶化,携带着这样严重的疯狂与污染,即使你的爱人成功解谜通关,你也根本无法离开。”
宁准凝视着水中的自己:“你出现在这里,应该不是特意来通知我,‘我要被困死在这里’这件事的吧。”
“怎么解决,”他道,“说说看。”
那道声音也不含糊:“你猜得对,我是为了和你商议解决这个问题,才出现的。目前,我所能想到的解决办法只有两个,一是说服你的爱人,延迟解谜时间,在解谜之前,先获取一些力量,来帮助你治愈疯狂,治愈你,大概也是他的游戏任务之一,不是吗?”
宁准不置可否:“第二个办法呢?”
“污染他。”那道声音果断回答。
宁准一顿,眉梢轻挑。
“先不要急着抗拒,”那道声音笑起来,“你应该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指的污染,是用你污染他,而不是其它什么。”
“你知道吗?这里关于疯狂与污染的规则,来自于你的爱人。它会帮助这里的人,外来的人,清洗他们的疯狂。清洗成功,被治愈的,自然可以离开这里,那没有清洗成功,未被治愈的,自然也就无法离开。”
“当然,治疗不代表治愈,这清洗成功与否,不取决于他和规则,而取决于接受清洗的人。”
“可人这种生物,骨子里就是不干净的,所以,他的规则实施的这些时日里,外来的、最后成功离开这里的人少之又少。”
“不过,规则从来不会约束规则制定者。”
“他绝对不在这清洗成功与否的判定之内。”
“不管他是否被污染,污染是否深重,又是否精神堪忧,已经疯狂,只要他想,他就能够离开这里,甚至若是他不需求魔盒和
这里封存的属于他的力量和记忆,他完全可以立刻、马上通关。”
“魔盒游戏两个通关条件,达成任一,即可通关,其中一条本局剩余玩家数少于等于三,自始至终都是达成的。这是这个副本由普通副本被影响改动为单人副本后的最大漏洞。”
“也是他留给玩家、留给自己的生机。”
“只是十年间,那些来到这里的玩家都疯狂过甚,被自身的污染蒙蔽了双眼,连离开这件事都意识不到,更别说这一线生机了。最终,他们之中的大多数,都只能白白被困死在这里。”
“有没有一种可能,”宁准轻声打断他,“我是说可能,有些玩家是当真被蒙蔽困死的,也有些玩家,是自愿被蒙蔽困死的?”
那道声音一顿:“这就是我和你的不同。虚伪的你总是对人性里的善抱有最大的期待。”
“随你怎样说吧,”那道声音叹气,“总之,他可以顺利离开这局游戏,无论解谜成功与否,无论污染与疯狂在他身上是否存在,只要他想,他就能离开。因为这里本就没有任何规则可以束缚他。”
“但你不同,你在被束缚。你想要和他一起离开,就必须借助他,污染他,将他与你死死捆绑在一起,否则,最后的结局就是他顺利离开,而你滞留于此,在天长日久的消磨间,重回最初的模样。”
“最初的模样?”宁准双眼微抬,瞳色随水波与月色潋滟晃动,“我最初是什么模样?”
那道声音清冷而平静:“无心的怪物,不死的监视者,永远不会也不可能再成为人类的的伪神。仇视一切,怀疑一切,怨憎一切,生于恶意滋养的阴霾,囚于无望无尽的炼狱。”
“这是你最初的模样,也是你原本的人生。你逃了出来,可随时都有可能重坠其中。”
“现在,就是最危险的一刻。”
宁准沉默两秒,忽地一笑:“我现在有点相信‘你就是我’这个说辞了。潘多拉,或者别的什么,是不会这样评价我的。”
那道声音一叹:“在双眼恢复后,你已经想起来了一些东西,所以你应该知道我没有欺骗你。我正是清楚这一点,才选择在发现不对后,就立刻来找你。两个办法,无论你选择哪一个,都要明白,我从始至终都没有伤害你和他的打算,所有选择,最终的目的,都是为你我,为你们。”
“假如你仍怀疑我,也大可以把关于我的一切告知你的爱人,也许他会为你在两个主意之间做出选择。”
“你对他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他知道你的问题,就一定会解决,不会放弃你,独自离开。”
“不过,但凡你对我有一点信任,我都不建议你直接同他坦白。”
“因为,他在怀疑你。”
宁准对这句话没有什么反应,只问:“两个法子,你更倾向于哪一个?”
“前者吧。”
那道声音沉吟:“两个都有利有弊。前者虽然失败概率更高,也会拖延他的解谜时间,但半点不会破坏你们两人之间的关系。后者,一个不慎,你们之间怕是会有裂痕出现。”
“我的话只供你参考,究竟怎么选,还要看你,毕竟,现在主导这具身体的,主要是你。”
说着,那道声音开始变轻变远,直至消失不见。
最后遗留的,只有一句宛如耳语的微弱声音:“记住,不管怎么选,说服他,最好的时机是现在,污染他,最好的时机……是请神夜洗礼。”
宁准垂眼。
下一秒,一道哗啦声响,宁准飘荡于清幽潭水中的倒影被打碎,黎渐川结束这次再探,钻出了水面。
“我拼了下我上次从潭底收走的,还有潭底剩余的那些碎镜片,果然,看着虽然差不多,但实际拼起来,确实是少了一小块,大概只有拇指大,很可能是被福禄带走的。”
黎渐川边说着,边上岸,快速擦身子穿衣服:“只有神物,没有大巫或巨蚺手里的镜子,估计是不行。欢喜沟和天空城之间的镜中通道要是真那么容易就能往返,两个世界早就不是现在这般模样了。”
“祂没有全部拿走,可能也是怕被多子或谁发现什么,而且,一小块和一整面的效果,对他来说,大概差不多……”
忽然,黎渐川像是发现了什么一样,话音一顿,看向正在收绳子的宁准:“我下去的时候,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宁准偏头,像是有点诧异,“怎么了?”
“没什么。”
黎渐川摇了摇头,望了眼宁准被月光投射到林间的影子,目光微微一沉,很快又恢复正常:“走吧,咱们抓紧时间,在天亮前结束。”
“祭拜福禄天君这事,我总感觉不简单。”
“放心,”宁准跳上他的背,苍白的脸颊贴上黎渐川湿漉漉滴水的发丝,“你不是一个人,还有我。”
黎渐川挑眉看他,与他在月下交换了一个短暂而潮湿的吻。
这边事了,两人自然不会再多停留。
黎渐川带着宁准一路下山,迅速去往欢喜河边。
他们要寻一个偏僻无人处,设坛祭祀福禄天君。
像这种简易的祭拜,需要的东西不多,关键的只有香炉与香,黎渐川来的路上顺了几件,便足以支撑。而福禄天君是否应答,看的却不是仪式的华丽与否,而是举行仪式的人。
“福禄天君发现向祂祈祷的人是我,八成得吓一跳。”
黎渐川蹲在林子里,麻利地摆着祭坛,低声道:“不过,我感觉祂不会轻易接受我向祂抛出的连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