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时淳指了指机械舱中的人。

　　Z没有立刻回答，他往机械舱的方向走近了几步，距离温时淳也更近了。

　　“你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Z说道，似乎清楚眼前人的敏锐与疑虑，“赞格莱设定了程序，当弟弟艾克斯的意识进入这台机械后，机械内所有的限制会自动销毁。你将完全拥有这台机体的控制权。”

　　Z也说道：“不过他体内的限制与智能阀门略有不同。”

　　温时淳显然是察觉到了机械「时」拥有着情感一类的反应。

　　而在Z说到不同后，温时淳也能想到原因。赞格莱为弟弟准备了这台载体，便不会轻易销毁它，但同时又设定了一些限制，“来确保他不会伤害艾克斯吗？”

　　“没错。”Z说道。

　　不过从那些相处的记忆来看，温时淳最为不解的实则是：“赞格莱是怎么说服弟弟接受一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人”来照顾他的？”

　　温时淳看向了Z，但只对上了一副如同博物馆中藏品一样冷塑的金面具。

　　于是他继续说道：“艾克斯之前并不知道X- - -11存在的真正目的，”温时淳说到这里时移开了视线，他的目光再次落在了机械舱中，“他不知道这个机械人是他哥为他准备的意识载体，还和对方成为了朋友。”

　　在这个空间停留的越久，温时淳接收到的来自于过去的记忆便越多，或许也与他眼前的机械「时」有关。毕竟想起的所有记忆里都有机械时的身影，而这些全是艾克斯生病后的回忆。

　　温时淳并不意外，这就与他之前几次触发新记忆的模式一样。

　　当他与记忆中的人相遇时，很多相关回忆便会随之苏醒。

　　而此刻，温时淳脑中又出现了一个新的画面。

　　画面很明亮，即使只是一段记忆，温时淳似乎都感受到了当天的阳光与澄净的世界。

　　明亮灿烂，目光探索间，甚至偶尔会感到白得刺目。

　　直到回忆彻底清晰的瞬间，温时淳也知道那个世界为何异常的亮了。

　　画面里，机械时推动着坐在轮椅上的艾克斯，他们正穿行于一条视野格外开阔明朗的玻璃通道之中。通道外是白皑皑的冰天雪地，他们行进的速度并不快，大约就在抵达那条通道的中间时，尽头处出现了一道身影。

　　在艾克斯的认知里，等候在那里的人正是赞格莱，但不知道为什么，温时淳总是看不清记忆中人的面庞。

　　而这也是温时淳已经想起来的所有艾克斯生病后的零星记忆中，他第一次离开那栋布置纯白的病楼，去到了一个接近于室外的环境。

　　艾克斯当时的情况应该是好转了一些，辐射的影响得到了一定控制，但轮椅上的青年身形仍旧十分消瘦，他的皮肤苍白，好像没什么精神，不过那张面庞上有很淡的笑意，在当时。

　　温时淳也想起了，那是艾克斯在雪岭中一座治疗中心内接受治疗的第一年年末。

　　在艾克斯发生意外后，赞格莱几乎用最快的速度将弟弟送入了治疗舱，而后艾克斯就被转移到了这座治疗中心。

　　说是治疗中心，实际上这里只有艾克斯一位病人。而就在前一天晚上，赞格莱才来见过弟弟。

　　这个兄长为艾克斯准备了新年礼物。

　　而在这第二天的午后，艾克斯见到了哥哥为他准备的礼物。

　　在抵达第一条玻璃通道的尽头后，艾克斯的眼前出现了一片近乎纯色的花园。

　　月光色的玫瑰盛开在白雪皑皑的世界中，四通八达的玻璃行道贯穿着这座庞大的雪中世界。

　　此时站在轮椅后方的人已经换成了赞格莱。机械时并未跟上兄弟两人，在将艾克斯送到后，“他”便离开了。那之后，赞格莱推着艾克斯，不紧不慢的穿过那座花园。

　　那是赞格莱为弟弟建造的一座玫瑰园。

　　艾克斯喜欢白色，花园中的玫瑰便都是白色品种。

　　它们中的一些种植在了那一条条的玻璃隧道中，仿佛经过的观赏者伸手便能触碰到花的花瓣。

　　其它的，则铺满在了雪地之中。

　　那是新年的第一天。

　　艾克斯抬眸间，看见了在阳光下缓缓飘落的白色的雪。

　　“下雪了，哥。”

　　外面的世界忽然飘起了白雪，一些融化在了恒稳的玻璃上方，一些洒落在室外的花园中。

　　艾克斯的病房里没有窗户，过去一年他也很少离开病房去到楼中。但在他偶尔精神不错时，他可以通过病房中的全景影像看见外面的环境。

　　艾克斯知道自己所在的治疗中心在一座雪岭之中。

　　但他很少碰巧遇上下雪天。

　　玻璃边，艾克斯看着外面的白雪慢慢覆在了花园里的玫瑰上。

　　在漫天的飘雪中，赞格莱矮身对弟弟说：“这些花会永恒的为你盛开。”

