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思乐闻言眼睛才终于睁大了些,难以置信问:“你一早喊我就跟我说这个啊?”
“这很重要。”梁宸安认真道。
杨思乐扁扁嘴,不知道怎么反驳,只得不情愿地说:“好吧,那我欠你一根冰棍。”
梁宸安跟他隔空拉了勾。
“对了。”梁宸安想起什么,“你家猫昨天回去了吗?”
“不知道,我没看到。”杨思乐又打了个哈欠,对梁宸安摆手,“再见,我要回去睡觉了。”
杨思乐走了,梁宸安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伸手去接那雨,冰凉的雨点打在手心,有些痒。他收回手在睡衣上擦了擦,一回头,忽然睁大了眼睛。
厉明深站在后面,正垂眼看他。
昨天晚上厉明深太安静,今早下了雨梁宸安又太兴奋,一时忘记客房还住了个人。
厉明深惯常没有表情,然而在梁宸安看来就是他好像生气了。他立刻意识到或许是刚才自己太大声吵醒了厉明深,赶紧捂住嘴。
半晌,梁宸安放下手,小声说:“对不起。”
厉明深这才意识到或许是自己的表情过于严肃,让梁宸安产生误解。他松开紧抿的嘴唇,声音也放轻,对梁宸安说:“你没有吵我,我已经醒了。”
厉明深动动嘴唇,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梁宸安已经绕过他,飞快往楼下跑去。
小孩子下楼的脚步很轻快,没多久,厉明深就看到他一路小跑穿过走廊,跑进了厨房。
厨房亮着灯,梁暮秋正打算做早饭,他厨艺不算好,不过好在梁宸安也不挑。
厨房里用具配备齐全,蒸箱烤箱多士炉,还有台半自动咖啡机。
早饭一般是煎鸡蛋和面包牛奶,煎鸡蛋时梁暮秋喜欢用黄油,这样煎出来的鸡蛋带着一股奶香。
见梁宸安起床,梁暮秋从冰箱里拿出两片面包搁进多士炉,又拿两个鸡蛋出来,切小块黄油搁进平底锅,等黄油融化滋滋作响,再把鸡蛋磕进去。
梁宸安还在想厉明深,于是对梁暮秋说:“那个叔叔也起床了。”
梁暮秋从厨房走出去,抬头往上看,正对上厉明深的目光。
雨有些急,梁暮秋便也略微提高嗓音,问:“我做早饭,你吃吗?”
厉明深的回答被雨声掩盖,但梁暮秋看到他点了点头。
餐厅和厨房在一处,梁暮秋把煎蛋端上桌的时候,厉明深正好进来。
厉明深不着痕迹打量,如果说小院其他地方处处透着古朴,那厨房的设计就偏简约现代。
墙上开着一扇窗,四四方方,正对院里景致。
三人各自安静吃饭,直到梁暮秋问了一句“睡得怎么样”。
厉明深抬起头,看见坐在对面的梁宸安点头说“好”,才意识到这个问题不是问他的。
梁宸安问梁暮秋:“你睡得好吗?”
大概有厉明深在,他有些拘束,压低声音,用只有梁暮秋才能听到的音量问。
梁暮秋说:“我也好。”
“那就好。”梁宸安咬一口面包,在桌子底下晃了晃腿。
梁暮秋注意到厉明深在看他,也看过去,眼神透出疑惑。
厉明深问:“早餐需要付费吗?”
梁暮秋一愣:“不用。”
厉明深微微挑起眉稍,低头夹起一块煎蛋,又问:“是已经算在房费里了吗?”
“那倒也不是。”梁暮秋笑了笑,“主要是没多少钱的事,就算了。”
厉明深不置可否,就着这个话题往下说:“那如果我每顿都吃呢?”
以前没有房客提出这个要求,毕竟出来玩还是下馆子比较多,哪有每顿都在房东家吃的。
梁暮秋认真想了想:“那可能要另外算钱,主要是得提前跟我说,我得多准备。”
他一顿,又补充说道:“而且我做饭水平也一般,有那个钱不如去隔壁吃,就是昨天那个阿公,他厨艺是村子里一绝。”
厉明深点点头,没再说话。
昨晚临睡前,他在网上搜了梁暮秋的这处民宿,评价都说老板长得帅,为人热情又实在。
还真是实在,厉明深想,有些过头了。
其中还有一条评价,看口气应该是个年轻女孩写的,厉明深读了两遍。
【来小院住了三次,跟老板熟悉了才知道原来小院有个名字,叫“仲夏夜之梦”,感觉好浪漫啊!可是问老板为什么起这个名字他却怎么也不肯说。】
厉明深当时就在想,仲夏夜之梦,他大概知道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
厉明深思绪发散,没注意对面的梁暮秋在悄然打量他。
梁暮秋觉得奇怪,厉明深似乎对玩乐并不感兴趣,也没有其他客人那种兴奋的表情。
他继而想起,厉明深是来找人的。
小梨村不算大,但从前到后也住了几百户人家,梁暮秋并不是全都认识。他不由好奇厉明深到底要找什么人。
谁都有隐私,梁暮秋并没有再问,喝了口牛奶将好奇心一起咽下,放下杯子的时候他注意到,梁宸安已经举着面包半天没动了。
“怎么了?”梁暮秋问,“怎么不吃?”
