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便吃的是白菜炖豆腐。
白菜切掉菜帮子,用手撕成长条的片,白萝卜滚刀切块,再切两片姜一起下锅用猪油炒,等菜叶子炒软以后往锅里倒上一瓢水,再下切好的豆腐块,然后盖上盖子等水开就成了。
趁着煮汤的功夫,顾柳又麻溜的煎了一个杂菜饼。
锅里的白菜汤咕噜咕噜的冒着响,顾柳掀盖一瞧,一锅汤煮的鲜香浓白,香气诱人。
冒着热气的白菜豆腐汤和杂菜饼端上桌,顾柳给云裴盛了一碗。
“嗯,好吃!”云裴捧着碗喝了一口,然后点点头。
两日后,云裴和顾柳起了个大早。
说好了今天要去马婶儿家帮忙的。
早食简单的吃了点,两人就要出门,狗崽巴巴的跟在后头。
顾柳原本想让它留在家里,怕一会人多又忙乱,顾不上它,云裴想了下,却道:“带它去吧,总会长大了以后还是要跟着去打猎的,如今叫它去见一见这些也好。”
于是,顾柳便把狗崽也抱上了。
到了马家,来开门的是马卫川,见了他俩侧身让他们进来:“裴子,弟夫郎来啦,正好,快进来!”
见顾柳手上抱着狗崽,马卫川又笑道:“呦,还把元宝也抱来了。”
“马大哥。”云裴和顾柳进门叫了马卫川一声。
只见院里放着两张长凳,马兴业在一边磨刀,一会好杀猪。
马卫川朗笑一声:“等一会爹磨好了刀,咱们就开始杀猪。”
“成。”云裴点头应道。
杀猪的事儿顾柳帮不上什么忙,便和马卫川说了一声,然后到后厨去找马婶儿她们去了。
后厨里,开水已经烧上了,正在烧第二锅。马婶儿见顾柳来了便笑着朝他招了招手让他过来。
前头杀猪的时候还不怎么用得上她们,主要是一会杀完猪以后才要帮着刮毛,收拾猪下水之类的功夫,还有于是几个女人双儿便在灶房里聊起天来。
“哎呀,吃了那么久的卤下水,今儿总算能换换口味了。”马婶儿拿了根柴往灶里捅了捅,感叹了一句。
“可不是。”杜氏正在一边洗碗,闻言也点了点头,眼里带上了些笑:“等一会爹杀完猪把下水掏出来,咱们几个收拾收拾,到了中午弄锅热腾腾的杀猪汤吃!”
他们这儿的习惯,一般哪家杀猪了,要么猪下水让杀猪人拎回家去,要么就要煮锅杀猪汤请来杀猪的人吃,他们今儿是自己家杀猪,自然是要煮杀猪汤了。
杀猪汤就是用瘦肉、猪腰子、猪肝、猪心之类的下水煮的一锅,下水如果收拾的干净了,煮出来的汤也是鲜的。
马卫锦还惦记着之前云家盖新屋时顾柳做的那道韭菜猪血呢,忙问他娘有没有和他爹说留下一点猪血自己家里做着吃。
“说了说了,还能忘了你那一口猪血不成。”就这么点事儿马卫锦已经来来回回念叨过好几回了,马婶儿嗔了他一眼,笑骂道:“就你嘴最馋,成天就惦记着嘴里这口吃的了。”
夏天冬和顾柳认识的久一些,很快便察觉到了顾柳语气中的一些微妙的变化,于是用胳膊肘怼了怼他,捂嘴笑:“诶,我发现你现在说起你相公好像有点不一样了,是不是...”
