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当心一点,有人跟来了!”
冯家并没有按照计划燃起大火,严元博派去负责盯梢的手下,发现异样以后,第一时间便与齐王的人缠斗在了一起。不同于负责放火的护卫、家丁,这几个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一番打斗过后。
竟然还有几人,一路隐匿身形,追到了平喜坊里面来。
侍从对视一眼,立刻兵分两路,一半带着冯荣贵朝着民居而去,另一半则留在这里,负责断后:“是!”
平喜坊内人员太过密集,不宜久战。
兵戈相撞生出的脆响,瞬间便填满了整条小巷,有侍从于刀光剑影中窥见……远处,又追兵听到声音,朝此处赶了过来。
这里距离齐王的民居,只有不足百丈的距离。
事态不妙!
平喜坊的那一头。
羽箭划破了长空,刺向此处。
而就在侍从咬紧了牙关,做好准备,要与这群人同归于尽之时——
一道浅青的身影,忽如冽风,从平喜坊的那头,降了下来:“列阵,勿使一人逃脱!”
他手握长剑。
脸上还戴着一副银质的面具。
话音落下那一瞬,他已手起剑落,将面前的羽箭,震成了两半。
侍从不禁瞪大双眼:“——您?!”
齐王殿下竟然来了!
“别废话。”
平喜坊内杀声震天。
巷道两头的人,皆已退无可退。
话音落下的同一时间,慕厌舟已手持长剑,朝着巷道另一头而去。见状,侍从也对视一眼,咬牙随他一道,冲了上去。
雨珠自屋檐上滚了下来。
在石板的凹痕中,积攒成一摊。
剑光闪烁间。
不消片刻,便有鲜血溶入水中,染红了整条小巷。
飞溅在了慕厌舟的肩头。
-
户部官员冯荣贵府上血流成河,短短的一个傍晚,便有三十余人死于他府中。而原本在接受调查的冯荣贵本人,更是不知下落、生死不明。
就在事情发生的第一时间。
消息传入凤安宫,天子震怒。
当晚,京城戒严。
……
廖文柏的父亲,负责率军,保证崇京城的外部安全。而皇城内部的禁军,则全归大皇子“梁王”慕思安掌管。今日这件重案,也暂时由他负责。
清夜无尘,月色如银。
春风撩过院中的花树,撩得桃花轻颤,似碎琼乱玉,拂面而来。
酌花院内却空无一人。
猜到今天有大事发生,宋明稚一大早,便屏退了身边所有侍从,绕过了王府内的守卫,悄然无息地守在了徽鸣堂外……事情尚未尘埃落定,宋明稚始终有一些放心不下。
“嘚嘚,嘚嘚——”
马蹄声惊醒了长夜。
徽鸣堂正对着王府那扇朱红色的大门。
隐匿在徽鸣堂前那棵大树上的宋明稚,远远便看见——
有近百名禁军正手握火把、披坚执锐,穿过瑶光坊,直奔着齐王府而来。火光明灭,霎时间便照亮了大半条街巷。转眼之间,禁军已到院前。
此时正在门前,高声道:
“今日傍晚,有数名凶犯,于户部冯荣贵府中大肆屠戮,致使多人丧命,并将冯荣贵掳走,至今他仍下落不明。我等奉皇命,挨家逐户于京中搜查,凡有阻拦者,格杀勿论!”
齐王殿下出手了。
宋明稚:“……!”
这一回自己赌对了。
虽然早已经有了预料,但听到这里,宋明稚的心仍不受控制地重重颤了一下。
可是,还不等他激动,宋明稚又见——
元九走上前去,同禁军说了句什么。
对方再次开口,朝府内道:“……今日这些凶犯,一口气杀了四十多个人,如今仍逍遥法外,谁都不知道凶犯现在是否还在京城内。吾等搜查王府,也是为了齐王殿下,还有王妃的安全着想。”
元九似乎是在阻拦他……
为首的禁军,却觍着脸道:“您说,万一凶犯慌不择路,藏进了齐王府,那多危险啊?”他一边说话,一边从袖内掏出了一只雕有金龙的御令。
——这是那昏君方才所赐。
在这禁军的软硬兼施之下,元九只得让步。
宋明稚远远地看到……
齐王府的大门缓缓敞了开来。
完了。
齐王殿下还没回来!
宋明稚瞬间咬紧了牙关。
京中的那群纨绔都知道:
齐王虽有“朽木”之名,但是作为贤平皇后所出的皇子,他才是最名正言顺的太子人选。正是因此,大皇子一直都将他视作眼中钉、肉中刺,处处都在针对着他。
一身赤黄锦袍、身骑棕马的慕思安,紧跟在禁军的背后,来到了齐王府中,带人直奔着徽鸣堂而来。
宋明稚缓缓自树上撤了下来……
大皇子自然没本事识破齐王的计划。
他这一回,八成只是想借这个机会,搜查一下齐王府邸。无论能不能找到有价值的东西,慕思安都能借此机会,膈应一下齐王。
宋明稚:“……!”
这回不会被他瞎猫撞上死耗子了吧?
簇簇火把照得王府夜如白昼。
此地不宜久留——
宋明稚迅速屏息凝神,朝酌花院而去。
忙乱中他听到,慕思安手下的禁军,走进了徽鸣堂之中。几息后,那禁军突然冲出了门,高声道:“启禀殿下,齐王他不在徽鸣堂!”
……
上百名禁军入府。
并随慕思安一道,搅乱了此处。
齐王府内人心惶惶。
唯独酌花院里面,寂若无人。
宋明稚没有点灯。
此时,他正独自站在院门边,耐心听着王府里面的动静。
雾气晕开了满院月光,融进了他的眼底。宋明稚的睫毛,不禁轻轻地颤了一下。
今天晚上,崇京戒严。
坊市关门、百姓归家,无论是谁,都不能在街道上自由活动。
俗话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齐王不在府中,原本就说不过去。更别说那昏君一向防备着他,此事若传到御前,恐怕会生出不小的波澜。
酌花院外,喧闹声越来越大。
慕思安带人搜完了徽鸣堂后,竟又率领禁军,来到了酌花院外——
此时,他正在不远处,得意扬扬道:
“我听人说……”
“三弟似乎很喜欢他这个王妃。”
“你们说,他今晚不在徽鸣堂,该不会是在王妃这里吧?”
情况不妙。
宋明稚轻抵在门扇上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地泛起了白。
他犹豫片刻,决定退回屋内。
然而,就在倏忽之间:
宋明稚正欲转身,耳畔竟忽地生出“砰”一阵轻响。
酌花院的门突然敞了开来——
夜风穿过院门,卷起了一地的落花。
来人一袭青衫,隐没月色,衣襟不知何时染血,落下斑斑红痕,如桃花纷纷扬扬,倾洒肩头。
他锁骨畔的箭伤还在渗着血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