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应蔚闻每天都在那边等着?这也太荒谬了,动机呢?
应蔚闻家的那个面馆离他小区不远是真的,所以他来这个小卖部买东西不是很正常的事。
“而且在这之前我如果真的见过他,这次失忆,潜意识难道不会把时间倒回去那个点吗。”
“也可能你忘了,或者他认识你,你不认识他。”杨启帆说:“既然你都跟他在一起了,有些事还是找机会问清楚吧。”
【你为什么跟启帆说你……】贺宇航打下这几个字,手指在屏幕上方悬停片刻。
最接近的猜测是应蔚闻在更早的时点见过他,然后对他一见钟情了,所以他等在那里,但这话骗骗刚失忆的贺宇航或许有用,对经历过后来种种的他而言不亚于是种嘲讽。
【为什么突然同意了?】对话框里跳出来的应蔚闻的消息叫他回了下神。
还以为冷淡如此人,这辈子都不打算再问了,贺宇航没有正面回他,他把那几个字删了,【给你机会不好吗。】
【多久?】
【什么?】
【你能跟我在一起多久?】
原来他看出来了啊,贺宇航没完全恢复记忆的事。
这两人当初分得是有多惨烈,才会在刚在一起不到一晚上的时间,就开始计算倒计时了。
【我们分手,是因为你出轨吗?】
【不是,我说过我们之间没有第三个人。】
原则问题不是,那就好办,贺宇航学应蔚闻的语气,【看你运气。】
【好。】
微信左上角显示有信息进来,贺宇航切出去,是李雪,跟他说应总处理完事情回津市了。
贺宇航还在想怎么是她来跟自己汇报行程,恍惚了会才想起来自己之前问过,果然过不了一会,应蔚闻跟他说到了,又说:【早点睡吧,晚安。】
【晚安。】贺宇航放下手机,靠坐在床头,十二点早过了,他这杯咖啡不是为了应蔚闻喝的,只是感觉到自己有些亢奋,想在这种亢奋的状态里待久一点,不然仅凭着应蔚闻的运气,不知道能不能挺过这一晚。
第63章 那你还坐
贺宇航回了趟老家。
接受这个世界的运行规律永远是客观的这一过程里最难的点, 不是承认自己过去犯下的错,而是接受贺珣的离去。
就算他最终不是被贺宇航气死的,潜意识里他大概也不愿意面对父亲的离世, 所以和应蔚闻那段记忆一样,被从千丝万缕中生生挖去, 贺宇航没有回想起来。
第二天一早他出发, 有车了之后方便许多,那种全神贯注又切实放松的感觉贺宇航很喜欢,难怪应蔚闻说他俩出去多数时候都是他来开。
在一起这么多年,他们应该去过不少地方吧。
他最终还是出国读研了,那在国外的这两年里, 应蔚闻有来看过他吗。
贺宇航觉得自己多半有点异想天开, 应蔚闻进的是八院,出国要单位批准,再说这样一段需要他不断付出才能维系的关系, 怎么会有人不惜麻烦,为自己不远万里呢。
旧手机里的照片或许会告诉他答案,但就是在这样好奇的情况下, 他也依然没有打开, 贺宇航深知那里面有他想看的东西, 固然也会有不想的。
本就是一段偷来的时光, 既然今天早上起来没有事与愿违, 他又何必做那个不解风情的人,按照现在记忆被唤醒的速度,他有预感这一天不会太久了。
贺宇航回到家,把之前被他收进抽屉的照片重新拿出来,才发现那是张标准的遗像, 他想贺珣是不是早在那次动手术时就已经为自己做好了准备,因为照片上的他看上去很年轻……年轻得有些过了,细看像是四十多岁的时候拍的。
贺宇航怀疑是自己的认知出了问题,可能现在的P图技术确实能把普通照片里截取的部分做到这种程度,否则四十几岁的时候为自己拍一张遗像,不敢想象贺珣当时的悲观。
他的遗物被郝卉月收在卧室的柜子里,大部分像衣物之类的应该已经处理了,剩下手表眼镜以及一些生前用过的杯子笔记本……贺宇航一样样看过去,想到那天姨父说的,他是因为丢了东西跟别人起争执的过程中突发的心梗。
他给姨父打去电话,问贺珣丢的是样什么东西。
“是支钢笔,听说跟了你爸很多年了。”
“那最后要回来了吗?”
“要是要回来了,对面是个老头,当时看他那样,吓得立马给他了,被送到医院的时候,那笔就在他手里握着呢。”姨父说着忍不住叹了口气。
贺珣这一辈子都在跟文字打交道,有过非常多的笔,朋友送的,单位奖励的,贺宇航在他五十岁时生日时,用攒了很久的零花钱给他买过一支万宝龙大班系列经典款。
“什么样的钢笔?”他声音发起抖来,翻着手底下贺珣留下的东西。
“钢笔不都差不多吗。”
“颜色呢?”贺宇航又问,与此同时他找到了那支被原封不动装在盒子里的黑色万宝龙,正要松一口气,听到姨父说记得是银色的。
“通体银色吗?”
“对。”
贺宇航的记忆里有过一支银色钢笔,并且印象深刻。
但它的主人不是贺珣,而是应蔚闻。
那是有一次他不小心,把未盖盖的笔从桌上带到了地上,等捡起来的时候,笔头出水不畅了。
那笔从纯银的外观氧化程度上看有些年代了,应蔚闻还在用,可见是重要的东西,贺宇航偷偷拿出去找地方修。
可正因为年代久远,笔形又稀少,导致零件缺失,问了很多店家都说无能为力。
最后无法,只得跟应蔚闻摊牌,贺宇航还有些紧张,应蔚闻却是看了他两秒,说没关系,“你喜欢可以送你。”
“不会是你们家传家宝之类的吧。”贺宇航查过,这支犀飞利的帝国纯银,年纪快比他都大了,属于是有钱都不一定能买到,现在也只在一些收藏爱好者中流通。
应蔚闻思考片刻,“可以这么说。”
“啊?”