后面的话,念着这儿还有个还没成亲的马卫锦,到底还是没有说出来,声音也压低了,只是朝他直挤眉弄眼。
夏天冬性子直爽泼辣,也不是顾柳那样脸皮薄,容易羞臊的,这话说的其实是小夫夫房里的事儿,然而顾柳却没听懂,只以为冬哥儿这是在打趣他和相公感情好,脸一红,没说话。
两人想的根本不是一个事儿,却也意外对上了。
见状,夏天冬更乐了,还想说些什么逗他,然而马卫锦正巧这会凑了上来,一双杏眼好奇的看着他们:“你们俩又在说什么小话?我也要听。”
这种浑话自然不能说给马卫锦听,于是夏天冬捂着唇直笑,糊弄道:“我说你柳哥哥和他相公现在感情越来越好了。”
马卫锦眨了眨眼,看着面色红红,咬唇不说话的顾柳,信了,于是也笑了,下巴微抬,颇为自豪的样子道:“那是自然,我裴子哥可是好人,待柳哥哥也好。”
夏天冬就见不得他那副嘚瑟的样子,忍不住戳了戳他的脑袋:“瞧你这幅样子,明年才成亲呢,这话也是你能说的?在我俩跟前说说也就算了,要是叫村里那些长舌妇听见,有你受得。”
马卫锦吐了吐舌头,他年纪比两人小一些,在家又受宠,性子自然也活泼些,“知道了,这不是这里没人我才跟你俩说两句。”
空山静谧,一时只听到他们的说笑声,三人放下背上的竹筐,就这么一边说着话,一边开始采菌子。
第24章
菌子一般都喜欢藏在草堆下面,顾柳用手拨开一丛湿润杂草,果然就看见了几朵水灵灵,嫩生生的鸡油菌,杏黄色的菌盖又肥又厚,因为颜色有点像鸡油,所以叫做鸡油菌。
鸡油菌算是他们这里比较常见的菌子,菌盖肥厚柔软,拿回去洗了炒菜、凉拌都很好吃,但不能放姜,不然吃起来会有点苦苦的。
顾柳下手又轻又稳,两只手托在菌盖下,顺着根部轻轻一拔,“啵”的一声,一朵菌子就这么完整的从土里被带了出来,顾柳抖了抖上头的泥块,小心的放进竹筐里,又继续去采下一朵。
这一窝菌子有七八朵呢,有些被虫蛀烂了的他没要,能摘的一共四五朵,他全部摘了下来,又仔细的翻了翻周围的草见确实没有了,这才转身往下一个地方去。
那边,马卫锦和夏天冬也陆续发现了好些青头菌。
“柳哥哥,你带我们来这地方可真好。”马卫锦一边拨开杂草找菌子,一边吃吃的笑。
本来一下雨,山里的菌子就多,这里还没什么人来,这么多菌子野菜,几乎都是他们的。
他刚才已经采了好些鸡油菌和草菇,这会一转身又发现了一大窝平菇,很是惊喜。
一回到家,顾柳便马不停蹄的开始收拾起他的猪肉来。
马婶儿家的猪养的肥,半扇有差不多八十斤重,除去猪肘、排骨、和瘦肉,剩下来的五花肉大概有个二十斤,全部拿来熏腊肉,灌腊肠。
云裴在家帮着剁排骨和肘子,顾柳则把切下来的五花肉全部切成大约一寸厚,七寸左右长的肉条,然后用清水洗干净。
锅里放盐、花椒、辣子、八角、桂皮、香叶和橘子皮炒香,这些就是用来腌腊肉的香料了。
因着腊肉做得多,所以炒出来的香料也多,尤其是盐,腌腊肉腊肠要用很多的盐,幸好前些日子顾柳才刚去镇上买了许多回来。
一大锅香料用盆装了,顾柳开始给腌五花肉。
用手把香料一层一层的抹在五花肉上揉搓均匀,得反复的搓好几次,香料抹的越多,腌出来的腊肉就越香。
狗崽闻见肉的味道凑了上来,可一看一盆红彤彤的辣子,不知是不是想起了上次被顾柳腌白菜的辣子呛得打了个喷嚏的事儿,又退了回去,自己叼了沙包到院里玩儿去了。
腌好的腊肉都放到缸里,见香料还有剩余,顾柳便把剩下的也都倒进缸里,然后再往缸里倒一碗白酒。
加白酒是为了去一去猪肉的腥臊味,倒完酒就可以封上盖了。
接下来只要再等上几天,等腊肉腌制入味了,再拿出来熏一熏就成了。
腊肉做好了又做腊肠,腌腊肠也是和腊肉一样的做法,只不过要把五花肉剁碎了再腌。
一缸腊肉一缸腊肠,等顾柳收拾完,天都已经快黑了。
弯腰干了一下午,顾柳的腰都酸了,忍不住捶捶腰,不过即便是这样,他的心还是轻快了不少,眼里扬起浅浅的笑。
做腊肉和腊肠可以说是年节前最要紧的事儿,都弄好了,心也就踏实了。
听说熏腊肉还要用柏树枝,于是第二天云裴又到山上砍了两担子柏树枝背了回来。
七天以后,找了个日头好的时候,顾柳去灶房给腊肉启封。一打开盖子,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
顾柳弯了弯眼,肉已经腌好了。
他拿出搓好的草绳,云裴帮着他一起,用草绳把腊肉一条条串了起来,挂在了前两天院里搭好的竹架上,底下放上柚子皮、柏枝一起烧火,用烧出来的烟来熏腊肉。
