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管事觑着二爷眼底的笑意,见二爷这会儿心情瞧着不错,出声问道:“少爷,容我多嘴问一句,晚上在林市长家,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您回来时,脸色瞧着不大好。”
谢放眼底的笑意淡了下来。
陶管事心里蓦地一提,他晚上是不是就不该多这个嘴?
谢放将桌上,给阿笙写好的信笺折好,装进信封里头,“没什么。就是有人自作主张,打算给我送个人。”
第227章 捕风捉影
陶管事吃了一惊。
陶管事在谢家这么多年,自然不会以为,所谓的送个人,是送一个小厮、或者是丫鬟那般简单。
忽地想起,少爷的岁数,确实也到了身边该有人的时候。
少爷同阿笙的之间的事,早前随着吉祥居的红火,传得挺开。传什么都有,可因为忌惮谢家,没有传得太过过分。
陶管事思量着,许是那些人是因为听说了少爷同阿笙的传闻……又听说了阿笙如今不在北城,便以为二爷“腻”了阿笙,故而大胆地往少爷这儿塞人,企图拉拢少爷?
难怪少爷回来的时候,脸色那般难看。
他们也不想想,倘若少爷当真是什么人都会要的主,哪里会这么多年过去,自去年开始,身边才有个阿笙。
陶管事给二爷出主意,他笑着道:“要我说,少爷也到了要成家的时候了。只要少爷成了家,有了少奶奶,这往后啊,想来便不会再发生像是今天这样的事情了。”
说到底,还是少爷身份摆在这儿,又是单身,才会去参加个宴会,都有人巴巴地“送人”,无非就是想拉拢少爷。
谢放撩了撩眼皮,漫不经心地睨了眼陶管事,“我以为陶叔同我一起经历了这么多的事,应该早就明白了。”
陶管事眼露错愕。
少爷这句话是何意?
他是瞧出少爷对阿笙很特别,可阿笙总归是个男孩子,少爷又不能娶了阿笙。
总,总不至于,少爷为了阿笙便不成家了?
谢放再次拿起放在桌上的笔,从桌上对着的一沓信笺上抽取了一张全新的信笺,垂眸对陶管事道:“陶叔,我现在好多了,时间不早了,您也早些休息吧。“
陶管事张了张嘴,本想再多嘴,问个清楚一些,见二爷已经在提笔回信,只好将心里头的疑问,给暂时咽回了肚子里去,将碗给拿走,悄声退了下去。
…
第二日一早,谢放出门前,便将昨日连夜写好的两封信,交由陶管事寄出去。
陶管事接过信,关心地问道:“少爷今天身体可有舒服一些?”
谢放往外走,“嗯,昨夜喝了醒酒汤便好多了,没什么妨碍。”
闻言,陶管事松一口气,“那便好。”
两人均默契地未再提及昨夜林府上有人给谢放“送人”,以及谢放的终生大事这一话题。
陶管事送二爷出门,司机老徐已经将车子停在府外等候。
见了二爷,老徐将后车座的车门打开。
谢放上了车,司机老徐转过头,恭敬地询问道:“二爷,咱们今天是要先去公司,还是东郊铁矿那边?”
自从阿笙南下前去繁市,谢放没了牵挂,日日在公司同东郊矿区两边跑,时间几乎全用来工作。
东郊铁矿往后很长时间都会是北城的重要税收营生,当局自是十分重视,在谢放的申请下,给拨了一个专业团队,协助铁矿开采。
谢放深知这种铁矿开采,专家团队的重要性,因此从未曾怠慢,对整个团队专家都十分礼遇。
这年头,技术人员能够遇见不瞎指挥,且愿意听建议的负责人可不多,专家团队很是感念。双方合作默契,只是这样一来,谢放也便变得很忙。
有时,谢放便需要在东郊那边待上一整日。白天抽空处理公司的事,所签署的文件,再由助理黄维庸带回公司。
不过大部分事后,谢放都是待在公司的时间多一些。
总经理谢朝晞被老爷子谢载功要求在家“闭门思过”。
对外宣称是大公子病了,需要在家养病,公司所有业务暂时都交由二公子谢放代为打理。
谢朝晞买通东洋走狗胡韬,又利用东洋军人麻生太一郎陷害阿笙,企图牵累谢放,事后不但未认错,反而跑到老爷子那里要人,彻底将谢载功给惹恼了,短时间内,不许他再去公司。
将公司业务都交由二儿子谢放打理,是惩戒,也是警告——
谢家男儿,不止他谢朝晞一个。
是以,这段时日,要兼顾公司同东郊铁矿开采事宜,谢放也便变得格外地忙碌。
谢放:“去公司。”
“是,二少。”
…
“今日会议又是二少出席,没见着大少。莫不是外头传的是真的?老爷子当真属意要将谢家还有公司,传给二少?”
“不管老爷子属意谁,咱们只要做好手头的事便可以了。”
“你想得还挺美!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要是哪天这公司当真彻底变了天,我看呐,你我都得走人。”
“凭什么?咱们可都是谢老在时便在公司工作的元老了!”
