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菲夫人没有犹豫:“是。”
这个回答十分肯定。
黎渐川审视着莫菲夫人的表情变化,没有从中看出虚假的成分。其实从扎克背后的势力来看,就大致能够确定,除了玩家之外,本局游戏只会存在本局游戏的怪物和NPC,其他游戏局的势力是无法过来的。
当然,这个判定有个很大的漏洞,那就是宁准的存在。
而通过莫菲夫人这个回答,黎渐川首先就排除掉了宁准。宁准究竟是什么情况,黎渐川暂时也无法确定。但他可以确定的是,宁准不是单纯的魔盒玩家。
这样看的话,之前来过这局游戏并留下魔盒的那个男人,就不是宁准。
但那个男人留下的魔盒,或者还有其他东西,却是扎克背后的势力百般阻挠,不想让他得到的。
黎渐川边思考着,边继续问:“你说他杀了很多人,他杀的是什么人?”
莫菲夫人:“不知道。”
“我说过我的记忆并不完全。我只有一些他疯狂杀戮的模糊画面残留,并不能知道他的名字容貌,和杀死的人的身份。国王先生,这已经是第二个问题了。”
她朝黎渐川微笑。
黎渐川没理会,话锋一转,突然问:“我怎么才能见到审判门的答题卡?”
莫菲夫人神色一怔,眉心微不可察一皱,旋即松开,嘴角的笑意冷淡了几分:“你还是很喜欢这样出其不意的招数,国王先生。但这个问题我没有必要隐瞒你。你想要再次见到那个老家伙,只需要想着本轮审判案件的真相,从身上找到纸笔就可以了。”
“不过在某些事情上,他并不比我知道得多。他距离监视者。还差得远。”
“或许吧。”黎渐川漫不经心地勾了下唇角,“第四个问题,莫菲夫人,我想知道,那个男人是怎么破开这个死局,离开这里的?”
莫菲夫人意味深长道:“或许他和你想的一样,国王先生。”
黎渐川微微能动的指尖轻轻敲在手机屏幕上:“这个回答可是非常不负责任的,莫菲夫人。不过总比不知道强点儿。那第五个问题——在那个男人离开后,这局游戏发生了什么关键性的、或者说剧情上的改变?”
莫菲夫人道:“这样模糊的问题我很难回答。但我想我可以告诉你,国王先生。那个男人没有破坏过这局游戏的任何关键部分,但他一定造成了某些影响。”
黎渐川的手指一顿:“比如……他推迟了你成为监视者的时间?”
莫菲夫人猛地抬头。
几乎同时,一声轻微的破碎声响起,黑白死寂的空间飞快地开始恢复原有的色彩和光线。
“国王!”
莫菲夫人一声尖叫。
浑身的肌肉倏地绷紧,黎渐川在这尖叫还未彻底出口时,就已经如一颗漆黑的子弹一般,射了出去。
他周身的黑白飞快融入色彩,残影甩在身后,穿破凝固渐次破裂的空间,一拳捣碎了头顶正上方的小铁窗,收缩调整全身骨骼,像一道无声的风一样掠进了那条阴暗狭窄的窗户通道内。
青苔湿滑,阴腐气味满溢。
黎渐川贴着通道墙壁一跃而上,微微缩紧的瞳孔蓝光大炽,几乎在进入通道的瞬间就锁定了尽头模糊的黑影。
“已经晚了,洛斯!”
雷蒙猖狂的嘶吼从下方传来,莫菲夫人的身影出现在他身旁。
四周的景象开始黯淡坍缩,审判门的影子渐渐浮现在前方,门上的倒计时归零,仿佛只要黎渐川向前一跃,就会立刻推门离去。
“……晚了?”
