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宇航拿枕头狠狠往自己脸上闷了两下,后悔怎么没给应蔚闻来上几拳,想睡他,想重蹈覆辙,以前的贺宇航或许脑子不清楚,他可没那么好骗。
什么两个人在一起风花雪月的过去他没经历,也一点都感受不到,他现在就是根木头,而应蔚闻这个所谓的前男友在他眼里,跟大马路上突然蹿出来的流氓没什么两样。
去他妈的吧,明天一早他就走,以后就是魏总求他他也不来了,至少这半年他打定主意,不想再跟应蔚闻有任何交集。
贺宇航一觉睡到了九点多,即便是这样,这一晚上加起来的有效睡眠时间也不足四个小时,爬起来收拾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
李昊来找他,说给他安排了车,应蔚闻和李雪都暂时不回去,这次就委屈他一个人先走了。
“这算什么委屈,李工你千万别跟我客气。”贺宇航真心实意,再让他跟应蔚闻待一块他怕是要当场发疯。
这人从早上开始就没见到了,估计是又去忙了,挺好的,应蔚闻敢来送他,他绝对在大门口就跟他大打出手。
回去路上两个多小时贺宇航一直在补觉,跟杨启帆说了不用来接,但他说刚好这边有点事,顺路。
杨启帆还体贴入微地给他带了他喜欢的一家店的招牌牛肉堡,说担心他飞机上吃不饱。
何止啊,贺宇航压根从早上起就什么都没吃。
“我坐后面了。”安全带勒得胃难受,刚好他也想躺一躺。
杨启帆替他放好行李,回头看他,“没睡好?怎么脸色这么差。”
“别提了。”贺宇航有气无力地仰靠在后座上,“我这一趟纯粹是受罪去的,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打击。”
杨启帆问怎么个打击法,是那边条件不好,还是工作上的事情不顺利,被人给欺负了?
“条件没不好,欺负也谈不上。”贺宇航两眼空空,“就是累,我可能不适合出差。”
“应蔚闻没跟你一起回来?”
“可别了吧。”他哼哼两声,“去的时候我压根没想到他能跟我一块,一路上给我难受的。”
“你跟他相处得怎么样,上次你说他看出来你失忆了,后面没什么过激行为吧。”
“什么过激行为?”贺宇航一下摆正了脑袋。
很快他便反应过来是自己过激了,还以为应蔚闻昨天在他脸上留下了什么痕迹,刚差点就要往嘴上摸。
“他没为难你吗?”好在杨启帆没察觉出异常,“你说他让你难受,我以为他对你做了什么,口不择言之类。”
“那……没有。”贺宇航看向窗外,“他,挺忙的,一般见不着面。”
他要怎么跟他最好的朋友解释他被应蔚闻这狗东西给强吻了呢。
贺宇航这一刻好像有点理解当年的自己,为什么最后会跟杨启帆渐行渐远了。
和应蔚闻可能只是炮友这等不光彩的事,他压根就,说不出口啊。
等一个红绿灯的功夫,杨启帆再往后看,贺宇航已经躺下了,望着车顶,挺长时间没有吱声。
“在想什么?”
“在想我要不要回去一趟。”
“回哪?”杨启帆放慢了车速。
“老家。”贺宇航说:“金柏帆的事一直没消息,我想去十七中打听一下,他那么大个活人,总有人还记得的吧。”
“不用回了。”杨启帆说:“正要跟你说呢,我已经打听到了。”
“真的吗?!”贺宇航一下坐了起来,抓着前排座椅探身,“他眼睛怎么样,瞎了吗?”
“没瞎,好着呢。”杨启帆拍了拍他手。
“……真的?”贺宇航有点不敢相信,他都做好金柏帆有事的准备了,结果告诉他他好着呢,一点事没有。
“我难道还会骗你。”杨启帆笑了笑,“他没事不是好事吗。”
“是好事,可,可他一点没事的话,季廷为什么要骗我呢?”
“记错了吧。”
“啊?”
“也可能是他有意回避,毕竟你是为了他,才惹出这么大的麻烦。”
“是这样吗。”贺宇航总觉得事情顺利得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你问的谁,消息可靠吗?”
“可靠可靠。”杨启帆安慰他,“我找朋友打听,辗转到十七中他认识的人,最后是找的金柏帆的同班同学。”
如果金柏帆真的瞎了一只眼,他同班同学不可能看不出来,难道真的是他自己吓自己,“那除了眼睛呢,他还有别的伤吗?”
“眉骨有道疤说是,跟你位置一样,但不明显。”杨启帆回头看他一眼,“所以你这道是怎么来的,你后来跟他见过面吗?”
“你怀疑是他报复我?”
“不然我想不出怎么会有这种巧合。”
确实,连位置都一样,如果不是金柏帆来找他寻仇的话,只剩下贺宇航自己划的这一种可能了。
为什么,为了惩罚自己?
他应该没那么疯吧,而且他当初是相信了季廷的话的,不太可能在后头再找自己麻烦。
那就是金柏帆报复过他,所以他以前就知道金柏帆没伤到眼睛,只是眉骨多了条疤吗?
