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宸安松口气,咧嘴露出尖尖的小虎牙,又拿出一张卡片,颇为不好意思地递给梁暮秋:“还有这个。”
厉明深端着茶杯,视线飘过去,眉头忽然蹙了一下。
梁暮秋却笑了,笑容灿烂地把梁宸安抱进怀里,在他雪白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厉明深眼皮一跳。
梁宸安脸有些红,也凑近在梁暮秋脸上亲一口,又从背后拿出一张卡。
梁暮秋惊讶:“还有啊?”
这回是张心愿卡,梁宸安问:“我能不能听你吹口琴?”
梁暮秋笑着应道:“行啊,去帮我把琴拿下来。”
等梁宸安跑回楼上,厉明深忍不住,问:“这是什么?”
三张卡片拿在手里,梁暮秋莫名感到脸热,解释说:“之前有个房客是个女生,跟男朋友一起来玩,两人闹矛盾,男生就用抽卡这个方法把女生哄好了。”
临走的时候卡片没带走,梁宸安捡了去,让梁暮秋答应他,只要亮出卡,梁暮秋就得无条件原谅他,给他亲亲,还要满足他一个愿望。
厉明深面上不露声色,心里想小年轻真会玩。
梁宸安拿来口琴,还点首儿歌让梁暮秋吹。
口琴横在唇边,梁暮秋红润的嘴唇贴在琴上,吐息之间,悠扬的乐声响起,穿过丛丛树林,一直传到远方山涧。
厉明深难以移开目光,心曲也仿佛被撩动,难怪他曾有一晚听到琴声,原来是梁暮秋吹的。
一首儿歌吹完,梁暮秋放下口琴,面颊似是被阳光晒的,白皙中透着红晕。
“哄小朋友的,吹得不好。”他说。
“很好听。”厉明深看着他道。
梁暮秋下意识想错开视线,又不舍似的转回来,然而厉明深已经看向别处。
梁宸安心满意足,钻进书房里去了,这两天忙着做树叶,落下作业还没完成,梁暮秋这才意识到又到周日,明天就是新的一周。
他要去学校上课,而厉明深也要走了。
“今晚走吗?”梁暮秋把口琴装回盒子,装作不经意问。
理智告诉厉明深他应该今晚走,但他却想再多呆一晚,给自己找了个理由:“喝了酒不方便开车,明天吧,我一早走。”
梁暮秋悄悄松一口气:“对啊,你喝了酒就别开车了。”
他又问:“那什么时候再来?”
“你想我来吗?”厉明深反问。
“想。”
没想到梁暮秋会这么干脆,厉明深一时愣住。梁暮秋对上他的眼睛,笑了笑:“毕竟你付过钱了,总不来住我心有不安。”
厉明深于是也笑了,承诺他:“好,我下周会过来。”
梁暮秋也说好,抿了抿唇又问:“那你会给我打电话吗?”
“别像这次一样搞突然袭击,提前打电话告诉我吧,我去村口接你。”梁暮秋说得认真。
“梁暮秋。”厉明深喊他名字,眼睛也看着他,“我认得路的。”
“我知道啊。”梁暮秋道,可我想去接你。
他心里如是说,嘴上却道:“为了让你宾至如归嘛。”
厉明深无话可说,服气地点点头,却还是不肯松口:“那你应该主动打电话问我,这样我就告诉你,否则我还是会搞突然袭击。”
梁暮秋发现厉明深还真是一点亏不肯吃,好脾气地应道:“行啊,那我给你打。”
渐渐起了风,小院四周的树木齐齐晃动,发出如同奏乐一般的簌簌声响,院子里那株小梨树也迎风轻晃,几片叶子在晃动间飘落,落在了石桌上。
等又喝完一壶,茶汤变得寡淡,两人便一块收拾茶具。梁暮秋先把茶壶拿回厨房,准备待会儿清洗消毒,回来时发现搁在桌子上的亲亲卡和原谅卡不见了,只剩一张心愿卡。
“不见了吗?”厉明深四下看去,并没有那两张卡片的踪迹,似乎真的不见了。
“奇怪,掉到哪里去了?”梁暮秋嘀咕,桌子周围找一圈也还是没有。
“找不到就算了吧。”厉明深猜测,“可能被风吹走了。”
“嗯。”梁暮秋也想不到其他可能,只是卡片没了他还得给梁宸安重新做。
厉明深一手拿一只茶杯,问:“放到哪里?”
“厨房就好。”梁暮秋说。
厉明深拿着茶杯走进厨房,搁在料理台上,回首望一眼,梁暮秋弯着腰,似乎还在找那两张卡片。
他唇角勾起轻轻一笑,手伸进西装裤口袋,把两张露出一角的卡片拿出看一眼,又飞快地塞了回去。
第31章
连续几个周末都在小梨村,厉明深只能在平时把落下的工作进度补回来。
他自我要求严格,但没有“老板加班员工陪同”的做派,只要处理完工作就可以走人,看似与原来无差,但身边人还是感受到了他的变化。
闲暇时凑在茶水间一聊,大家得出一致结论——厉先生最近心情真的很好!
虽然依旧严厉,雷厉风行,但散发出的气场是骗不了人的,不同于拿下大项目之后的志得意满,现在的厉明深有种沐浴在爱情之中的滋润。
他那个一向不摆跟工作无关物品的办公桌上,多出一片叶脉书签,立在最显眼位置,一抬头就能看到。
秘书送文件时见到,大着胆子问:“厉先生,这个书签很好看,我能问问哪里买的吗?”
