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殴损山河震铜驼棘荆。
这也是朕无福蹇遭末运!
保重——(了)!”
谢载功关了唱片机,苍凉、清远的唱腔戛然而止。
谢载功转过头,老二做事稳当,从不会在未得他应许的情况下,便推门进来,他心中当即用上一股不好的预感,“可是发什么了什么事?”
谢放沉声道:“父亲,万源一带接连失守,东洋兵即将打进城了!咱们恐怕得即日尽早便举家动身离开北城。”
谢载功先是错愕,片刻,因受了刺激,他剧烈地咳嗽出声。
一口鲜血从他的嘴里喷出。
…
老爷子病危。
四太太命人去请聚仁堂的大夫。
因着这段时日看西医未见,故而请了聚仁堂的大夫来,想着西医既是没多大用处,或许中医可以一试。
然而,聚仁堂的大夫号过脉之后,开了药方,言语间,委婉地提醒谢家人,老爷子的病不容乐观,需早些准备后事。
大夫的话,对于谢家人而言,无意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几位姨太太难以置信地看着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老爷子。
年前还好好的人,如何……如何便病重至此?
满屋子的人,便是四姨太听了大夫的话,此时都心乱得很,唯有谢放始终保持冷静。
他出声对候在一旁的陶管事道:“陶叔,送一送程大夫。”
“是。少爷。”
陶管事去送了聚仁堂的大夫。
“咳,咳咳咳——”
谢载功咳嗽着醒来。
“老爷,您有没有好一些?”
“老爷,您现在感觉身体怎么样了?”
“老爷……”
老爷子一醒,几房姨太太便围上前。
大家心里头除却有着对老爷子的担心,还有对眼下局势的担忧。
都说东洋人马上就要打进城来了,那他们是不是得即刻出城,方最为安全?
偏生老爷子在这个节骨眼病重。
“你们都先出去,我有话同,同南倾说……”
“咳咳咳……”
闻言,几位姨太太同丫鬟、小厮们只好都先行出去。
…
“父亲——”
谢放在床头坐下。
谢载功握住他的手,“往后谢家,便托付给您了。“
谢放宽慰道:“父亲,您莫要多想。当下需好好调理身子才是。”
谢载功摇着头,“我自个儿的身子,我自个儿清楚。”
眼底再没有平日里的锐利稳健,唯有一片颓然,如同这即将倾塌的古城,再没有任何生机。
谢载功手指颤抖地,指着书桌方向,“你,你去……咳咳,你去将我书桌的抽屉打开,最,最下面,有我立好的遗嘱……”
谢放神色微愕,“父亲……”
谢载功:“去,去取过来。”
谢放只好起身,朝书桌走去。
前世,谢放亦是瞧过遗嘱的。
只不过,上一回父亲是让大哥去取的遗嘱,谢家的家主,亦是大哥。
谢放打开抽屉,他按照老爷子的吩咐,取出放在抽屉最底部的遗嘱。
不知……这一世同上一世的遗嘱内容,可会有变化。
谢放手里拿着遗嘱,回到床边。
谢载功:“公司同这谢家主宅,留给你。你大哥同你三弟,都不是经营的料子。他日,倘若他们败光了家产,无论如何,你需看兄弟情谊的份上,多……咳咳……多帮持他们。你向来为人宽厚,为父相信……你会,会好好善待你的几位母亲还有兄妹。”
纵然事先猜到,父亲既是选了自己为家主,那么公司同主宅,大概率也会交付给他。
当真亲耳从父亲口中听见这样的安排,谢放心中仍是难免错愕。
看来……大哥的一系列举动,当真是彻底令父亲死了心……
谢载功:“好了,现在,你去通知大家,都……咳咳咳,都进来吧。”
…
谢载功的身体,如同风雨中的烛火。
勉强撑了三日之后,药石无灵。
在城破的前一日,溘然长逝。
谢朝晞收到消息后,从东郊茶庄赶回,很是大闹过一场。大声嚷嚷着遗嘱有猫腻,老爷子不可能只留给他一个茶庄。
可谢放宣读遗嘱时,几位姨太太,以及尚未出阁的小姐,包括后来从外头赶回的谢朝晖亦在,大家都可作证,老爷子遗嘱确实就是那么立的。
谢朝晖盛怒之下,欲要闹事,被谢放提前洞悉,命人给拦住。
谢朝晖拂袖离开,全然忘了回来的目的是奔丧,叫人看尽笑话。
因着老爷子的忽然去世,谢家便只能先办理过老爷子的后事,再计划南迁之事。
谢家的祖坟在东郊一带。
城中大乱,谢放几经波折,方才顺利打通各方关系,顺利出城。
因着途经六盘口,谢放特意将他自己早前训练的护卫队都给调来,一前一后,护着出殡的队伍,同时,安排了人探路,以谋求周全。
顺利过了六盘口,只是附近仍旧是山路,易埋伏,而不容易被发现,谢放叮嘱护卫队,“暂时莫要松懈,等再往前走半个时辰,再休息……”
“砰砰砰——”
谢放话声刚落,山路两旁,忽地响起密集的枪响。
第255章 跟我们走
子弹落在地上,溅起尘土一片。
谢家女眷何曾见过这种阵仗,听见枪声,一个个吓得花容失色,大声尖叫。
谢朝晖更是吓得躲在了小厮了的后头!
这也太吓人了!
怎么会有土匪啊!
“大家趴下!护卫队听我命令!”
谢放当机立断,命行在队伍前后的护卫队,变换队形,将老爷子的灵柩以及谢家众人围在当中。
他自己则迅速地掏出腰间的枪支,警惕地盯着山路的两旁。
土匪应当也是没有想到,谢家的送葬队伍竟然会配了百人的护卫队,他们竟然没能再第一时间将谢家的送葬队伍包抄。
枪声小了下来。
谢放并未松懈分毫。
形式对他们依然不利,周遭是一个山谷地形,本来就敌在明,他们在暗,加上地形劣势,他们几乎是一个个移动活靶。
这个时候,最有效的方式便是率护卫队突围出去。
只是这样一来,纵然谢放同护卫队能够得以走脱,谢家众人则必定会遭殃,尤其是扶着灵柩的家丁,根本没有逃脱的可能。
他这边只能尽可能地拖延时间。
他先前派去的哨兵至今未回,很有可能是发现了不对劲,只要对方还活着,便由可能替他们寻来外援。
目前,这也是破局的唯一方式。
土匪似乎也知晓,时间拖得越久,就越容易生变。
“弟兄们,冲啊!!!”
“冲啊!”
山谷的两旁,喊声震天,一支支骑马的队伍自山路上冲下。
“不好!二爷,土匪人数太多!咱们恐不是他们的对手!不若您先带着小分队突围,我们殿后。”
护卫队队长魏天举枪射死一个土匪,他打马骑到谢放的身边,语气飞快地建议道。
谢放望着飞扬的尘土,摇了摇头,沉声道:“我不能走。”
除却他以及他的护卫队,送葬队伍当中大部分人连自保能力都没有。
他将精锐分队带走,同让其他人等死有什么区别?
他不能走。
谢放做了决定,“我们投降,我同对方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