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战伸手摸了摸南溪脸颊,很凉,像冰块一般。他垂眸思索了片刻,脱了外袍和鞋靴上了床,小心翼翼的避开南溪腿上的伤口,将他整个人抱入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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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溪这一睡就是两天,醒来后人也十分的虚弱,连着喝了将近半个月的汤药,嘴巴里只有苦涩的药味,吃什么都没了味,甚至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药腌入了味。
“殿下,该吃药了。”
青栀端着药碗进来,南溪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这药还要喝多久?我觉得自己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倒不是他讳疾忌医,实在这段时间吃的药都快赶上之前半年的量了,南溪觉得自己真成药罐子了。
青栀义正言辞的摇头:“不行,春雨大夫说了,这药殿下要喝足一个月才能断。”
她说着话时已经将药碗递到南溪手中。
南溪低头看了一眼,认了命,只能捏着鼻子一口气喝完。
他皱巴着脸将空药碗还给青栀,正要开口让她去端杯水来漱漱口中的苦涩味,结果一张嘴就被人塞了一颗蜜饯进嘴中。
甜蜜的味道在口腔之中蔓延,苦涩的药味被瞬间覆盖,南溪愣了愣,抬头看去就见祈战正用手绢擦手,弯着眉眼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他见南溪在看他,不由得挑眉道:“孤听总管说有些人不想吃药,孤寻思着得来看看。”
“八皇子殿下,可不能讳疾忌医啊。”
他打趣着,南溪咬着蜜饯缓慢的咀嚼,含糊辩解道:“我没有讳疾忌医。”
“哦?是吗?”
祈战显然不信,南溪抿了抿唇,哪还不知道他是在调侃自己,干脆也就懒得辩解了由着他去。
“无趣。”
祈战啧了一声,侧身坐到了床榻上,手掌上垫了一块手绢,顺势就抬起放到了他嘴边。
南溪十分诧异,祈战示意道:“果核,吐了。”
南溪咬着果核,垂眸盯着那方手帕半晌,祈战耐心十足,好似他不吐就不收回去了,最终还是南溪败下了阵。
手绢裹着果核被青栀带走处理,祈战扶着南溪让他躺下休息,南溪习惯性的就听了话。
这段时日祈战似乎对亲自照顾南溪这件事越来越沉迷,只要他在几乎不假于人手,连青栀和宝来都得退到一边去看着。
一开始南溪觉得十分的别扭,但奈何祈战偏执执拗,最后硬生生让他被照顾习惯了。
南溪躺下就后悔了,他才刚醒来没多久,此时并没有什么睡意。他已经在这寝宫内呆了半个月,人都快待得长出了霉来。
他第一次向祈战提了要求:“我想出去看看。”
祈战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不行,没卧床静养满一个月,孤是不会让你离开寝宫半步的。”
虽然早已有被拒绝的心理准备,但南溪还是有些失落和生气。他撇了撇嘴,嘴上没说什么,但却拂开了祈战的手,自己自力更生的撑着身体翻了身,留给祈战一个拒绝交流的背影。
祈战无奈道:“不让你出去是为你好,怎么还反倒怪起孤来了。”
南溪敷衍的嗯了一声:“我乏了,陛下自便吧。”
祈战舌尖顶了顶犬牙,都被他气乐了。
他哼笑一声,忽而说道:“既然八皇子盛情邀约,那孤也不好拂了八皇子的面子。”
南溪听得一头雾水,他邀约什么了?
还不待他问出口,就听到一阵衣料摩擦的声音,南溪回了头,却见祈战已经抬腿压着床榻倾身上了床。
他瞳孔微缩呼吸一顿,下意识就抓紧了盖在身上的被褥往上提。
“你做什么?”
他嗓音都因为紧张而发颤,祈战理所当然道:“八皇子不是让孤自便吗?”
“孤这不就来陪爱妃睡觉来了?”
南溪脑子嗡的一声,仿佛听到了自己理智崩断的声音,嗓音一下高了几度:“谁是你爱妃啊!”
这昏君怎么能乱喊!
