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顾良的话,李玉梅深吸了两口气,稍稍平复了点心情,又见自己的儿子今日穿的这样俊俏,这才重新露出笑来:“我儿说的不错,今天可是我儿的大好日子,可不能被那群泼妇给坏了我儿的好事儿。”
话落,她走到顾良身边,上下打量了顾良了一眼,又帮他抻了抻衣袖,笑道:“良儿,今日上门提亲,你可得好好表现,这门亲事若是成了,你以后念书的银子就有着落了!知道不?”
顾良六岁起就被李玉梅送到镇上的学堂里读书,如今已经过了八年了,到现在却连个童生都没考上,可李玉梅仍然一门心思的认为他儿子顾良定是能念出功名的,只是差了点时运。
顾良自己也乐得去,不管念不念的出个名堂来,反正不用下地了,家里人还都得让着他,供着他。
为了唬住他娘,顾良在学堂里也学了几句诗文,不时便在他娘面前念几句,哄的李玉梅更是心花怒放,更是坚定了不论如何都得叫他儿子继续念下去。
可顾家再怎么说毕竟只是个乡户人家,这么一年一年的供着个读书人也不容易。
早些年还好些,只是束侑和笔墨纸砚的钱倒还能供的起,这些年,顾良渐渐大大了,时常问她要钱,说要去与他镇上的同乡一起参加什么诗会,每次张口就要不少银子。
李玉梅心疼银子,可又不能不去,她儿子说了,那些诗会去的多了,对他考功名有益处,渐渐的,家里有些吃紧了。
李玉梅愁啊,怎么办呢?
正好有一日,她去镇上布庄买布的时候偶然听那老板说了一嘴,说是自家的独女差不多到了要找婆家的年纪,想给她说个人家,不求太多,只要能对女儿好就成。
于是,李玉梅就动起了歪心思。
说实话,一开始她是不太看得起这商户人家的女儿的,有钱又如何,士农工商,这商户历来都是排在最末的,她儿子将来可是要当大官的人,怎可配个商籍女子。
可架不住这姑娘家里有钱啊,家里有个布庄,又是独女。
以后她家姑娘嫁过来了,家里相公又是读书的,能不帮衬着点?说不上还能把他们一家人接去镇上住。
等以后两个老的两腿一伸,那娘家的钱,还不是使劲儿往她家里扒拉?
这样盘算下来,李玉梅竟真的厚着张脸皮上那布庄老板家里说亲去了。
一开始那朱家还不愿意,说哪儿有人把姑娘从镇上往乡下嫁的,李玉梅好说歹说,软磨硬泡了大半年的时间,这才终于给说下来,只是朱家说了,定亲也行,聘金得给足三十两,算是瞧瞧他们家的诚意。
想着日后的富贵,李玉梅咬牙应下了,中间又折腾了好一番功夫,总算等到今天上门提亲的日子。
顾良如何不知道他娘心里是如何想的,然而他心里却另有想法。
他心里清楚,这书他是读不成的,不过是平日里在他娘面前装装样子罢了,但这人他是定要娶的。
去年秋收以后,他跟着他娘去镇上见过那朱家姑娘一面,见那姑娘生的一副如花似玉的模样,当下便浑身燥热起了念,只盼着能早日将人娶回家来,好生温存一番。
母子俩各怀心思,却正好奔着同一个目标去了,却全然没有人想着,这样好的事儿,怎么就偏偏砸在他们家的头上了。
至于那朱氏进门以后又闹得如何鸡飞狗跳的动静,那都是后话了。
——
话说李玉梅在村里闹出的那阵动静顾柳一点都不知道,他正忙着打理他的菜园子呢。
地翻好以后还要挖出沟和垄,菜也要规划好种的位置,菜种浸好了还要下地里种,忙得很。
云裴和他一起收拾着,顾柳在地里下种时,云裴就在一旁给菜地围上竹篱笆,偶尔顾柳抬眼与云裴的视线碰上,很快又会红着脸低下头,视线闪躲着不敢看他。
云裴看着夫郎那红的能滴血的耳尖,忍不住失笑。
这些天顾柳都是这样的,自从那夜他情不自禁的在他眼角下亲了一下,而后每每他面对自己时一张脸总是红彤彤的,也不敢与他眼神对视,像是十分不自在,可每每自己去牵他的手,或是夜里醒来发现自己抱着他的时候,他却又总是乖乖的一动不动。
这性情像只兔子一样,又乖又软,反而惹得他有时想去逗逗他,两人的距离在这无形中也消弭了不少。
足足花了三天的时间,顾柳才总算把菜园子打理了出来,菜种也都下到了地里头。
这日,两人吃过午饭,等顾柳洗好碗筷从灶房出来时,见云裴蹲在地上,正在整理他那些打猎的家伙。
见了他,云裴便抬头对他说:“如今前门的菜园子都收拾的差不多了,家里你也熟悉了,等再过两日,我便要上山打猎了。”
第14章
“上山?”初闻他要上山时,顾柳还愣了一下。
成婚这几日,云裴一直在家里随他忙东忙西的,他一时竟都有些忘了,云裴是个猎户,是靠打猎营生的。
这样想着,顾柳心里一时有些歉疚,要不是要弄门口那片菜园子,也不用耽搁他那么长的时间,于是顾柳连忙点头道:“好,我知道了。”顿了顿,他又问了一句:“那你夜里还回家吗?”
