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带着记忆而来,会习惯性地按照之前的习惯和行云相处。可就在刚刚,他才意识到,妻子在试图驯服他。不管他是有意还是无意,秦疏得让妻子知道,他会让着他,那是因为他爱重他,并非其他。凡事都得有个度,过了这个度,就要遭受惩罚。
巫行云被收拾了一回狠的,只觉得从身体到灵魂都要散架了,神情恹恹,看秦疏也没个好眼色。
秦疏站在床头看他:“以后还胡闹吗?”
巫行云转过头不说话,他现在喉咙痛得很。
秦疏倒了灵茶,亲自喂到他嘴边,巫行云想要硬气些,又实在是太渴,又觉得自己和这人较劲不值得,到底还是喝了。
他不仅喝了,还指使人再去倒茶来,直喝了三盏才缓过劲儿来。
巫行云看秦疏神清气爽,对比之后,心情更是郁闷,他将被子拉过头顶,声音闷闷道:“你出去,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咔哒”,听到关门声,巫行云将头露出来。目光看着床帐上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身上的痕迹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烙印在心上的痕迹却愈发清晰。
虽然他们结为道侣的时间并不长,但他们却用最激烈的方式熟悉着。
秦疏一直都是沉默的,寡言到无趣。今天的秦疏却很不一样,让他想起就会心头乱跳。
征服与被征服,是刻在人类基因里的一对,自相矛盾,又分外和谐。
巫行云在两人中无疑是处于弱势的一方,他在最初就给自己定位在一个被征服的位置。
可秦疏表现出来的纵容又让他看到了征服对方的可能,于是开始不断地试探对方的底线,并从中获得一种别样的满足。
今天,这种征服欲被反向压制,他却在被征服的过程中,体会到对方的强势带来的快感。
巫行云深深地呼出一口气,他以为自己会很生气,可实际上并没有。
“真是下贱!”
门外,正要进来的人停住脚步,眉头紧锁。
行云,好像太极端了。
*
巫行云一直待在房间里没出来,秦疏除了被赶出来那次,也没有在外面活动。
有细心的修士发现了这一点,不过也没有多想。修士修行,本无日月,随便打个坐十天八天就过去了。
像秦疏这样尚还保持着标准作息的,本来就少之又少。不过,他现在的作息也早就不标准了,甚至可以说是极其不健康的。如果不是修真者天赋异禀,他早已精尽人亡。
巫国距离天衍宗十分遥远,便是乘坐飞舟也用了半月有余。
这天,在距离巫国最近的地方,两人下了飞舟。秦疏带着人踏上飞剑,巫行云紧紧圈住秦疏的后腰,他们很快就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
此时正是秋季,倦鸟归巢,落叶簌簌,凄凉萧瑟。昏黄的落日浑圆,却仍然倔强地驻守在山巅,想要给天地留下最后一点光亮。
这里距离巫国还有半日的距离,越是临近巫国边界,两人的神情就越严肃,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很快,征兆变为现实,隐隐约约已能听到肃杀的号角声。
巫行云心头一紧,秦疏不用提醒,便加快了速度。
战场之上风云变幻,阵前两方对垒,着黑甲一方上空,有一人手执幡旗,每挥出一下,便有一阵疾风席卷,如巨龙一般扑向对面。
强风过处,飞沙走石,视野都变得模糊。只是对面阵营并未如预期那般人仰马翻。原来在军阵正后方,有一座小鼎漾出一道无形的屏障,护住三军,将那阵劲风阻挡在外。
中军令旗变换,银甲军阵型丝毫未乱,齐齐向前推进,务必要将黑甲军驱逐出边界。否则,巫国危矣。
敌我双方,旗帜鲜明。一方为巫,一方为赫。
天边露出了鱼肚白,将士们的铠甲上都凝了一层薄霜。将军郭照看着敌方上空,忧心忡忡,他们仅有一宝鼎做防御法器,此消彼长,不容乐观。经过一昼夜的僵持,宝鼎怕是坚持不了多久了。尽管如此,面上丝毫未变。
他们得到的情报有误,国师大人在西方前线,不想赫国虚晃一枪,将天青居士安排在了东面。他已派了快马过去,只是不知能不能挺到国师前来支援。
天青居士又是一幡挥出,这次明显比之前的气势还足,无形中两股力量碰撞,甚至能听到一种难以描述的摩擦声。
胯下马儿躁动地原地挪动,将士拉紧缰绳,轻抚马背,阵营中的踢踏声渐消。
天青居士发出狂笑,修者神通广大,这声音竟好似在众人耳边响起。凝重萧杀之气迅速在队伍中蔓延,巫军俱是手持尖兵,神情肃穆,严阵以待。
正在这时,天青居士再次挥动幡旗,这次他比之前用了更多的真力,大喊一声:“尔等还不速速逃命?”