　　他的话音刚落下，艾克斯眼中的花便重新清晰了起来。

　　花瓣上面的雪融化了。就好像在那一瞬间，花的热量盖过了冰雪的寒冷。它是如此的真实，又极端的违背了自然。

　　“你也会好起来的，艾尔。”

　　赞格莱轻唤了一声弟弟。

　　似安抚，又极为肯定。

　　当时赞格莱在说这句话时，就像在说着——赏花的人亦将获得永恒的生命。

　　……

　　回忆结束时，温时淳看向不远处的Z。目光有意无意间落在了赞格莱暴露在外的手背与脖颈上。

　　实际上，早在对方说到艾克斯曾暴露在辐射环境中时，温时淳就再一次想到了那段在他进入这个副本后接收到的第一段记忆。

　　硝烟弥漫间，赞格莱向着他跑来。

　　对方的面上戴着隔离面具，但是……

　　温时淳记得很清楚，当时的赞格莱并没有穿防护服。

　　混乱中，温时淳看见了赞格莱的手，对方当时的情绪应该是非常焦急的，在找到艾克斯后，赞格莱立刻就将弟弟抱了起来，他以最快速度带着艾克斯返回了安全的室内。

　　……

　　温时淳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当时的情况很危险，赞格莱又是涉险出来寻找的弟弟。

　　温时淳从记忆中感受到的那些情绪不会是假的——他实在不应该对赞格莱有疑。

　　但温时淳也记得很清楚，在那段记忆的最后，赞格莱的双手和脖颈都暴露在了空气之中。

　　“怎么了？”

　　询问的声音在温时淳对面响起。

　　尽管X10机的视线已经十分隐蔽，被观察的人还是温和的询问了一下。

　　温时淳想了想，迎面看向了他面前的人：“你还好吗？”

　　“我记得你也暴露在了辐射环境里。”温时淳说道。

　　在他已经想起的记忆中，赞格莱后来几次来到治疗中心看望弟弟时，对方的形象都是正常、健康、温和的，看起来从未受到过辐射的影响。

　　因此温时淳也设想过两种可能性。一是在意外发生时，赞格莱可能使用了其他防护方式保护住了他自己。虽然以当时的情形来看，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温时淳能够清晰感受到赞格莱当时的情绪，那时这个人一心只想找到艾克斯，所以才会连防护服都没有来得及穿上。

　　又或者赞格莱同样暴露在了辐射环境里，但他后来控制住了辐射对自身的影响……这也不太容易做到。而且如果赞格莱能够控制住辐射对人体的影响，艾克斯也不会一直在治疗中。

　　两种可能性中都有着说不通的疑处。

　　……

　　“我没事。”

　　在Z回答温时淳的问题时，有那么一瞬间，两人的身份仿佛真的是赞格莱与艾克斯。

　　就连只能听见声音的直播间观众都发现了：【怎么感觉两位好像又带入副本世界的身份了？】

　　【之前得月沉也是。】

　　说到得月沉，有人就看向了三号分屏。画面里，这位九区大佬早已抵达了未来城。而就在刚才，得月沉也进入到了地下世界。

　　【这个地下世界还真是四通八达。】

　　得月沉走的这条路，不在综合区发贴大佬绘制的那幅地下世界路线导图中。

　　【虽然环境陌生，但是得月沉是不是要去找另外两位算账了啊？】

　　画面里，得月沉所在的空间像一座老旧的智能工厂，里面布满了粗实的电缆与庞大的机械设备。

　　弹幕中肯道：【像古董。】

　　另一边，他们听见了温时淳拒绝的声音。

　　【什么？我听错了吗？我怎么好像听见X拒绝量子转移了？】

　　【你没听错，朋友。我也听到了。】

　　就在这时，直播间里终于又有S级参与了讨论：【X在考虑什么？】

　　一个S级弹幕出现，就像一枚击打平静湖面的碎石，在他之后，又一些潜水观望的S级冒了出来。

　　【X本人的模样真是X - - - 11吗？】这是能够看见机械时模样的S级之一。

　　【你还在怀疑什么。】另一个S级发出弹幕。

　　副本提示还不明显吗？

　　紧接着又一个冒泡：【我觉得X谨慎一点是对的。毕竟这台机械身体之前一直在另一位参赛者手上。】万一对方在上面动了什么手脚——虽然发送这条弹幕的人也没有看见另一位参赛者对那台机械舱动手脚就对了。

　　【X要考虑的肯定不止这些。除了……别忘了，刚刚那个机械人的反应是有意识的。】

　　【我得先缓缓。】这是一个标识为五区玩家的S级。

第572章 量子灵魂（26）

　　【X任务栏里的游历见闻3, 看见了吗，更新后的内容提示用词是“或许”。】

　　‘或许你可以将意识转移到这具堪称完美的机械身体中……’

　　【这个“或许”和“堪称”就很耐人寻味。】

　　【有坑？】

　　【谨慎一点总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