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惊回家和他爸说想去看医生,他爸说这么怕病不如直接去死。沈惊又自己去下风唯一一家卫生所,给医生看他的手腕,医生让他把裤子脱了好好检查检查。
后来沈惊就没再想着看病的事情了,反正他知道自己有病,而且大部分时候都能控制住不发病。
司亭心口又酸又软,他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我带你去,司亭哥哥带你去看病。”
沈惊这时抬起头,看着司亭冷冷一笑:“我没病,我好得很。”
嘴上说着自己没病,实际上难受得浑身发抖,额头上沁出细密的冷汗。
如果说刚才他持续啃手腕的表现还只是焦躁不安,那么现在已经能够说得上是神经质了。
沈惊转了个方向,背对着司亭,用手腕去磨蹭脸颊,反反复复。
司亭担心此时贸然靠近会让沈惊更失控,他看着沈惊的背影,决定联系俞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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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宴会厅里的音乐停下,司仪上场了。
司仪是知名主持人,风趣幽默,将主厅里的来客逗得捧腹大笑,笑声透过镂空的窗户传到阴暗的树林里。
沈惊拿手腕磨蹭脸颊的动作停住了。
接着,司仪开始调侃起俞守泽和乔潇潇这对未婚夫妻,他说这二位呀真是相见恨晚,月老牵红线的时候睡着了,现在才醒。
欢快的笑声一浪接着一浪,司仪问俞守泽和乔潇潇此刻是什么心情,俞守泽说难以形容,乔潇潇说这辈子还好没有错过。
沈惊低垂着脑袋,肩膀抖动。
司亭觉得不对,起身走到沈惊身前,蹲下,才发现沈惊在哭。
豆大的泪珠从他眼眶往下掉,一颗接着一颗。
司亭觉得心脏都被揪住了,他连忙用拇指给沈惊擦眼泪,怎么擦都擦不完。
“怎么了?”司亭问他,“怎么哭了?”
沈惊抽噎着说:“我哥哥在哭。”
“你哥哥?”司亭疑惑,“阿昼在参加订婚宴,他没有哭。”
沈惊摇头,丝毫没有刚才发神经时尖酸阴郁的模样,红着眼睛说:“哥哥哭了,我也哭。”
今天是俞昼母亲的祭日,也是俞昼父亲的订婚宴,俞昼肯定在哭,他能感觉到。
宴会厅里的人笑得有多开心,俞昼就哭得有多伤心。
司亭不知道沈惊突如其来的感伤是怎么回事,他只能捧着沈惊的脸安慰:“别哭了,你哥哥不可能哭的。”
而且他和俞昼认识了二十年,从没见俞昼哭过,更何况是在这种最需要俞昼保持体面的场合。
脸颊上传来温热的体温,沈惊下意识地产生了“留恋”的情绪,但他很快就发现这双手不对,没有戴黑色手串。
沈惊再次转动身体,又一次背对着司亭,他的脑袋还是很晕,眼泪也还是一直往下掉。
司亭喊他的名字:“沈惊。”
沈惊说:“我要我哥哥。”
宴会厅里又掀起一阵巨浪似的掌声,主持人说接下来是舞会环节,请这对准新人为大家领舞。
“哥哥,”沈惊哭得很厉害,“我要我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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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亭把俞昼叫到了小树林。
“阿昼,”司亭说,“我怀疑沈惊有心理方面的问题,可能和他的成长环境有关系,他需要专业的治疗。”
俞昼笑着应道:“他只是有时候任性,情绪不稳定。”
司亭不赞同地皱眉:“阿昼,这不是......”
俞昼走到沈惊面前,垂眸看着弟弟乌黑的发顶:“沈惊。”
沈惊听见声音,像上了发条的机器人,缓慢而僵硬地抬起头:“哥哥?”
满脸泪痕,双眼通红,脸颊上还沾着干涸的血渍,太狼狈了,脏兮兮的。
俞昼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新衣服,新鞋子,怎么弄得这么脏。”
“哥哥,”沈惊朝俞昼伸手,向他的哥哥求救,“我好像生病了。”
俞昼眉心不易觉察地蹙了蹙,接着他敏锐地捕捉到空气里残留的Alpha信息素,檀木。
“阿亭,”俞昼嗓音平稳,“你先出去,我和沈惊聊一聊。”
司亭没有同意:“阿昼,我坚持认为沈惊的情况很不对,这不是你聊一聊就能解决的。”
他感觉到沈惊此时的情绪已经趋于平稳了,于是放低音量,对沈惊柔声说:“沈惊,司亭哥哥带你走好吗?”