郭照大吼,声如洪钟:“若有人临阵脱逃,杀无赦!”
就算用人命来填,他们也要将这群虎狼多阻些时刻,只要能够拖到国师前来,便能争得一线生机。
风势犹如无数利箭,宝鼎撑起的屏障勉强支撑一瞬,随即碎裂,风势不减,直冲守军而来。先锋高举盾牌,不过才扛了片刻,随即就被掀飞。
猎猎马蹄声中,黑甲军已经发起了进攻。
恐慌在无声蔓延,郭照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他高举长枪,“列阵~”
第62章 黑化天骄的剑修老攻7
战斗一触即发。
正在此时, 阵营后方,一道剑气如长虹贯空,直直向黑甲军冲去, 瞬间将其扫得七零八落。
天青居士心下惊惧。他被对方的剑气所伤, 此时面如金纸, 如若不是抓住了中军大旗, 恐怕已经如下方兵士一般。尽管如此, 也只是勉强维持住身形。
他向对面看去,碧空之上,一道身影逐渐变得清晰, 很快就已经来到两军中间。褚天青这才发现,原来那是两个人。
只见他们二人一着黑衣,一着白衫, 容貌俱是十分出众。此时他们凌空驾虚, 长身玉立,真真是仙人姿态。
再仔细观察, 发现两人不过弱冠之龄, 偏偏气势非凡。天青居士心头悚然,单看其态度, 就知道是敌非友。
天青居士自知不敌,只希望事情不是他猜测的那样,否则, 老命休矣。
他提起一口气,开口道:“我乃赫国国师褚天青,赫巫两国恩怨,由来已久,烦请道友先行避让, 褚某不胜感激,日后赫国定有重谢。”
巫行云:“巧了,我已收了巫国百余年的重谢,怕是无福消受贵国的厚礼了。”
郭照原本神情紧绷,闻言,虎目瞬间迸射出强烈的光芒。原来,那些话真的是谣言,仙君还活着,巫国有望了。
巫行云不想和人废话,微微偏头去看秦疏,秦疏意会,不再收敛周身气势。天青居士之前就已被剑气所伤,现在直面元婴修士的威压,口中鲜血喷射而出,随即整个人便如断线的风筝一般坠落。掉到地上,一动不动,天青居士一见面就被威慑而死,一句话没有留下,黑甲军瞬间躁动起来。
机不可失,郭照当机立断,振臂高呼:“杀!”
“杀!”
“杀!”
“杀!”
