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溪难得配合,祈战先是一愣,而后莫名的勾唇笑了笑。
他见好就收,在南溪忍耐快到极限之前将人放了开来,转而看向魏民道:“给八皇子好好把脉看看。”
南溪偷偷松了口气,祈战若是再不放开,他就真的要装不下去了,幸好祈战提前抽了身。
魏民给他把了脉,得出的结论还是跟以前一致。
他先天不足,体内槲毒的毒素积累太深,又常常思虑太重,身体就像一个被扎了许多孔洞的木桶,往里灌再多的水都是无济于事。
“若是想要殿下身体好起来,还是得先将那槲毒彻底排出体内才行,否则吃再多药都无济于事。”
祈战道:“那就想办法给他解毒。”
魏民为难道:“臣无能,槲毒号称无药可治,并且殿□□内毒素太深了。”
毒素积累了将近二十年,想要彻底根治,除非华佗在世。
当然,这句话他是不敢说出来的。
祈战闻言眉头微皱:“其他太医呢?难道这太医院内就没人能解这槲毒?”
魏民沉默不语只是直接跪了下去,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祈战狠狠的皱眉,隐约压抑着火气。反观南溪这个当事人却好像丝毫不在意,好像并不在乎自己能不能活,哪怕是被告知可能活不了几天也无动于衷一般。
祈战眼神晦暗的看了他一眼,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南溪竟从中品出了几分恨铁不成钢来。
南溪一愣,弄不懂祈战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他。
不等他仔细去辨别,祈战早已收回了视线,漫不经心的对魏民道:“既然根治不了,那就想办法压制住。”
“别告诉孤连这个你都做不到。”
话里话外已经是没什么耐心了,魏民捏着袖子擦头上的汗,忙不迭的点头道:“可以的,陛下。”
祈战嗯了一声,抬手打发他退下。
魏民顿时如负释重,连忙起身离开。
他步履匆匆的出了承德殿,一路向着太医院的方向走去,只是走到一半,脚下方向一转,转头往舒澜宫的方向去了。
而承德殿内,没了外人后,祈战与南溪两人之间的气氛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坏。
先打破沉默的是祈战,他说:“过几日围猎,你一直在承德殿内呆着也烦闷,正好跟着去透透气。”
南溪虽然是皇子,但他不受宠,自打双腿彻底不能行走之后就从来没出过冷宫,更别提什么参与皇家围猎这种大事了。
而从祈战话里的意思却不难猜出这一趟要出去的时间不短,南溪并不想去。
他问道:“要去多久?”
祈战:“二十天左右。”
南溪沉吟半晌,试探着问:“不能不去吗?”
祈战并未明着拒绝,但却说:“宝来和青栀会陪着你一起去,孤会让一队禁卫军近身保护你,魏民也在随行的队伍之中,所以无需有任何担心。”
话里话外,这场围猎南溪是不去也得去,并且似乎也不单单只是围猎那么简单。
没得选的南溪只能接受了现实。
第14章 孤让着你便是了
皇家猎场位于京郊四十里外,从整装准备到真正出发已是两日之后。
二月二日当天,王公大臣随同新帝一同出发前往围猎场。以此同时,除了被赶鸭子上架的南溪,被禁足的齐贵嫔和贤妃也在随行队列之中。
祈战穿着一身轻便的骑装,骑着油光水滑的高头大马,腰带上别一把短匕,肩背弯弓箭矢,整个人瞧着英姿飒爽精神十足。
反观南溪依旧披着厚重的狐裘,白绒绒的狐毛贴他的脸随风轻轻晃动,眉宇之中带着久治不愈的病气。
他身体本就清减瘦削,厚重宽大的狐裘显得整个人都空荡荡的,虚弱得好似随时都会随风而去一般。
两位妃子是女眷自然是坐的马车,被簇拥在狩猎队伍的中间。
南溪身份特殊加上身体残疾,按理来说也该跟着马车的队伍同行,但祈战却直接将他从轮椅上挖了起来,不顾他的反抗直接抱着送上了马。
“你……你放我下去!”
他趴在马背上惊呼,声音都因为害怕而发着颤。
祈战翻身上马,一手环扣住他纤细单薄的腰,一手拉住缰绳,俯身在他耳边哼笑道:“八皇子应当从未骑过马,不懂这策马奔腾肆意驰骋的快意,今日孤便带八皇子好好领略领略。”
“我不要!你放我下去!”
南溪很是抗拒,拼命的挣扎,但他那点力气在祈战面前就跟小猫挠痒似的不痛不痒,况且祈战也没有给他选择的权利,手中缰绳一甩,马儿就如同离弦的弓箭般疾射而出,几个错眼就跑出了几百米。
随行的护卫禁军见状纷纷策马跟随,而被甩下的王公大臣们无一不是一脸复杂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直犯嘀咕。
瞧新帝那稀罕的模样,这小皇子可当真是个蓝颜祸水啊。
狩猎队伍的后方,齐贵嫔死死的扣挖着手中的窗帘,目光一直盯着两人亲密无间的背影,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直到再也见不着那匹黑色的马的影子,齐贵嫔这才重重的甩了窗帘坐回了车厢内。
“这可是你们逼我的!”