他还记着相公说起过,他以前打猎时都是好几天才下山回一次家。
“回的。”云裴闻言点头。
山里倒是有一座小木屋,有床和一些简单的生活用具。
若是在以前,他孤身一人嫌麻烦,一年便有大半的时间都歇在那小木屋里,只有要下山卖东西和冬日里不打猎的时候才会下山。可如今却不同了,他娶了夫郎,家里还有人等着,夜里自然是下山的。
再说,他也有些自己的私心。
他刚娶了夫郎,正是得了些滋味的时候,每日只想寻了机会多和他相处,说会话,可以后他一旦上山打猎,一日就只有夜里的时间能见见夫郎了,哪儿能不回来。
虽然夫郎并没有说出口,但云裴看出了他方才问话时眼里的惶然和希冀,心更是软了几分。
可他确实必须要上山了,原本他计划的是等陪顾柳三日回门的事弄完以后他就要上山的,后来因为开菜地的事儿,他已经耽误了几日。
这段时间家里头花了不少钱,他得勤快些,才能养得起夫郎。
——
清早,外头的天还有些黑的时候,顾柳就醒了,屋里静悄悄的,只有耳畔边传来平稳的呼吸声。
腰间搭着一双炙热的大手,顾柳的脸红了些。
这些天,无论他睡前在床上和云裴隔的有多远,他都是以这样的姿势在云裴的怀里醒来的,竟也有些习惯了,虽然还会觉得不好意思,但也不像一开始那样慌乱了。
轻轻的移开搭在他腰间的手,顾柳绕过云裴下了床。
在院里简单的盥洗之后,他便来到了灶房里。
云裴今日要上山打猎,他得早点起床,把他今天要带上山的干粮备好。
灶膛里生火,顾柳淘了点米下锅,打算今早熬点米粥吃,下米的时候米特意放多了些,稀汤寡水的可不顶肚。
盖上锅盖,顾柳又开始动手和面。
想着男人今天要在山里跑上一天,中午也只能吃些干粮,于是他打算给云裴烙点饼子吃,只是这次的饼子得烙的厚实一些,否则像上次那样薄薄一张,只怕是不顶饱。
为了给他添点荤腥,顾柳还往面里磕了两个鸡蛋,这样吃着饼子的时候也能吃到鸡蛋了。
面和好以后放在盆里,拿湿布盖着,让面团先发一发,顾柳揭开灶上熬着米粥的锅盖瞧了一眼。
白花花的大米已经熬出了一层米油,正在锅里咕嘟咕嘟的冒着泡,只是还不够浓稠,他用木勺划拉了两下以防糊底,这才重新闷上盖子。
趁着熬米粥醒面的功夫,顾柳顺带把门口的菜地给浇了。
浇菜地的水是从河边挑来的,家里前院和灶房门口各放了一口大水缸,井水珍贵,除了平时喝的,洗菜,洗衣裳,浇菜这些可舍不得用井水。
浇完菜地,顾柳重新回到灶房,这个时候面团也发好了,他便挽了袖子开始烙饼。
烙厚饼和薄饼的步骤其实差不多,只是饼子的厚度不一样,一张厚饼能赶上三张薄饼。
锅底刷上一层油,顾柳拿着一个圆而厚实的饼就往锅底按,因为面团里加了鸡蛋,所以面团的颜色是黄色的,烙出来的面饼也是金黄焦脆的颜色,虽然没有薄饼那样酥脆,但胜在更有嚼劲,也更能饱肚子。
在顾柳烙第三张厚饼的时候,云裴也起来了。
顾柳回头看了一眼,对他道:“相公起来了?院里有我刚打的水,你先去盥洗,早饭一会就好。”
成婚这几日,顾柳发现云裴似有早起冲澡的习惯,有好几次他都看见他早起后在院里用井水冲洗,虽然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却慢慢的习惯了,起来以后替他备好水。
“嗯。”云裴闻言点了点头,往前院去了。等他盥洗完,顾柳也端着早食走了出来。