黎渐川神色一冷,速度加快,身如闪电,在审判门彻底凝实之前,狂猛出拳,一下一下如骤然降落的狂风暴雨一样,轰轰地砸向通道尽头肉眼无法穿透的漆黑墙体。
大约只是过了零点几秒,那道墙体就发出了不堪重负的砰的一声,轰然碎裂。
一个漆黑古旧的盒子失去支撑,从顶部飞快滑下,顺沿的痕迹和黎渐川之前在这条通风管道内见到的遗留划痕一模一样。
黎渐川低头接住魔盒,正对上了雷蒙站在窗下阴狠仰视的视线。
“门已经开了,国王!”
雷蒙恶劣地扬起唇角,狂笑起来:“不要再做徒劳的挣扎了,接受圆桌的审——呃!”
这个口型只来得及做出一半,就毫无征兆地凝固在了雷蒙的脸上。审判门发出轻微的嘎吱声,场景坍缩到了脚下,黎渐川像一只坠落的飞鸟一样掉出天窗通道,轻盈稳健地落在了雷蒙的身旁。
他伸出手,接住了滚落的鲜血喷洒的头颅,和长袍内掉落的第二个魔盒。
时空静止。
“一秒钟。”
黎渐川将雷蒙的脑袋随意抛在一旁,垂眼检查了下自己的橡胶手套,手套很严实,没有漏进鲜血。
他甩了甩手上的血,两指之间一根肉眼难以捕捉的极细的钢丝被抽出来,摔下几滴血珠。他早就说过,他在这房间布置下了一些小玩意儿。
昏死在椅子上的扎克突然睁开眼:“国王,我有你想知道的消息,关于那个男人,我有资料,只要你放我活着离开……”
“不装死了?”
黎渐川扬了扬眉,散漫道:“左一主教,我记得你在第一轮审判案件内就死了吧。我就算想放你离开,也没本事和魔盒游戏抢人。更何况,你一直针对我,凭什么认为我会让你离开……既然喜欢装死,那不如死得透点。”
“不——!”
扎克惊恐的叫声戛然而止。
黎渐川走过去,卸下了扎克椅子上的钢丝小机关,顺势看了眼旁边浑身僵直的科蒙:“游戏结束了,侦探先生,不走等我请你吃饭?”
科蒙蓦地瞪大眼。
憋在胸口许久的一口气慢慢松了下来,他急促喘息了几声,低头快速道:“我叫西尔·阿米拉,俄国米克洛夫斯基化学实验室的研究员,如果……你需要帮助,可以来找我。”
“我期待和你的合作。”
科蒙看了一眼黎渐川,身形慢慢透明消失。
黎渐川挑了挑眉,四下扫视了一圈。
四面的场景已经塌陷成了宛如辽阔星空的无尽黑暗,漆黑的审判门半开着,凝固在了背后,伫立虚空。
莫菲夫人站在门边,神色冰冷:“你放走了科蒙。”
黎渐川随意道:“我本来就没想要杀他。众所周知,魔盒游戏是玩家对抗模式,杀人可以通关。但我爱人之前告诉过我,最好不要肆意滥杀玩家——我想,他的告诫是正确的。”
“口头上的交易,莫菲夫人,‘我的信誉从来都建立在利益的基础上’。”黎渐川笑了声,“原话奉还。”
“你没有相信过我。”
莫菲夫人阴冷道。
“我从来不相信任何人。”黎渐川道,“你最后的破绽太多了。你暴露给我第二个魔盒的消息,还主动提出要回答我的五个问题,而要我付出的代价仅仅是杀两个玩家,你这未免也太亏本了些。”
“你没这个好心。所做的这一切也不过是在掩饰你的真正目的——我猜,你是想让我把注意力放在第二个魔盒身上。”
“真空时间结束的那一秒极为有限,你不认为我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拿到两个魔盒。我需要有一个取舍。而你故意说出了第二个魔盒的神秘和我与它的联系,让我的注意力放在第二个魔盒上。一旦我选择先去拿第二个魔盒,那么你就有时间去抢夺第一个魔盒……”
“你说得对,没有哪个怪物不想成为监视者。同样的,也没有哪个监视者,不想逃离这里。”
