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昼抿着嘴唇,意识到“尽快”这个词太虚了,无法给予弟弟丝毫安全感。
于是,他认真地说:“元旦前。”
沈惊在心里算了算,元旦前,那不就只剩下二十几天了?
他得知这个消息,非但没有流露出欣喜,反而更加烦闷。
怎么有种他逼俞昼解除婚约的感觉?
他又不是傻|逼,他肯定知道对现在的俞昼来说,保持和齐知舟的婚约百利而无一害。
俞守泽不能为俞昼的事业提供支持,有齐家在背后,对俞昼而言多少是个倚仗。
“哥哥,我想下车。”沈惊解开安全带。
俞昼沉声问,从骨子里渗出森冷的戾气:“你要去哪里?”
“散步,”沈惊反问,“我不能自己出去走走吗?”
俞昼面容冷厉,拉住沈惊的手:“沈惊,不要下车。”
他越是这样,沈惊就越是烦躁难当:“哥哥,我已经成年了,我想自己散个步,有什么问题啊?”
俞昼压着眉眼,弟弟没有问题,问题出在他自己身上。
沈惊看着俞昼,眼底写着倔强:“哥哥,我要下车。”
俞昼气息加重:“沈惊,我建议你不要下车。”
建议,又是建议。
沈惊听到这两个字头都疼了:“哥哥,你能不要和你爸爸学吗?”
这句话像一颗子弹,正中俞昼眉心。
俞昼明显地怔了怔。
沈惊趁机挣脱俞昼的桎梏,赌气地打开车门,头也不回地顺着人流往前走。
俞昼弯下腰,额头抵着方向盘,咬着牙关,从隔层里取出抑制剂。
·
步行街人流如织,沈惊走了会儿,吃了一份章鱼小丸子,又吃了一根开花香肠,还喝了一杯芒果奶茶。
太阳落山的时间变早了,沈惊拍了一张夕阳,发了朋友圈,配文是“随便走走,心情好好”。
他气死俞昼。
沈惊走到一个公园里,在景观湖边找了个长椅坐下,开始发呆。
冷风嗖嗖地刮着,沈惊一个激灵,有点后悔了,太冷了,在车里待着多好,暖呼呼的。
下一秒,司亭打了电话过来:“小神经,你在哪里?一个人?”
沈惊说:“一个人啊,干嘛?”
司亭笑着说:“我去找你。”
“不要。”沈惊翻了个白眼,“你来找我干嘛。”
“啧,”司亭说,“带你去玩。”
沈惊不耐烦地说:“马上天就黑了,你带我去哪儿玩?去夜店啊?我不去。”
司亭无奈道:“你司亭哥哥在你心里就是这个形象啊?”
沈惊一阵恶寒,长长地“咦”了一声:“你能别自称哥哥吗,油死了。”
又不是俞昼。
司亭在电话那头闷笑:“我昨天晚上梦到你了。”
沈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梦到我什么?”
司亭似真似假地说:“梦到我们在恋爱,我送你一大束玫瑰花,你抱着我不肯撒手。”
沈惊觉得索然无味:“我不要你的花,你又不是我......”
下半句话没说完,你又不是我哥哥。
沈惊晃着腿,他不想和别人谈恋爱,但他和俞昼现在算是恋爱吗?
不算吧。
俞昼没有和他说过“我喜欢你”,也没有给他送过花。
司亭敏锐地问:“我又不是谁?”
“没,”沈惊说,“司亭哥哥,你那么帅,学历又高,还有钱,你给别人送花吧。”
电话那头沉寂了几秒,司亭苦笑着说:“小神经,你这算不算拒绝?”