三军附和,声浪如山呼海啸,银甲兵手持利刃,化作洪流向敌阵冲去,气势非凡。
赫国将士本就失了斗志,只勉力交锋一轮,之后便四散溃逃。
双方交锋之际,秦疏和巫行云一直脚踩赤霄,目睹这一幕。
秦疏看向褚天青那具被踩踏到已经不成人样的尸身,对方就这样轻易死去是他没有想到的,他本来并未想过要褚天青的性命。
秦疏发现他对这个世界的认识还是不够,他以为自己对灵力的控制已经十分纯熟了,其实不然。在面对凡间的修者时,他也要换套标准。
褚天青并不是真正的修士,他只是一个修者,一个跨过后天之境的修者。
凡间也有灵气,某些人能够感知到些许灵气。若是勤学苦练,天分卓越者便能踏入后天之境,若是得天地造化,另有机缘,偶有能踏入先天之境的。
即便是这样凡间少有的天才人物,一生也将止步于筑基,苟且活得两百余年,现实就是如此残酷。
天青居士就是这样的天才人物,对于如他这样资质的人,最好的选择就是成为一方国家的供奉。若是能够让国主俯首帖耳,以一国之力供养,就能在这条路上走得更加长远。
只是赫国虽是大国,资源却是有限,远不是隔壁巫国能比的。
巫氏皇族有大宗门的修士一直就不是秘密,他们每年都会将国库的一部分送去仙门,相应地,仙君也会给予一定的好处。正因如此,巫国的发展才能更安稳。巫氏一族才能稳坐皇位。
天青居士原本并没有将主意打到巫国身上,只是后来得知,巫国那位仙君受到重创,命不久矣,便是巫国皇室中也有人担心对方不能再提供庇佑。
天青居士心里萌生了一个念头,他就像是耐心十足的猎手,耐心等待。
这一等就等了近十年,终于等来了那位靠山的“死讯”,他再也忍耐不住,怂恿国主发动了这场战争。
如今他被踏入尘埃,也是咎由自取。
两刻钟后,这场护城之战草草结束,沙场上方响起一片欢呼,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发自内心的喜悦。
喜悦的同时,对于将天青居士解决了的那位仙君更是感激。目光不时向空中的两个身影飘去,却又不敢明目张胆地看,唯恐冒犯。
见此,秦、巫二人的双脚终于踩上了巫国的土地。
郭照将军大步上前。每年运往天衍宗的礼物都会途经白熊城,他却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竟然能够亲眼得见仙人丰姿。
之前巫行云和天青居士的对话他也听到了,知道这位便是巫氏那位祖宗了。他上前拜见了两人,并提出了想要为两人接风洗尘。
巫行云察觉到秦疏的抗拒,他自己也没有留下来给人围观的看法,当即拒绝了,转而问起当世的情况。
郭照不敢隐瞒:“先帝于三年前已经仙逝,当今是先帝第四子,继位以来,励精图治,丞相辅佐亦是十分尽心。如今已定了丞相的孙女,明年二月大婚。”
巫行云算了算,现在在位的这个应该是他的侄孙,他对谁是国主没有兴趣。他的父母长辈都已经不在,巫国于他而言,是一份必须要扛起的责任,仅此而已。
知道了巫国如今的境况,二人并未在此多做停留,一路向西。
不过半日,便听到一阵迅疾的马蹄声,看着下面的旌旗,赤霄俯冲,悬停在这行人面前。
驾驶车马的人发现两个年轻人忽然出现在前面,忙去拉马缰绳。
然后才发现马儿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已经全都停了下来。
“国师,有情况。”统领神情严肃道。
一个头发雪白的老者拂开车门,当看清白衣男子的面容时,以一种与年龄不符的灵活迅速下车,纳头便拜,口称:“南怀恩拜见仙君。”
巫行云还记得他:“起来吧。”
看着眼前的老者巫行云有些唏嘘,只一眼,他就看出对方寿元将尽,最多不过三两年便要辞世,他上次见他,南怀恩虽然已不再年轻,却远没有这么老。
如果他不能恢复,以后是不是也会像南怀恩一样……
秦疏手指微张,握住了他的手。巫行云忍着没去看他,心里那点怅然却如晨雾,在阳光下缓缓蒸发,没了痕迹。
虽有衣袖遮挡,南怀恩人老成精,不难猜出两人衣袖下的动作。他这才发现在仙君身侧竟然还有一人,也不知怎的,此前竟然将这人忽视了个彻底。
他先是有些不安,随即明白过来什么。他虽然已经年迈,但也是俗世修行之人中的佼佼者,再是老眼昏花,也不至于将这样的人当作透明,更何况他还眼明心亮。唯一的可能就是:对方不想让他注意到。
南怀恩试探道:“还请见谅,未知这位仙君如何称呼?”
秦疏看了巫行云一眼,巫行云面无表情:“一个无关紧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