“元老有什么用?你看今日在会议上,几位分号的掌柜们提出,近年来经营困难,希望二少能够从公司账房拨款给他们度过难关,二少同意了么?待同谢家大江山多年的掌柜们都这般无情,更勿论是……”
“咳,咳……”
听见咳嗽声,两个在聊天的职员下了一跳,转过头,只见谢老的心腹,如今给二少当助理的黄维庸站在楼梯口处,他们吓得变却了脸色,赶忙低头,匆匆走下楼梯,各自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脚步声远去,谢放缓缓从三楼转角处走出,步下楼梯。
“如今时局不稳,生意不好做,二少出于谨慎,这才没有同意拨款。底下的人不懂,乱嚼舌根,二少千万莫要介怀才好。”
黄维庸下了楼,走在前面,替谢放打开办公室的办公,待谢放也进了办公室之后,关上门,方才出声慰藉道。
谢放走到办公室后头,他脱下身上的开衫外套,放在椅背上,“我查过今日前来要求拨款的各位掌柜所经营的铺子情况,除却有一家去年一整年都是处于盈利的状况,其他几家已是连年亏损的状况。之前大哥心善,掌柜们哭一哭穷,再卖一卖老,大哥便让账房批款项。
只是咱们近年来,咱们的营项也受了战事的影响,其他地方的货款一直也没能全部收齐,公司账面的现金流并不多。如今各地地方有起了战事,自然要减少支出,余出的现金流为以应对日后突发的情况。几位掌柜那里,还请黄叔帮忙解释一二。”
前世,据他所知,大哥为了拉拢那些铺子的掌柜,无节制地拨款,导致公司账面出现巨额亏空,东洋人便趁机,以极其低廉的价格收购了公司。
当然,这些都是在父亲去世以后得事了。
不知道那时若是父亲尚在人世,可会后悔,将公司以及谢家,交到大哥的手里。
黄维庸听后,面上有几分尴尬。
二少是怎么知道,那几位掌柜找他“说情了”的?
黄维庸双手作揖,“说到底,二少亦是为了公司的长远考虑,想必几位掌柜最终定然能够理解二少的苦心。”
谢放笑着道:“无妨,不理解也没关系。这公司往后定然还是要大哥来接手的,如今我也不过是代为处理罢了。倘若大哥有别的安排,我自然也是听从的。黄叔,今日要处理的文件,都放在桌上了吗?”
黄维庸:“是。都已经放桌上了,那我便不打扰二少了。”
谢放在办公椅坐下,翻开堆在最上头的文件,“好。您也先去忙您的事吧。”
…
“老二,咳咳咳……老二当真这么说,咳咳咳——”
茶楼包间,谢载功听着黄维庸对于今日公司事宜的回报,时不时地咳嗽出声。
边上,韩管家赶忙从桌上倒了一杯茶,“来,老爷,先喝杯茶,润润嗓子。“
黄维庸有些担心地看着老爷子,待老爷子咳嗽稍稍止住,他方才出声回话道:“是,二少亲口说的,说是自己不过是带大少处理公司的事,往后公司若是有什么安排,他只会听从。老爷子可是身子不舒服?”
谢载功端过韩管家递来的茶,只是没来得及喝,喉咙发痒难耐,便只得快速地将茶杯放回桌上,将手圈起,放在嘴边咳了咳,“无碍。咳咳咳,许是近日天气乍暖还寒的,着了凉,以致有些咳,咳嗽。”
黄维庸见老爷子咳嗽得这般厉害,心中很是有些不安。
谢老此番感染风寒近半月了,怎的一直未见好转?
他最近几次,见到老爷子,老爷子的气色是一次不比一次。
听管家说,那日老爷子得知大少企图通过令吉祥居的小掌柜阿笙得罪东洋人,以此达到二少同东洋人结怨的目的一事,发了很大一通火。
不知是不是气着了身子,身子才会这般难好。
“对了,老爷子,几位地方掌柜们要求拨款一事……”
“就按照老二的意思办吧。若是太平年岁,款项拨出去,也便拨出去了,趁此机会,考验下各大铺子的掌柜能力如何。若还是亏空,拿货或者是铺子相抵便是。可,咳咳咳咳……要是当真遇上战事,那真都成了烂账了。老二谨慎一些,是对的。”
谢载功方才喝了口茶,喉咙总算舒服一些,只是没说几句,便又再次咳起来。
所谓人比人气死人,货比货得扔。
相比之下,他从前认为老大是顾念旧情,因此即便是连年亏损的铺子,看在该铺子掌柜兢兢业业的份上,也都给了款子,让对方欠下欠条,待来年扭亏为盈之后再还上。
其实,不过是老大拿公司的利益,来笼络人心罢了。
只是过去他一直不愿这么去想。
想到自己半生心血培养出来的大儿子近日的所作所为,谢载功难免郁结于心,再次剧烈咳嗽了起来。
韩管家来到老爷子的身后,忙轻抚老爷子的后背,“老爷,您咳嗽尚未好全,还是少说一些话,多休息未好。”
谢载功今日也是当真有些疲了,他本不该今日出门,只是听说分号好几个掌柜今日上北城来,这才临时出了趟门,还将维庸叫出来了解一下情况。
谢载功于是点了点头,他看着黄维庸,声音略微有些沙哑地开口:“你出来也有一段时间了,先回去吧。”
“是,老爷,那您多保重身体。”
黄维庸双手作揖,忧心忡忡地出了包间。
…
“叩叩——”
谢放办公室的房门被敲响。
听见敲门声,埋首处理公事的谢放抬起头,“请进。”
黄维庸轻推开办公室的门,恭敬地道:“二少,兴报的罗先生前来拜访。”
谢放眼露意外。
罗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