今日的早食比往日多一些,一盆米粥、一沓烙饼,因着烙饼里已经磕了两个蛋,顾柳又煮了一个白水蛋让云裴一并带上山去,他就没再炒鸡蛋了,而是炒了一碟酸萝卜肉沫和一碟酱菜。
两人坐下来吃早饭。
饭后,云裴去收拾他那些打猎的家伙什,而顾柳则走到灶房里把早上烙好的饼子和白水蛋装到布袋里,水囊灌满了水,又拿了两条干净的汗巾子,一并放到竹篓里,提到堂屋里给云裴。
来到堂屋时,云裴已经背好了他那一套打猎的东西,见顾柳来,接过他手上的竹篓,一并利落的背在了肩膀上。
顾柳送着云裴一直走到门口,云裴站在门口对他说:“那我上山去了,你一个人在家,家里的活儿你看着干,累了就歇一会,不着急,约摸傍晚我就回来了,不用担心。”
这还是顾柳嫁来以后头一次见云裴离家上山打猎,说不担心是假的,只是他依旧乖乖的点头,同时忍不住嘱咐道:“相公也是,布袋里我给装了四个厚烙饼和一个白水蛋,相公你饿了就拿出来吃,天热,要记得常喝水,竹篓里有汗巾,出汗了就擦一擦。”
听着这些细碎的絮叨,云裴忍不住笑了,心里暖暖的。
以前师娘也是这样细心的帮师父一件一件的打理上山的东西,今日终于也有人这样待他。
想起师娘以前每每送师父出门时还会站在门口对师父说“我在家等你回来。”
云裴看了看夫郎,心里也有些期待。
只是等了一会都不见小夫郎再说些什么了,心里虽有些失落,但也没有强求。
最后,他只是伸手蹭了蹭顾柳眼尾那颗小孕痣,然后干脆的转身,背着东西往山里去了。
直到云裴的身影再看不见了,顾柳才回过神来,楞楞的摸了摸自己的眼尾。
相公好像特别喜欢他眼角这颗孕痣。
被他手指蹭过的地方仿佛还在发热,顾柳拍了拍自己的脸,收拾好心情,转身回家。
合上院门,耀眼的日光将本就没多大的小院映照的亮亮堂堂的,屋里少了那个高大健硕的身影,一时显得有些空荡安静,顾柳竟有些不习惯了。
再打眼一瞧,家里好像也没什么大的活计要干的。
两个水缸都灌得满满的,前院的墙角边整整齐齐的码放着一大摞劈好的柴火,灶房里也是,柴房的地上还有许多剖好的细细的竹片。
都是云裴走之前给弄好的。
这些天,他闲时不是去河边挑水就是去山上打柴,砍竹子,剖竹片,心里想着这些力气活儿他都弄好了,等他不在家时顾柳就可以少干些。
这样一来,家里就只剩下一些琐碎的事了。
顾柳在家先是把扫帚拿了出来,把家里前前后后和后院的畜牲圈都打扫了一遍。
虽然后院没养几只鸡鸭,但如今天热,还得得弄得干干净净的才不容易惹蚊虫,蚊虫少了,人住的也清爽些。
瞧着日头还不错,他又回屋把自己和云裴夜里盖的被褥抱了出来,摊在院里的竹架上晒。
他俩现如今盖的被子还是成亲时做的,连被褥都是新的,才盖了几日,还不用拆下来洗,不过晒一晒,盖起来就更加的松软舒服。
想着过段时间家里要做腌菜了,于是顾柳把灶房里那几个生了灰的腌菜缸子也抱了出来擦洗了一番,洗好了再放在太阳底下晒,晾晾风。
家里之前没做腌菜,他们这两日吃的还是之前马婶儿给他们送的一小坛。
这段时间只能先这么将就着,等菜园子里的菜打下来了就好了,他也可以去山里挖些野菜回来先做着。
不知道相公爱不爱吃豆酱,如果他喜欢,他还可以自己做一缸黄豆酱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