“朋友送的。”厉明深把签好的文件还给秘书,破天荒接一句玩笑话,“恐怕你是买不到了。”
周文正好在旁边,难得第六感上线,预感这个朋友应该和吃鱼的那个是同一人。
相比其他人,周文的感受更加直观,厉明深出去有时嫌带司机麻烦,就让他开车,他常常在等红灯时往后视镜看,厉明深依旧拿着平板看文件,只是时不时会忽然停顿,然后勾起唇角露出一个笑。
有人向周文打听,周文通通说不知道不清楚别问我,口风异常严。
厉明深心情好,梁暮秋同样如此,只不过好心情中多一丝煎熬。
梁暮秋从未觉得时间过得如此慢,好几次他都想打给厉明深,又搁下手机塞进办公室抽屉里,夹着画板去上课,庆幸自己答应了郝建山,能借上课转移注意力,否则恐怕要更难挨。
终于等到周五下午,一下课,梁暮秋再忍不住,拿起手机就拨通了厉明深的号码。
厉明深刚刚结束会议,一会议室的高管都在等他先走,就听他手机突然震动。他当众接起,对着电话说:“终于肯给我打电话了?嗯,过去的,不是说好了?我在你眼里这么言而无信吗?”
他语气温和,脸上更是罕见地带着笑意,一屋子人面面相觑,仿佛见了鬼。
厉明深挂上电话,会议室内一片安静,所有人都用怪异的目光看着他。他不以为意,反而笑道:“劳逸结合,各位周末愉快。”
说罢便把文件推给秘书,脚步带风地走了。
同一时间小梨村,从幼儿园接到梁宸安,梁暮秋把他和杨思乐往杨阿公家一送,独自溜达着去村口。
栗阿婆注意到他经过,从杂货铺探出头,端详他好一会儿,好奇问:“小秋,什么事这么高兴呀?”
梁暮秋背手站在大梨树下,面朝栗阿婆,笑吟吟说:“没有高兴啊。”
“还说没有。”栗阿婆看着他说,“再笑脸上都能开花了。”
她又招呼梁暮秋:“来店里坐嘛,站着干什么,不累啊。”
坐在杂货铺就看不到这条通向村子的路了,梁暮秋说:“不累呢,我坐一天了,站着活动活动。”
厉明深离开寰旭大楼,先回公寓换辆跑车,一脚油门就往小梨村驶去。
出城后车变少,他放下顶棚,听见风从耳边刮过的声音,耳膜鼓噪,心也跟着躁动。
他从未如此急切地想要去一个地方,想要去见一个人。
心有了方向,路途也不觉得遥远了,晚霞漫天的时候,厉明深终于快到小梨村,再拐个弯便是直通村口的那条路。
他减慢速度,准备拐弯时,路口忽然驶来一辆黑色轿车,擦身而过时他瞟了眼,那车的车牌是岚城市内的,驾驶座坐着个戴鸭舌帽的男人。
厉明深并没多想,握紧方向盘朝前方驶去,没多久就看到了等在村口的梁暮秋。
梁暮秋还站在梨树下,周围地上的小石子都被他踢过,石碑旁的落叶被他捡光,就连路过的猫狗都撸过一遍,实在无聊,于是仰头数起树上的果实,就在这时听到车声,立刻朝前方看去。
厉明深开到近前,眼见他的表情从惊讶到惊喜,如斯鲜活。
厉明深在他旁边停下,一只手臂搭在车窗,冲他扬眉说:“好巧。”
梁暮秋愣了愣,笑容更盛了:“好巧啊。”
“要兜风吗?”厉明深问他。
“好啊。”
梁暮秋笑着坐进副驾,刚系好安全带,厉明深就一脚油门冲出去,梁暮秋被惯性带得往后仰,情不自禁发出“啊”的一声。
侧视镜照出厉明深微微勾起的唇角,他从村旁大路绕一圈才开回小院,停下时侧头去看副驾的人。
梁暮秋的头发被风吹的仰起,露出了光洁饱满的额头和齐整的发际线,胸口略微起伏,眼睛怔怔地看着前方,似乎还没回神。
厉明深看他一会儿他才发现,转过头,视线相触的瞬间,梁暮秋感受到了比兜风时更加剧烈的心跳。
谁也没有移开目光,视线在沉默中交缠,然而气氛还未来得及发酵就被打破,杨思乐从院子里冲出来,脚步刹停在跑车前,怔怔看了几秒,回身冲院子里大喊:“冬——冬——”
梁宸安紧接着也跑出来,同样刹停在跑车前,跟杨思乐同款震惊脸,一眨不眨盯着车看。
梁暮秋读懂两个小孩儿的眼神,翻译过来大概就是“哇塞哇塞妈呀好帅”。
他也好奇厉明深怎么开了辆跑车来,他一直觉得厉明深是个低调的人,从不显山露水。不等问,厉明深便说:“答应了冬冬开跑车给他看。”
“你会读心术吗?”梁暮秋更惊讶了,晚霞落在白皙的面颊上,平添一抹艳丽。
他问厉明深:“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厉明深笑笑,没有回答。
是你太好猜,他在心里说。
梁暮秋和厉明深还坐在跑车上大眼瞪小眼,两个小孩早就围着车跑了一圈,然后齐刷刷停在副驾车门旁边,眼睛亮晶晶地望向梁暮秋。
梁暮秋明白了,这是嫌他碍事,请他“让让”,让他们俩上。
梁暮秋哭笑不得,正要下车,厉明深说“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