靠,那他进度够慢的,早点回忆到这部分的话,还有后面什么事啊,绕这么一大圈。
“吓死我了。”贺宇航重新倒回后座,手捂在胸口上,“真的,吓死我了,你都不知道,这段时间我压根不敢想这事,一想到我就吃不下饭也睡不好觉,别提多折磨了,今儿可算是捡回一条命。”
“我都让你别担心了。”杨启帆说:“你也说他是个大活人了,真吃了亏,会不知道讨回来吗。”
“我怕嘛,万一季廷真威胁了他什么呢。”注意到杨启帆的目光几次透过后视镜落在他眼睛的伤口上,贺宇航假装翻身躲开了。
他抱着后座上的抱枕,盯着眼前的真皮座椅,“你真的没骗我吧?”
“你要是不放心,我把他同学的电话给你,你自己问他。”
“哦。”
“要是他能有办法找到金柏帆本人,你也可以哪天登门拜访,看看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那大可不必,我相信你。”
登门拜访,他是有多想不开才会干这么一件给两头找不痛快的事,万一金柏帆觉得不过瘾,再给他来上一刀怎么办。
算了算了,季廷或许会因为他参与者的身份在这件事上对他有隐瞒,杨启帆又有什么必要呢。
所以至此,压在他心里的一块石头,时隔多年,终于落了地。
贺宇航居然还有点庆幸,这么多年的内心煎熬不是他在挨,也不用他去面对金柏帆,这些都有人替他承受了。
他明明该扮演救赎的角色,这一刻反而成了“坐享其成”的幸运者。
杨启帆接了个工作电话,放下手机看到贺宇航正面朝上躺着,一手拿汉堡,一手还不停地在翻书,这么高难度的动作也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
“你这样,我怎么觉得你不是失忆,而是重返十八岁了。”杨启帆笑着道。
“咳咳……”贺宇航一口肉饼差点呛着。
“慢点,下面袋子里有饮料,坐起来喝。”
“……哦。”贺宇航边起身翻找,边思考要怎么回他能看起来自然一点。
他是不是应该找机会跟杨启帆坦白啊,毕竟是他最好的朋友,也是他目前在这个世界最信任的人。
可他会相信吗?穿越什么的?杨启帆一直说自己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是个比他还要不信怪力乱神的人。
有件事贺宇航一直记得,杨启帆妈妈经常拿出来给他们讲,说杨启帆小的时候,有一年老家有人过世,请了人过来哭丧,他当时往那一站,小脸一垮兜一插,盯着人不断开合的嘴巴,问你们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那时候他还小,一句话把在场很多大人都逗笑了,可轮到贺宇航身上,要是杨启帆听完也问他一句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他可一点都笑不出来,尽管他这事比找不认识的人来哭丧还要离谱。
“你还打算在一纪干下去吗?”
“嗯?”贺宇航喝了口可乐,去冰的,杨启帆给他把最爱的冰块省了。
“半年时间,都不够你把身体养好,更别说现在这些东西你还要从头学起。”
“是啊,我也觉得这段时间压力有点大,可一想到要离职,我就……”
离职了可以不用见应蔚闻挺好的,不用啃那些晦涩难懂的理论也挺好的,可还什么都没尝试就说放弃,贺宇航总觉得有点对不起“他”。
尤其在知道“他”帮自己面对过金柏帆之后就更是。
不能为他做点什么就算了,至少不能让他再失去什么吧。
“不还有半年时间呢吗,我想至少先跟一跟。”贺宇航说:“真跟不上,也不是我主不主动离的问题了。”
“你想好了就行。”杨启帆没再说别的,表现得如一贯的通情达理,似乎任何事,只要贺宇航不说反对,他就会一直顺着他。
车子停进临时车位,后备箱取行李以及杨启帆带过来的一些人和狗的吃的东西时,贺宇航突然想到什么,“你教我开车吧。”
“嗯?”
“我有驾照,我还有车。”他似乎心情很好,“我车还不错呢,可惜停公司了,不然高低得给你显摆一眼。”
他那几天在家里先是找到了自己的驾照,驾龄刚好满十年,又在玄关抽屉里找到了车钥匙,急得当下就跑去地下车库了,结果找了一圈愣是没找到。
想会不会停单位里了,去问了管文静,果然,管文静说他在一纪有专门的车位,车子从他休假前就一直停那了,灰都落几层了。
贺宇航不会开,就没去拿,而且这之前他也没什么心情。
现在不一样了,得知自己捡回条命,跃跃一试的心顿时有些按捺不住。
“怎么样,教不教,教不教?”他看着杨启帆,一双眼睛在昏暗的地下竟也亮得出奇。
“教教教,明天就教。”杨启帆笑着答应。
第27章 是吗【P】
“我车是手动挡, 可能没那么好开。”
“嗯?”
“要试试吗?”应蔚闻放下搭在车窗边的手,朝贺宇航看过来。
贺宇航有些刻意地移开了视线,“可以吗?”
“没什么可不可以, 你想就给你试。”应蔚闻说着打了个转向,往学校相反的方向开去。
他们本来就在郊区, 找一条没有人的路并不难, 加之应蔚闻对这一片很熟悉,几个拐弯过后,车子最终停在了一条灯都没亮几盏的大路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