她眼眶泛红含泪,手中的手绢撕拉一声被撕成了两半,眼底的怨毒如有实质。
另一辆马车内,贤妃一手撑着脸颊闭目假寐,身旁的嬷嬷轻声将外头发生的事情转述给她听。
她闻言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说知道了,连眼睛都没有睁开,好似根本就不在意一般。
另一边,由于南溪的双腿没有知觉,全部的重心都只能放在屁.股和身后的祈战的胸膛上。
他从未骑过马,事实上若非祈战强行将他架上马,恐怕终其一生都不可能接触得到马这个物种。
马背上上下腾飞无处着力的感觉让人十分没有安全感,四周景色在飞速倒退,耳边是呼啸凛冽的寒风,哪怕祈战的一只手臂已经牢牢的扣住了他的腰,他也总觉得下一秒自己就会被这飞速奔跑的马儿甩飞出去摔个粉身碎骨。
南溪整个人忍不住浑身发抖,双手死死的抓紧了祈战的手臂,紧张得连呼吸都忘了。
若不是身为男人的尊严让他强行忍住了恐惧,怕不是早已被吓得哭了出来。
许是看他实在害怕,祈战拉着缰绳控制着马儿降了速。
他倾身探头,侧目端详着南溪发白的脸色,好整以暇的打趣道:“就这么害怕?”
南溪没力气搭理他,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整个人都蔫巴巴的。
他合理的怀疑,若是再来一次,恐怕自己还没毒发病死,就先一步被祈战给吓死了。
“好吧好吧,孤让着你便是了。”
祈战也怕真把人吓出个好歹,总算大发慈悲的放了他一马。
之后骏马由疾驰改为了慢行,踢踢踏踏的往前走着,偶尔还停下来吃上几口肥美的青草,看着好不惬意。
紧绷的情绪放松了下来的南溪总算有心思开始环顾四周的美景。
不同于隆冬腊月的清冷寂寥,开了春以后万物复苏,到处都是一派绿意盎然鸟语花香的景色。当风迎面拂来时,虽然依旧带着冬末的寒凉,却因为夹着丝丝缕缕的不知名花香而显得温柔。
人果然还是不能一直待在一处,虽然这趟出门不是出于他本人的意愿,可当真正身处其中时,才感受到了难得的轻松与惬意。
南溪没忍住眯了眯眼,一副享受的模样。
祈战眼角余光瞧着,勾起嘴角但笑不语。
.
狩猎队伍从清晨出发,紧赶慢赶的在午时前抵达了猎场。
围猎第二天才会真正开始,第一天都在安营扎寨休整清点。
南溪是被祈战带着走的,理所当然的也跟他住到了一个营账里。
祈战的这个安排让齐贵嫔知道以后自然又是发了好一通脾气,直接砸了手中的水杯。
齐贵嫔的营账内热闹,南溪这边也觉得闹心。
祈战对他的所作所为过于高调,生怕旁人不会误会他们之间关系不简单一般,走到哪儿都要将他连人带轮椅一起推着走。
虽然明面上没人敢表现出来,但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南溪就是想忽略当做不知道都难。
好不容易被放回了营账,他干脆称病卧床不起了。
这一装病就是好几天,营账外锣鼓喧嚣热闹非凡,不时的听到宦官报喜,谁家世子猎了一头野猪,哪位大人射杀了麋鹿,又有哪位侯爷活抓了一只猞猁。
这些都与南溪毫无关系,于他而言自己只不过是换了个地方养病,只是偶尔会被青栀和宝来推着出去在营地范围内溜溜放风。
值得一提的是,那只活抓的猞猁被献给了祈战,他转头就拿来送给南溪,只是南溪说什么也不要,直言道自己降服不住这种猛兽。
祈战转念一想也是,就南溪那小身板让猞猁一扑就扑没了,还是别为难他了。
于是那头猞猁又被带走了,至于被送去了哪里南溪不得而知。
随着时间推移,围猎进度过了一大半,南溪天天算着何时结束。
在最后几日,各位王公大臣世子少爷均收获不菲。
其中猎得猎物最多的首当其冲就是祈战,共猎麋鹿一十六头,獠猪十一头,各种山鸡兔儿这种小型猎物多得数不胜数,最后更是凭一己之力猎了一头大虫回来,惹得一众大臣不停的虚溜拍马,直言他是天上的武曲星下凡。
祈战听着嗤之以鼻,只是面上表现得波澜不惊,叫人无法揣摩到他内心的想法。
除了祈战以外,就数大将军李延和镇军大将军赵烨猎得最多,其余人稍次之。
在围猎进行到最后两日时,祈战为了鼓舞众人争夺魁首的热情,直接放言道谁得了魁首他便会应承对方一个要求。
这话不说不打紧,一说出来立马就引燃了众人的热情。
帝王的承诺,那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得到的。
于是在南溪以为围猎即将落下帷幕时,那些王公大臣又一个个仿佛打了鸡血一般,一个比一个积极,恨不得将整个围猎场掘地三尺,将那些野兽猎物全都射杀殆尽。
南溪猜测有可能是祈战又做了什么才会有这种局面,但他并未继续往深了向,无论最终结果如何都与他一个病秧子无关。
此时他更为苦恼的反而是另一件事情。
他双手抬起无处安放,与窝在他大腿上蜷缩着身体打着哈欠的纯白色长毛狮子猫大眼瞪小眼。
这狮子猫也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黏人得紧,一个纵身跳跃就理所当然的占据了南溪双腿的位置,并且死活不肯走了,除了南溪以外,谁来赶它它就朝谁哈气呲牙,凶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