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吗?”湛时礼坚持问。
徐燊没有立刻回答,目光至他浓黑深邃的眼游走到唇。
这个人还是上了钩,一如他所愿。
湛时礼将他的沉默当做默许、默认,唇贴上来时徐燊却忽然偏过头,温热唇瓣擦过他耳际:“有人来了。”
后方有车灯落近,湛时礼抬眼看去,看清楚那是谁的车,略有些遗憾地坐回了驾驶座。
黑色宾利开上前在他们身边停下,湛时礼降下车窗。
对方的后座车窗也落下,露出徐子仁表情冷淡的脸,看着他们问:“来了怎么不进去?正好去书房跟爸报告一下项目进度吧。”
没有给他们拒绝的机会,徐子仁话毕直接升起车窗,他的车先开进了大宅里。
“你走不了咯,”徐燊笑嘻嘻地道,“跟我进去吧。”
湛时礼什么都没说,淡定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带,重新发动车。
这才一个星期,徐子仁特地叫他们进来跟徐世继汇报项目进度,无非是听说了今天下午那些唐楼住民聚众示威的事,大抵也知道他们跟莱德基金那边的接洽不顺利,故意想在徐世继面前给他们难堪。
湛时礼先报告了下午的事情,说后续会再安排人去跟那些住民代表沟通,争取尽快将事情落实。
这些徐世继其实都不操心,无非是多给点钱就能解决的事,他问:“莱德基金的那个高永诚又是怎么说的?”
徐燊回答:“我今天去见了他,他态度很不好,坚持不肯松口。”
徐世继蹙眉说:“他那个人就是这样,前几年他跟肇启抢一桩收购案没抢过,一直耿耿于怀,这几年没少在生意上给我们使绊子。那两幢旧工厦是从前别人抵债给他们的,对他来说根本没什么利用价值,我们想要他出手本来是互惠互利的事情,他偏要攥手里不放为难我们。”
徐子仁口吻轻鄙:“他这个脾气就是这样,但那两幢工厦我们必须拿到手,四弟既然接手了这个项目,还得多费些心思才是。”
徐燊看他一眼,说:“我也有考虑过,如果高永诚坚持不肯卖楼,不如直接跟他们总部谈。”
徐子仁问:“这么点小事他们总部根本不会过问,怎么跟他们谈?”
徐燊道:“自然是拿其他筹码跟他们交易,将那两幢工厦作为附带条件。莱德基金在海外投资的能源项目众多,肇启在东南亚的风电项目打包转让给他们,他们应该会感兴趣。”
徐子仁变了脸色,提起声音:“你手不要伸太长了,这些是非地产业务,还是海外项目,轮不到你来打主意。”
“我也只是提个建议,”徐燊不急不缓地说,“之前听Nic说,因为这几年全球市场环境都不好,公司在海外的投资多有亏损,负债过多,每年的利率支出和融资成本都是天文数字,这个境况下不如卖盘尽快回笼现金才是王道。
“我知道东南亚的风电项目是之前二哥你亲自过去谈下的,你不想这么快放手,但这两年项目确实没赚到什么钱也是事实。”
徐世继没有表态,徐子仁还想说,徐世继却打断他,问湛时礼:“Nic,你怎么说?”
湛时礼其实根本没跟徐燊聊过这些事情,但也只能无奈帮腔:“高永诚之前一直想回伦敦总部不成,是他们内部有人不想让他回去。我找在伦敦的朋友打听过,他现在处境微妙,如果让他们总部知道他因为私怨宁愿放着钱不赚也不把楼给我们,他以后的日子应该不会好过。燊少爷的提议,我认为可行。”
徐子仁有些着急:“爸,风电项目有发展前景,现在放掉还为时过早……”
徐世继摆了摆手,再次截断了他的话,冲徐燊道:“你先试着去谈吧,如果能谈下来,就按你们说的办。”
从书房出来,徐子仁冷着脸一言不发,转身直接上了楼。
徐燊满眼揶揄,朝他背影努努嘴,冲湛时礼做了个握拳拇指向下的手势。他这位二哥,年纪不小气量却不大。
湛时礼抬手轻拍了拍他的背,示意他低调点。
“Nic.”
徐子康在身后叫他们,徐燊和湛时礼同时回头。
“你们聊吧,我去冲杯咖啡。”徐燊很有眼色地找了个借口走开。
湛时礼走过去,徐子康看着他犹豫问:“Nic,我刚给你打电话你没接,是没有空吗?”