黎渐川冷冷看着莫菲夫人:“你也想。”
“我解谜成功,魔盒的实体就会再也无法隐藏,封印也会破除,只要找到就能拿到手里打开。你想用它离开。但很可惜,我比你快一点。”
莫菲夫人妆容精致的面孔陡然扭曲。
她爆发出一声不甘的尖锐的叫声,然后一头冲进了半开的审判门内,消失了。
整个虚无的空间,只剩下黎渐川脚边的一块地板,和两具无头的尸体。黎渐川看了眼手里的两个一模一样的黑色魔盒,没有选择立刻打开它们,而是腾出一只手在身上摸了摸,掏出一张空白的答题卡,和一支钢笔。
黎渐川扫了眼半开的审判门,在答题卡上缓缓写下一行文字:“我想你知道我的名字。”
墨黑的字迹缓缓渗入纸内,却没有新的字迹浮现。
黎渐川略抬了抬眉,沉思片刻,又写道:“我杀死安德烈的时候,没有游戏内的击杀通告。”
像是知道再也无法隐瞒黎渐川。
答题卡空白的下方终于缓缓现出了一段文字:“我无法回答你的问题,我的老朋友。但我可以告知于你,这局游戏原本只拥有我和圆桌两者存在。是你改变了这一切,为了埋葬某些东西。”
“你可以打开这两个魔盒。但希望你了解,潘多拉的魔盒里封印的,是无解的厄运与灭世的灾祸。”
最后一个单词成形,不容黎渐川再细看,整张答题卡就突然炸为光点,消散无踪了。
“……厄运和灾祸?”
黎渐川低头看着手里的魔盒,想了想,手指微动,缓缓打开了本不属于这局游戏的第二个魔盒。
刹那间。
星河倒转,宇宙无垠。
所有的意识仿佛瞬间被电流裹挟,黎渐川猛然失去了对一切的感知,模模糊糊中,他看到自己在以一个奇怪的类似观看全息影片的角度,自下而上观看着一幅宏大而血腥的画面。
无数靡丽色彩的中央站着三道身影。
一道冰冷的声音如神谕降临,自星空落下:“Welcome to the final battle!”
——欢迎来到,最终之战。
第103章 初见
安静地蔓延宇宙、笼罩万物的星空,浩瀚而深邃。
无数星辰如神明漏下指缝的沙砾,悬浮在无垠的黑暗世界,晕着或明或暗的光。在这幅浩大无边的景象中,有一张长桌和三把高背椅伫立中央,仿佛凝固了般,给人一种哪怕斗转星移、宇宙生灭都无法将其动摇的错觉。
三把漂浮星空的椅子上,各坐着三个裹着漆黑斗篷的人。
高空中冰冷的声音仍在继续:“魔盒游戏降临至今,三名玩家魔盒持有数正式达到一百,潘多拉最终之战开启条件已达成——请确认是否开启最终之战!”
辽阔无垠的虚无空间,这声音盈落如璀璨星光。
“最终之战?”
坐在最末的一名裹着斗篷的玩家发出一丝兴味盎然的略有些病态的笑声:“似乎很有趣。这就是魔盒游戏的顶级对局——据说通关了,就能彻底脱离魔盒游戏的蛊惑和控制,拯救全人类于水火的那个游戏局?”
“当救世主,似乎也挺有意思。”
那名玩家像是想到了什么高兴的事,耸着肩膀呵呵笑了会儿,旋即声音一冷,突然道:“确认开启。”
高空中传来咔的一声轻响。
这个声音让置身于这个场景内,却又只能像个旁观者一样静默观看的黎渐川感到了一丝莫名的熟悉感——就仿佛这个声音,他已经听过了太多太多遍,熟悉到只要一听到,埋藏血肉深处的神经就会本能地紧绷起来。
不过黎渐川还来不及去细想这熟悉,长桌旁的第二个玩家便已经沙哑开口了:“我在排行榜上见到过你们的名字。但不管你们有多强大,最后的魔盒……只会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