沈惊想了想:“不算吧,你又不喜欢我。”
司亭立即说:“如果我说喜欢呢。”
“你不喜欢我啊,”沈惊对此没有什么情绪上的起伏,“你又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司亭和齐明旭一样,顶多是觉得他有意思罢了。
只有俞昼知道他的病态,还不把他当成一个有病的人。
司亭说:“沈惊,你要给我机会,让我发现你是什么样的人。”
沈惊开始不耐烦了,冷冷道:“挂了,司亭哥哥,你再说我就烦了。”
他懒得等司亭答复,径直把通话挂了。
下一秒,手机又响了,这回是齐明旭。
“喂,”沈惊接起来,“你是不是想问我在哪里,是不是一个人,你要过来找我。”
齐明旭愣了下:“你怎么知道?”
沈惊说:“你去问司亭吧,挂了。”
沈惊直接把手机关了,这下彻底清净了。
他看着湖边往来的路人,好多成双成对的小情侣,手挽着手,好快乐。
沈惊用力抠着手腕,只有他一个人在犯病。
就这么神经兮兮地坐了会儿,沈惊咬着嘴唇,俞昼怎么不找他?连个消息也不发?
哦,手机关机了。
他开机,齐明旭和司亭倒是发了挺多消息过来,俞昼一条也没发。
沈惊啃着手腕发呆,两三米开外有几个学生模样的年轻人,看着沈惊嘀嘀咕咕。
其中一个模样清秀的少年壮着胆子走上来:“小哥哥,我刚在旁边注意你很久了,能加你个微信吗?”
沈惊抬起头,眼神阴鸷,手腕被啃得湿淋淋。
少年显然被吓到了:“对、对不起啊,打扰您了......”
拉起同伴们转身就跑,边跑边说:“长得那么好看,感觉精神不太正常。”
沈惊莫名其妙,他怎么就不太正常了,他最近都挺正常啊。
然后又低头开始啃手腕,齿尖陷进瘢痕,刺痛感让沈惊觉得很爽。
·
天都黑了,俞昼也没发条消息过来。
沈惊蜷起腿,下巴抵着膝盖,眼眶酸死了。
他在下风的时候没人管他,来了新阳也没人管他。
谁会管他啊,他这么有病,正常人都被他吓跑了。
如果他的小狗还在就好了,小狗肯定会管他的。
那时候他爸叫他去买啤酒,沈惊不想去,因为小卖店的老板会摸他的大腿。
他爸哈哈大笑,让沈惊赶紧去,给老板摸几下说不定能省下来酒钱。
沈惊说什么都不去,他爸一巴掌就扇过来,说沈惊臭清高,迟早要去卖的,早点晚点有什么差别。
沈惊到了巷尾的垃圾桶旁才掉眼泪,瘦骨嶙峋的小狗过来舔他的手指,像是安慰沈惊。
好想小狗,可是他再也没有小狗了。
沈惊想哭都哭不出来,没有小狗,他哭个屁,哭死了也没有管。
又坐了会儿,天太冷,公园里已经没有什么人了。
沈惊站起身,准备回别墅。
他又不是小说主角,矫情会儿差不多就可以了,太多愁善感死得早。
有个夜跑的路人惊诧地问沈惊:“小哥,你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
沈惊顺着他的目光低头一看,嚯,手腕被啃破了,全是血。
他咧嘴一笑:“没事没事,我cosplay吸血鬼,不是血,是番茄酱,你别害怕,我不咬人。”
这应该是正常人的答复吧,总不能说“我自己把自己咬成这鬼样子”的。
没想到那人听了这个回答,反而更害怕了,赶紧快步走了。
沈惊咂咂嘴,到底是他有病还是这个路人有病啊,搞不明白了。
他把手腕在裤缝上擦了擦,揉了揉发麻的大腿,一转身,愣住了。
俞昼静静站在他身后不远处,风扬起他的风衣下摆,他面容冷峻,像一尊雕像,不知道站了多久。
·
“沈惊,过来。”俞昼说。
沈惊没有动,于是俞昼大步朝他走来,沈惊眼眶一热,落下了眼泪。
俞昼走到他面前,头发被吹乱,略显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