“之前在开车,”湛时礼说,“刚跟老板报告完公事。”
徐子康也看到了他们是从徐世继书房出来的,点了点头,湛时礼这么说他也就这么信了。
徐燊手里握着杯咖啡自偏厅旁的长廊走到底,这边是会客娱乐室,已经熄了灯,通往后园大露台的门虚掩着,外面有隐约的说话声传来。
他停步倚墙慢慢喝着咖啡,听到徐子康在跟湛时礼抱怨工作上的不顺心,说他的画廊有人来闹事,说他跟行业协会里的人相处得不愉快。
湛时礼轻声细语地帮他分析原因,教他怎么应付那些人和事,耐性十足。
“我是不是很没用?”徐子康苦笑,“连阿燊都进公司帮忙了,只有我做着这些在爸眼里看来不务正业的事情,还做不好。”
湛时礼安慰他:“不用妄自菲薄,你做你想做的事没必要在意别人怎么看。我早说过了,你爸和你家里人不在意你都没关系,我会支持你帮你,听话。”
徐燊喝完杯中最后一口咖啡,垂眸哂了哂,迈步离开。
他在茶几上搁下空了的咖啡杯,自偏厅的落地大窗走出去,驻足廊下,看向前方。
今天是徐子杰的尾七,家中请了人来做法事,这会儿已经快结束了,只有管家和几个佣人在这边守着。
祭坛里蹿起的火焰有如鬼火,周围排了一圈火盆,火苗在夜风里不时噼啪炸响。徐燊盯着看了一阵,走上前,停步在最外围的一个火盆前,垂眼看去。
炽热火焰点在他漆深眼眸里,徐燊面无表情地看着,良久,他半蹲下身,随手捡起飘落身旁的一张黄纸扔进去。
他做得很慢,将黄纸扔进火盆里的动作像刻意调过的电影慢帧,苍白手背上隐隐浮着青筋,指间捏着那张黄纸几乎伸进了那团火里。
湛时礼一走出来便看到这一幕,瞳孔倏然一缩。
黄纸落入盆中,被火苗舔吻上的瞬间,伸过来的手用力扣住了徐燊手腕将他拉开。
“小心点。”
徐燊听着这有些严厉的语气抬起眼,看到湛时礼蹙起的眉,再是那双也似沾了火色的眼睛。
“你刚在做什么?”湛时礼不悦问。
徐燊看着他,半晌,轻轻挣开手,小声说:“Nic,我手疼。”
湛时礼将他拉起来,又拉过他的手看了看,徐燊皮肤白,手背确实有些发红了。
“你刚是故意的?为什么把手伸进火里?”
徐燊道:“不知道,想做就做了,我就是在想,人都死了,还搞这些到底有什么意思。”
“没意思,也跟你没关系,”湛时礼沉声提醒他,“你给我安分点。”
徐燊将他这样的反应看在眼里,虹膜上一点一点染上笑意:“Nic,你是在担心我吗?”
湛时礼冷冷盯着他,沉默不语。
“关心完我三哥,又来关心我,你好忙啊。”
徐燊笑着:“我好像知道你是怎么哄我三哥的了,你那套确实对我没用,我不是他,你别想将我驯服。”
“没想过,”湛时礼放开他的手,不想说这些,“上楼去早点休息吧。”
徐燊却说:“睡不着,Nic,我想跟你接吻,刚被打断了,还要不要继续?”
湛时礼的眸光一动:“在这里?”
“你不是胆子很大吗?”徐燊坚持问,“要不要?”
湛时礼先转身:“走吧。”
徐燊没有问去哪,听话跟了上去。
到停车棚湛时礼拉开自己的车后座,让徐燊先上车,他也随之坐进去,用力带上了车门。
徐燊一只手勾住了他的领带结,湛时礼立刻欺身而上,手指插进他发间,毫不怜惜地将他按向自己,亲吻覆上。
唇舌相触,然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激烈地碰撞、舔吮、啃咬,如同要将彼此吞没。
被压在车后座逼仄狭窄的空间里,徐燊感知到压制着自己的这个人胸腔的热度和他错乱的心跳,自己也一样。他热切地回应,肆无忌惮地跟这个男人唇舌痴缠、气息交融。
或许自曼哈顿的那个傍晚第一眼见到彼此那时起,就注定了会有这一刻。
那些暧昧声响在黑暗静谧的空间里无限放大,这个吻到底持续了多久,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
外头又来了车,车灯不时晃过,人声传来,湛时礼将徐燊按在车后座里,以身体覆住,始终没有停下亲吻他。
最后的最后,湛时礼的手自徐燊拉扯得凌乱的衬衣下摆伸进去,手掌贴上他的腰,被徐燊轻轻按住。
徐燊喘着气睁开眼,借着车外进来的一点光亮看清楚湛时礼此刻欲念深重的眼睛。
他轻轻一笑,贴着湛时礼的唇,低声呢喃:“宝贝,到此为止了。”
第18章 老婆
湛时礼重重喘了一声,静了片刻,问:“你叫我什么?”
“宝贝,”徐燊重复,“不能叫吗?”
湛时礼看到他眼中促狭的笑,平复了心跳:“随你。”
他拉开距离坐起来,帮徐燊将被自己扯散的衬衣扣子一颗一颗扣上。
徐燊也坐起身,最后贴过来在他脸上亲了下,说:“明天见。”
“嗯。”湛时礼看了眼时间,快十二点了。
徐燊推门下车,湛时礼也换去了驾驶座,发动车子前想到什么,降下车窗提醒他:“回去如果手还是疼,叫人给你拿点烫伤药,下次别再做这种事了。”
徐燊悠悠颔首:“知道。”
湛时礼问:“现在睡得着觉了吗?”
徐燊看着他说:“应该可以。”
“上楼去吧。”湛时礼收回视线,不再留恋地驱车离开。
目送他的车走远,徐燊抬手摩挲片刻自己被咬破的唇,轻轻莞尔。
车开到半路,等红灯时湛时礼的手机上进来新讯息。
是徐燊发过来的又一张自拍——他的下半张脸和白皙修长的脖颈,最显眼的是颈侧的一枚鲜红印子,自己刚咬出来的杰作。
湛时礼没有回复,盯着欣赏了片刻,心情很好地点击保存照片,搁下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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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后,肇启集团和莱德基金正式达成项目出售协议,旺角两幢旧工厦作为其中附加条款自莱德基金名下转让给肇启。
协议是湛时礼飞去伦敦莱德基金总部谈下的,过程很顺利。
最后的签约仪式在港城这边举行,莱德基金总部另派了人过来,高永诚也在场,勉强维持着风度,但难掩神情中的怨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