但沈惊置若罔闻,维持着朝俞昼伸出双手的姿势:“哥哥,我好难受。”
俞昼微微欠身:“沈惊,你要和司亭哥哥离开吗?”
沈惊一边流泪一边说:“我要哥哥。”
俞昼对司亭抱歉地笑笑:“阿亭,小孩子闹脾气。”
司亭嘴唇紧抿,注视沈惊片刻,而后沉默地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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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亭走后,俞昼脸上温和有礼的笑容一寸寸消失,他嗓音低沉:“哭什么。”
沈惊拽住俞昼的领带,用力往下拉:“哥哥!”
他只知道他现在很难受,很不舒服,他很需要哥哥。
俞昼纵容沈惊拽着他的领带往下扯,他单膝跪地,和沈惊靠得很近,鼻尖几乎要贴在一起。
“哭什么?”俞昼问沈惊,嗓音里含着隐隐的焦躁,“闻到别的Alpha的信息素了吗?”
沈惊紧紧抓着领带:“哥哥,你哭了,我也哭。”
俞昼只以为他在说胡话:“我没有哭。”
沈惊用俞昼的领带擦眼泪,深蓝菱格纹的高级丝质领带很快就洇开一片深色湿痕。
“哥哥,你哭了,我知道。”沈惊悄悄说,“他们在笑什么啊,一点都不好笑,那么多人都没有看见你在哭吗?”
俞昼怔住了,几秒后,他嗓音艰涩:“沈惊,你被阿亭的信息素影响了,我去给你拿药。”
沈惊把俞昼的领带往手腕上缠绕:“哥哥,我会煮方便面,我们回家给你妈妈煮面吃,你不要哭。”
俞昼喉结滚动,他一只手抚着沈惊后颈,另一只手接住沈惊下巴上一滴摇摇欲坠的泪水,送到自己嘴边。
“谢谢你,替我流了这么多眼泪。”
作者有话说
各位姨姨姐姐们放心,小惊和哥会看病的,但不是现在(抱头鼠窜)
第55章
沈惊浑浑噩噩的,耷拉着眼皮,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骨头,软绵绵的,一身虚汗。
有人扣住他的下巴,动作很强势,力气却很轻。
“沈惊,张嘴。”
他听见一个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说话,他乖乖张开嘴,发出“啊”的声音。
那个声音笑了,然后一个小小的糖果被塞进他的嘴里,甜甜的,沈惊想咬。
一根手指伸了进来,卡在他的牙齿间:“是药,糖衣破了是苦的,不要咬。”
这句话太长了,沈惊混沌的大脑无法理解,他条件反射地去咬这根手指。
“嘶——”那个声音微微恼怒,但尾音带着笑,“惊惊,你也是小狗吗。”
沈惊捕捉到了这句话的关键字——小狗?
他有小狗啊,他有自己的小狗,一只小小的、白白的、毛茸茸的小狗。
不过小狗死掉了,小狗那么小,没有做过坏事,死掉是要上天堂的,上天堂过好日子喽。
沈惊也想上天堂,他想他的小狗了。
“汪。”沈惊感觉自己真的变成了一只小狗,他轻轻地叫唤了一声。
那个声音又笑了,接着有只手轻轻地挠沈惊的下巴,沈惊很舒服,不由自主地一点点往前靠。
他坐在台阶上,上半身前倾,好像根本就不怕摔。
沈惊确实没有摔下去,有一双手臂稳稳接住了他。
是板砖吗?好像不是。
比板砖暖和,也比板砖的味道好闻。
沈惊猜他和小狗上天堂了,所以他拥有了一个超大号的板砖,温热的、好闻的板砖。
他安心地闭上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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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惊这次吃的药是齐知舟从国外带回的最新研究成果,药效很强。
等沈惊恢复意识睁开眼,不过也只过去了十五分钟而已。
他发现自己还在小树林里,歪着脑袋靠着一棵树,嘴里咬着个东西。
沈惊把嘴里的东西吐出来一看,惊了。
妈的,怎么是一截领带!
领带的脖圈缠在他手腕上,他嘴里咬着领带末端,此刻一片濡湿。
沈惊哆嗦了一下,掏出手机发语音消息:“哥哥,我被绑架了,你快点来救我。”
嗓音颤抖,听着很害怕,实际上是因为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