“逗你的。”他笑,“修不好就算了,没什么特别的意义。”
贺宇航猜这笔或许是他爸留给他的,应蔚闻对此感情复杂,所以故意表现得这样,他可以随意,贺宇航不行,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在想办法修复这支笔,找过无数店铺,送过去又寄回来,甚至自己研究结构,从网上买仿制的零件,直到……有天它突然不见了。
对,不见了,从贺宇航手里生生丢了,无论他怎么找,这支笔都没有再出现过。
会是同一支吗。
被贺珣捡走了?
可仅凭外观这一个特征判断未免太过草率,谁规定两支颜色一样的笔就一定有渊源呢。
明明已经要回来了,贺珣的遗物里却没有找到,贺宇航让姨父再回忆一下,还有没有别的什么有印象的特征,“打开看过吗,笔尖的位置有没有刻字?”
“这我哪里记得,当时就看了一眼。”姨父被他追问得有些为难。
贺宇航这么问,是因为应蔚闻那一支的笔尖上刻了两个字母,HY,最初他以为是品牌的简写或者其他自带的标识之类,是后来经修的人提醒,才知道那两个字母是加刻上去的。
这也是为什么遍寻不着那会,二手网站上有人高价出过一支,贺宇航始终犹豫不敢拿来偷梁换柱的原因。
字是竖着刻下来的,不出意外应该是人名的简写,他坐到地上,拿出手机来,没有任何犹豫地给应蔚闻发消息,【我们分手的原因,是因为有血缘关系吗?】
下一秒应蔚闻电话打了过来。
贺宇航心情复杂地接起,听对面应蔚闻似乎很有些无语地说道:“你脑子里在想什么。”
贺宇航刚手指都差点痉挛了,私生子什么的过于惊悚,尤其应蔚闻知道的前提下,想到他们在一起接吻上%床,贺宇航敢保证应蔚闻但凡犹豫一秒,他都会直接吐出来。
“不是就好。”他松下一口气,靠在墙上,“一时没想通罢了,你当我没问。”
“没想通什么?”
“没想通我们为什么会分手。”贺宇航这一次清醒过来就发现了,应蔚闻的东西,绝大部分都没有从他家里搬走,这样也算是分手吗,“除去那两年,我们在一起了快八年了吧。”
“嗯。”
“这么久,是终于觉得腻了?”
应蔚闻没有说话。
“我想简单了是吗。”贺宇航说。
“没见过比你更会给自己上难度的。”
应蔚闻顿了顿,“为什么觉得我们有血缘关系,你在怀疑什么?”
好么,又绕回来了,这下轮到贺宇航不说话了。
“你如果真的想知道……”
“你敢说吗。”贺宇航打断他,接着又补了一句,“你要是非要让我知道我也没意见。”
昨天还在试探他多久呢,这会在这装大方,果然应蔚闻停顿两秒,“那就先不知道。”
“你现在忙吗?”贺宇航问,不等应蔚闻回答,他又说:“算了,等我晚上回去找你吧。”
“你在外面?”
“回老家了。”贺宇航低头收拾东西,“打算一会去墓园看下我爸,再去山上找我妈,不知道她愿不愿意见我。”
应蔚闻应该是知道他跟家里闹得不愉快的,他没问为什么,而是说:“开车回去的?”
“嗯。”
“开慢点,你以前喜欢开快车。”
“那你还坐。”
“喜欢而已,没说你开得不好。”
啧,行吧,贺宇航挂了电话,起身稍微收拾了下,去姨父给的地址,其实在杨启帆戳穿他之前,他就已经有预感了,不断的怀疑与自我纠正中,慢慢接受了贺珣离他而去的事实。
贺宇航只希望在除了出国的那两年,剩下的时间里自己有好好陪伴他,只是一想到贺珣是知道了他和应蔚闻的事情的,就算他的态度是不反对,必然也要经过一番挣扎,何况从现实情况看,不难想象当年东窗事发后的腥风血雨。
好好陪伴,这四个字面前,他不无心虚。
从墓园出来已经是下午三点,冬天天黑得早,贺宇航在车上随便吃了两口面包,便调转车头,往慈云寺的方向开去。
原来他以前真的来过这里,怪不得住持看他的眼神那样熟悉。
贺宇航说他不求别的,只要能见上一面就行,给他个角落待着,要是晚上寺里关门,他也可以去屋外等,说完他真就拿个小板凳,大冷天的靠墙根坐了下来。
住持无法,看他冻得手脸通红,只得找了间茶室让他先进去坐着,郝卉月那她只能尽力劝说,如果依旧是不肯见,那他还是尽早下山为妙,前两天刚下过雪,山路不好走。
“麻烦您了。”贺宇航道谢。
十年前来这里时还没有这间所谓的茶室,说是厨房的延伸可能更准确一点,斑驳的墙下堆满杂物和成捆的柴火,寺里条件不好他一直都知道,尤其冬天,物资运送不便就更是清苦。
贺宇航给自己倒了杯热水,没有任何取暖设备的空旷屋子温度跟外头没差,他搓了搓手,看时间,距离住持去给他说情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他怀疑郝卉月是铁了心不想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