腊肉一次要熏上一个时辰,熏腊肉的时候院里的烟太大了,呛得顾柳直咳嗽,连狗崽都待不住,跑出去玩了。
见它跑了,云裴也不担心。狗崽三个多月大了,早不是刚捡回来那会,这段时间顾柳给它喂的好,贴了一身膘,皮实了不少,也大了不少,认得回家的路,出去跟别的狗玩完了自己会回家,不怎么用担心。
院里烟大,云裴便让顾柳回屋里待着,他在院里看着火就行。
既如此,顾柳就交给云裴了,只是云裴在外头熏腊肠时,他也没闲着,搬了张小凳到灶房里坐着灌腊肠。
腊肠做起来比腊肉要麻烦一些,腊肠的肠衣用的是猪小肠,猪小肠顾柳已经提前洗好吹好了,把猪小肠套到木头漏斗里,然后往漏斗里塞肉就成了。
灌香肠灌一截得用手捋一捋,把肉捏的更紧实一些,但又不能太大力,不然就把肠衣给撑爆了,总之就是个细致又费神的活儿。
这香肠一灌又灌了两天,灌好的香肠要用针扎一扎,好晾干里头的水,也排排气。
腊肠不像腊肉,并不是一定得熏,顾柳自己更喜欢吃腊肠原本味道的,所以做好的腊肠并没有拿去喝腊肉一起熏,而是挂在屋檐底下,让它自然风干。
一连五天,院里飘满了飘满了柏枝和柚子皮燃烧之后的清香味,就在云裴觉得自己都快要跟着那些腊肉一起被烟熏入味了的时候,家里的腊肉和腊肠终于晒好了。
云裴把它们挂在屋檐底下,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也多出了几分不一样的感觉。
从前他自己一个人时只知道闷头干活儿,日子却过得囫囵得很,过一天算一天。今年,他跟着顾柳一起把家里大大小小的活儿都一起忙活了一遍,也终于体会到了几分夫郎平日操持家里大小事儿的辛苦和不易。
寒风呼呼的吹着,一串串腊肉、腊肠在屋檐下打着旋,咸香的味道飘满了整个院子,引得狗崽跑到屋檐底下盯着看。
夫夫俩站在院里看着这一幕,双双笑了起来。
顾柳弯起漂亮的杏眼,对云裴说:“晚上我给你做腊味饭吃。”
“好。”云裴也笑道。
每逢年节下,光是做包子馒头都能把一双手给累断了,旁人的家里头人多,女人双儿们一起上阵,还能分一分,顾柳家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云裴倒是想帮忙,然而试了一下无论是和面的手法还是力道都不行,和出来的面不是硬了就是软了,还费面,如此一遭,顾柳便不让他再碰他的面团了。
这会儿见他活好了面终于能歇一歇,云裴赶紧端了碗水让他喝,又给他捏一捏酸痛的手,有些心疼道:“辛苦你了。”
忙碌一阵,顾柳的额上已经冒出了一层细汗,却摇了摇头,要把这些东西都弄好了他的心里才能踏实一些。好在一年也就忙这一次,做好了,正月里也能好好的歇着。
只稍稍歇了一会,顾柳又开始和起做饺子和面条的死面来,这个倒是比发面团做着容易一些。
和完死面的面团,那边的发面的面团也醒发好了。
醒好的面团比原来大了一倍不止,用手一扯里头便有像蜂窝一样一个一个的洞,这时候就可以开始揉面团了。
发面的面团里都是气,揉面团也是为了把气排出来。到了这一步就要格外注意手法和力道了,每揉一下之前都要用手把面团压一压排气,揉的时候也要尽量往长的揉,直到把面团搓成一个光滑紧实的长条,不然上锅蒸出来的馒头都会变得皱皮起泡。
顾柳揉面的时候,云裴就在一遍认真的看,甚至自己也抓了一小团面粉来跟着揉。
村里大多数汉子都是不进灶房的,觉得这些都是家里女人夫郎的事儿,可云裴却从来没有这种想法。
他现在学会了,等明年就能帮上顾柳的忙了,不用让夫郎一个人在灶房里揉面揉到手都在发抖。
因着要发的面太多了,二十八这天一天啥事儿没干,光在家揉面发面去了。
年二十九这天,天空飘起了鹅毛大雪。
云裴一大早便提着香烛纸钱和贡品上山祭祀去了,这一天的祭祖都只由家里的汉子去,顾柳一个人在家,一边剁一会要包包子的馅料,一边望着飘飞的雪花。
心里只盼着这场雪快点停才好,不然冒着雪上下山着实不易。
好在,还不到半上午的时候,云裴便回来了,出去时穿了一身蓑衣,回来的时候雪化了,蓑衣都湿了。
顾柳见了忙从屋里出来迎:“相公,你回来了。”帮他把脱下来的蓑衣挂起来,回头一看他又搓手又跺脚的,赶紧把人推进灶房里烤火。
冰天雪地里的这么山上山下的跑一趟,便是火气再旺的汉子都受不住。在灶房里烤了好一会儿的火,云裴才觉得身子暖和起来,又感叹了一句:“外头好大的雪,看着样子,这雪还得下到明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