祈战道:“宫外的人可都说孤是被妖妃迷了心智,孤可得坐实了这骂名,方能不辜负那些人推心置腹的揣测。”
第37章 别怕,孤在
那之后祈战似乎叫上了瘾, 不时就用爱妃二字调侃南溪,南溪从一开始觉得别扭难堪,后来听多了反倒是脱敏了。
自从王家倒台后, 春闱考试重新提上了日程, 于四月末春闱考试结束,殿试再次开启,前三甲不出意外仍是那三人, 新科状元依旧是范焉。
而除掉了王衡, 赵烨以为这朝堂之上就该他一人独大了, 但结果却是处处受制于人。
原王衡的同僚党羽几乎被顺势打压拔除,而如今新上任的户部与礼部尚书明摆着就是祈战的人, 再加上之前的保皇党,朝堂之上竟有四分之三的势力都归顺于祈战。
王家倒台, 最大的赢家竟是祈战。
赵烨渐渐回过了味来, 意识到自己成了祈战借刀杀人的那把刀。
他第一时间就怀疑上了安阳侯世子,因为正是他的怂恿,自己才真正走出了对付王衡的那一步。
他尚未去找安阳侯世子, 对方倒是先找上了门来。
他一来就开门见山道:“赵叔,我们都被皇上给骗了。”
“当日皇上召我入宫,用我与阿娴的旧情羞辱刺激于我,又字里话间的引导我猜测王家与他合谋要对付赵叔, 阿娴只是他计谋之中牺牲的第一步。”
安阳侯世子神情愤慨, 半真半假的编了段故事,未了愧疚难安的朝赵烨道:“怪我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竟未往深处细思,如了他的心意。”
他说话时赵烨一直观察他的神情,没看出什么异样来, 这才隐晦的收敛起眼底的怀疑。
他拍了拍安阳侯世子的肩膀:“祈战狡猾近妖,你没察觉入了他的圈套也是正常。”
“可别忘了,他那些兄弟都是如何败在他手中的,对付一个你不过是动动手指罢了。”
安阳侯世子自知技不如人,他叹了口气:“我如何倒是无所谓,只是可怜了我的阿娴,她打小就没过过苦日子,也不知她在冷宫中如何了。”
赵烨抿唇不语,眼中冷光一闪而过。他撇了一眼安阳侯世子,嘴唇微动似有话要说,但最终却是什么都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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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卧床养病的时间缓慢过去,南溪只觉得自己骨头都要躺生锈了,被允许下床出寝宫那天,竟觉得有些毒辣的初夏的太阳都十分顺眼。
“初夏的太阳也是毒辣,殿下刚康复还是少晒为好。”
南溪刚晒了一盏茶时间青栀就不由分说的推着往回走,南溪有些无奈,但他知道青栀也是关心他,虽然还不想回去,但也没拂了青栀的好意。
春雨大夫准时在午膳结束后上了门来,他为南溪请完了脉后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明日开始殿下可以试着站起来了,康复的过程艰难痛苦,殿下先做好心理准备。”
南溪惊喜不已,虽然他很想现在就开始试着站起来,但既然春雨大夫说明日才开始,他也只好压抑着内心的激动耐心的等待。
许是双腿能站起来对他而言意义过于重大,明明已经到了熄灯就寝的时间,南溪却精神奕奕的睁着双眼盯着床顶,一点睡意都没有。
“睡不着?”
祈战翻身侧躺面向他,一手撑起上半身,打趣道:“若是八皇子不想睡,不若与做些更有意义的事情?”
他知道南溪明日就要开始康复训练,虽然嘴上调侃着但实际上并没有那个意思。
南溪心头一紧,唇线抿直,迅速的闭上双眼,用实际行动拒绝了他的提议。
祈战忍俊不禁,伸手捏了捏他肉感十足的耳垂。
南溪被他骚.扰得头皮发麻,脖颈一动就将自己的耳垂救了出来,而后迅速的拉高了薄被将自己整个人都蒙了起来,只剩软乎乎的发旋露在了外面。
“好了好了,闹你的,怎么这么不禁逗?”
“天气热,仔细着捂坏了。”
祈战含笑摇头,一边说着一边将薄被扯下,而后不由分说的将南溪整个人都搂进了怀里。
南溪奋力挣扎但力气不如人,最终未果,到了最后挣扎得累了,慢慢合上了眼皮,没多久便呼吸绵长睡了过去。
南溪体质寒凉,初夏的夜晚里依旧手脚冰凉,而祈战却像是个火炉。南溪清醒时恨不得离祈战八百丈远,可睡着后身体却十分的诚实,总喜欢贴着祈战汲取热源。
睡熟后没多久就自发的蜷缩在祈战怀中,脸颊埋在祈战的颈窝,双手攥紧了他衣襟。
也就只有这个时候的南溪才会露出对祈战无意识的依赖。
祈战垂眸盯着南溪的睡颜,嘴角笑意渐深。
翌日清晨,南溪醒来时祈战早已去了上早朝,等他更衣洗漱用早膳时,祈战又正正好好结束早朝回来了。
祈战一进来先盯着他瞧了一眼,而后才迅速扫了一眼几乎没动多少的早膳,又看向南溪刚搁下的筷子,下意识蹙眉就数落道:“怎么吃得这般少?”
南溪道:“没胃口,也吃饱了。”
“你体质本就虚,合该多吃些补补才是。”
祈战硬逼着他又吃了一碗燕窝粥才肯罢休。
春雨大夫来时南溪正生着闷气,气恼祈战总是不顾他意愿逼迫自己做不乐意的事,而罪魁祸首却不痛不痒,丝毫不觉得自己哪里有错。
春雨大夫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了一眼,嘴角微扬,心道有趣。
他假装没看出任何异样,吩咐宝来去找来木匠,取了上好的木材,亲自监工盯着他们将那些木材做成一对结实的双杠安在了院子里。
做好后他亲自上手去试了试,确认没问题了才让祈战将南溪带出来。
他没有立刻让南溪去试双杠,而是让南溪先试着站起来,等能站稳以后再开始尝试迈腿。
南溪已经太久没有走路,他甚至不知道该如何站起来
祈战扶着他:“别怕,孤在。”
南溪抬眸看着他,明明应该是觉得这人很讨人厌的,可仍忍不住内心触动。
他心想,祈战这人本性恶劣,但实际上人却是不错的,起码他从未真正为难过自己什么。
他缓缓将手搭到祈战的手掌中,祈战手臂稍微一用力便将他从轮椅上拉了起来,南溪双腿使不上力,顺势就扑倒在他怀中,全靠着祈战另一只手臂牢牢环住他的腰才没滑到地上去。
祈战几乎是架着他的,表面上好像是他站直了,但实际上重心全靠祈战支撑。
他知道想要彻底康复就只能靠自己,在做了一番心理准备后,拍了拍祈战的手臂道:“你先放开我,我想自己试一试。”
祈战不置可否,但却慢慢的松了圈着他腰的手。
南溪摇摇晃晃站不稳,祈战刚松手,一息时间不到他就开始往前倒去,还是祈战眼疾手快伸手一揽将他接住,才免于摔到地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