梁宸安这才放下面包,看着梁暮秋问:“秋秋,为什么昨天不下雨今天下雨了,所以云往西的时候到底下不下雨?你说的经验到底准不准?”
梁暮秋被这下不下的给绕晕了,心想怎么梁宸安还在惦记昨天他说的话,他正要回答,厉明深忽然开口。
“经验是前人通过一系列实践总结出的结论,有重要的参考价值,但光靠别人的经验也不行,最重要还是要有自己的判断。”
梁宸安张大嘴,朝厉明深看过去,梁暮秋也睁大眼睛,舅甥两人的表情出奇地一致。
厉明深忽然觉得他不该多话:“抱歉,我随口说说。”
梁暮秋笑起来:“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啊。”
他又对梁宸安说:“就是这个意思,经验可以供我们参考,大部分情况下是准的,但不能说一定对,还得根据实际情况来判断。”
梁宸安似懂非懂,“哦”一声,举起面包咬下一口,咀嚼的时候腮帮子鼓了起来,眼睛偷偷瞧着厉明深。
吃完早饭雨还没停,梁暮秋见厉明深没有要出门的意思,主动问他喝不喝茶,厉明深点头,梁暮秋便带他去了一楼的茶室,煮上热水就又出去了。
茶室冲着小院的那面墙是一整面玻璃,雨点打在上面发出沉闷的声响,汇聚成一道道水迹蜿蜒流下。
厉明深盘腿坐在草编蒲团上,忽然不知道要做什么,如果现在在公司,他一定会看文件,在公寓的话大概会健身,总之不让自己得闲。
现在终于闲下来,却有种无所适从的茫然。
手边有一摞A4纸,厉明深随意扯过一张,回房间拿了钢笔,在纸上写写画画,都是无意义的文字或符号。
等雨势减小,视线没那么模糊,他看向斜对角那间透明玻璃屋,梁暮秋和梁宸安在里面看书。
厉明深注意到梁暮秋似乎抬了下头。
很快,外面走廊传来脚步,踩在木板上发出有规律的吱呀,紧接着梁暮秋便现身,手里拿着几本书,附身搁在厉明深面前的茶几上:“给你,无聊的话打发打发时间。”
厉明深垂眸一扫,那几本书里有人物传记、武侠小说还有国外名著,看样子是梁暮秋特意挑的。他于是又抬头,说道:“谢谢。”
梁暮秋道不客气,转身要走时厉明深叫住他,视线转朝斜对角:“那房子是后建的吗,看着很新。”
梁暮秋也看过去,心道厉明深眼睛还挺尖,他说:“的确是后建的,小朋友爱看书,卧室地方小,所以给他搭一间单独的屋子做书屋。”
厉明深点点头,又说:“听你叫他冬冬,他是你儿子吗?”
以前也有房客询问,梁暮秋都含糊带过,这回不知为何他停顿了几秒,否认道:“不是,是我外甥。”
厉明深挑下眉毛,显得有些诧异,一顿后又问:“那他父母呢?”
他像是单纯好奇所以随口一问,梁暮秋却感到神经突地跳了一下,反应在脸上便是笑容瞬间淡了许多。
就在这时,厉明深搁在茶几的手机忽然响了,来电显示李荣,是李律师。
他不动声色地挂断,将屏幕朝下放回茶几,抬头看向梁暮秋。
梁暮秋垂着眼,并没看他,也没回答刚才那个问题,只往他的那支钢笔瞧一眼,说道:“笔不错。”
说完便走了。
厉明深闭唇沉默,他问自己,为什么不直接了当跟梁暮秋挑明身份?为什么要做这种无意义的试探?
他又一次陷入思维怪圈,就像他执着地要想起梁暮秋是谁,他也执着地追问这个问题的答案。
可惜这回没那么幸运。
雨断断续续下了一整天。
厉明深坐在茶室,梁暮秋陪梁宸安待在书屋,遥遥相对互不干扰,有种怪异的和谐。
当天晚上,厉明深入睡前似乎听到了琴声。
他仔细辨别觉得应该是口琴,很像小时候勖家老爷子哼的小调。
枕着这琴声,厉明深睡着了。
第13章
昨夜下雨,梁宸安又想听梁暮秋吹口琴,梁暮秋拗不过,好在雨声不小,他便答应了,说:“那声音小一点,不能吵到别人。”
梁宸安听着琴声入睡,梁暮秋这才把口琴放下。
第二天天光放亮,梁暮秋催梁宸安起床,吃完早饭出门时,杨思乐也正好从隔壁冲出来。
“慢点,地上滑!”杨阿公冲他喊。
风雨过后,地上落了不少树叶,杨阿公拿着扫帚把落叶扫作一堆。梁暮秋带着两个孩子,对杨阿公说:“阿公,我送他们上学。”
太阳渐渐升起,初秋的阳光温柔地照拂小院,二楼房间里,厉明深的生物钟再一次失灵。
望着略显陌生的天花板,他迷茫了片刻,拿起手机看时间才意识到,今天已经是周一。
每周一早上要开工作例会,这是厉明深接手公司后订下的规矩,除非他出差才会取消,多年来从无例外。
看来今天要破这个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