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两位身形高大中的那抹雪白身影。
“怎么突然要把血库的失控者数据调出来核对,是发现什么问题?”
“嗯, 确实是有件比较棘手的事。”段砚初边走边说,他的目光在失控者们身上都有短暂的停留, 但也都有意识的避开抽血环节:“就是我之前跟你说的组织这次集中抽血的原因,在这段时间的临床试验里我发现只有六名失控者对指导剂是没有任何反应的,这有些奇怪。”
“没有反应?”克莱门斯看向身旁的段砚初,从他的视角往下, 段砚初眉眼清冷, 谈论正事时的神态严谨,话语间睫毛向下垂落,弧度优美, 看得心头泛起涟漪:“什么叫做没有反应?”
“我对比过参与临床试验失控者志愿者的基因链,大家的图像都有共同的特征, 这也是典型的癌症表现, 所以基因片段在接受靶向药治疗后是有明显修复痕迹。我通过他们之前存在库中的血液样本进行测试, 发现这六组样本是无法与指导剂发生任何反应,这几乎不可能。”
话音刚落,段砚初察觉似乎有道不太友好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他抬眸看去, 却又寻不着视线源头:“除非这六组不是失控者的血液样本。”
是谁在看他?失控者吗?
克莱门斯脸色有所变化:“不可能,如果这六组不是失控者血液样本,岂不是——”难道有遗漏没有登记在库的失控者?!
“我只是初步怀疑,秘书长倒不用那么紧张。”段砚初看了克莱门斯一眼:“没质疑你工作疏忽的意思。”
“看不出秘书长还会一惊一乍。”一旁的陈予泊终于找到自己可以插话的机会,他臂膀贴近段砚初的背部,以一种保护的姿态,抓住任何贴贴的机会:“倒是罕见。”
段砚初向陈予泊瞥了眼,又见他非要贴着自己走:“陈处长,你的装备硌到我了。”
陈予泊听到后快速分开,生怕自己腰间一圈的装备硌到这金贵的宝贝,冲他赔笑:“我错啦。”
段砚初:“……”错就错了,啦什么啦,他移开视线,却在这时,不经意间撞入一道沉郁的目光中,淬着恨意,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那般。
对方像是猝不及防被发现那般,在排队的队伍中飞快低下头。
陈予泊也发现了,但那人低头太快,并没有看清楚长相,不过已经定位到那人的位置。他下意识抚向腰后的枪,并没有即刻行动,余光落在段砚初脸上,发现他神情静默,没露出什么异样。
他却有些烦躁,燥了几天了。
这个绝对吸引力真是个麻烦的天赋,不论是爱慕的还是厌恶的,都要凑到段砚初面前晃悠一圈,非要引起他的注意,这到底是什么心态。
所以是谁在盯着段砚初?
前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到今天为止,围绕着段砚初展开的危险很多,种种迹象发生得太过于零碎,指向性很明确,确实有人冲着段砚初来,但问题是原因呢?总不能平白无故就想要动段砚初。
眼见信息素指导剂就要通过临床试验阶段,在这个节骨眼上又发生不顺利的事,有几个失控者的血液样本无法通过靶向治疗,数据有异常。
那接下来呢?
又会发生什么?
“按照你的猜测,如果真的有隐匿起来的失控者,对方的目的会是什么?”克莱门斯将目光落在段砚初身上,他眼神锐利,带着几分压迫感。
属于基因等级S2+的Alpha精神压迫也不容小觑。
段砚初蹙眉,刚觉得不舒服,蓦然,Alpha的压迫感被驱逐,覆盖而来的是透着温柔坚定的精神抚慰,安全感像是细流般包围四周,将Alpha的气息完全阻隔在外,不给任何靠近他的机会。
“说话就说话,收起你的信息素。”陈予泊面无表情看着克莱门斯,余光落在段砚初脸上,见他眉眼稍微舒展,才收敛了几分不悦。
克莱门斯撞入那双深沉幽邃的眸子,仿佛身体被定格在此刻,四肢僵硬,无法动弹,被对方全方位感官压制。
这种被基因强势压制几乎是被迫臣服性的。
还是被一个A类Beta,极其屈辱。
……这家伙太有威胁性了,好在只是个Beta,若要是Alpha那还得了。
不仅是克莱门斯,所处体检中心的所有人,包括失控者和其他人员,都感觉到这道无形的信息素以一种不可阻挡的强势席卷整个空间。
好似被一只大手狠狠扼住喉咙,身心受到极其强烈威胁感,脑海中只剩下服从的念头,仿佛所到之处都打上属于他的烙印,有一个逆反的存在就会被这道信息素碾得粉碎。
气氛充斥着可怕的寂静,所有人的身体僵硬,连呼吸都成了奢望,生怕被对方听见,触碰到逆鳞。
所有人初次领略到信息素指导者的威力,只剩下沉默。
“陈予泊。”段砚初环视四周,唤了一声。
陈予泊瞬间收起狠戾的眼神,压下无端的躁郁,他俯下身,凑到段砚初脸旁,作出侧耳倾听的姿态笑问:“怎么了?”
也是在这个瞬间,空气中弥漫的压迫感顷刻间消散。
所有人猛地深呼吸,身体才松懈了下来。
排队的失控者抹了把脸:“……”
抽血的护士赶紧揉揉僵硬的手,其他工作人员也开始忙手中的工作。
其他特警们:“。”哎,他们上周都不知道怎么过来的,这个空降的处长简直是个魔鬼,都不知道怎么会有这样的存在,没有气味的信息素就像是鬼使神差,在你不认真训练时加几十倍的力量在你身上。
只要有一丝不顺他不服他,折磨得你好受。
全球首例的基因等级S3+就是天赋能力的无底洞,根本没有人知道他的极限在哪里,挑衅者触鳞必倒霉。
段砚初肩膀有那么一瞬的僵硬,他余光见陈予泊靠得那么近,视线避开:“你陪我去一趟化验室。”
“好的。”陈予泊笑着直起身:“你说什么我都会听的。”
克莱门斯见段砚初要走,不想让自己脱离参与环节:“Lorcan,按照你刚才说的如果当真有遗漏没有登记的失控者,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他正想握住段砚初的胳膊,却被拦住。
陈予泊直接挤入两人中间,凭借着体格优势将段砚初完完全全挡在身后,垂眸注视着克莱门斯,一言不发,威慑力不言而喻。
克莱门斯:“……”他倏然放下手,真是碍事的家伙。
段砚初侧过身,淡淡道:“哪个人群最迫切需要借助失控者的血液修改基因性别,那就是他们的目的。”
“你指的是……权力复兴组织?”克莱门斯皱眉。
“或许是吧,调查不是我的专业范围。”段砚初声线很平,几乎听不出情绪波动:“我只能大概猜测,哪个人群既渴望得到基因修改性别的机会,又忌惮信息素指导剂的出现。”
几乎是这个电光火石间,陈予泊脑海里将某条可疑线索串成了线,他几乎要脱口而出,却又碍于场所不适宜硬生生将猜测压下。
“所以你想让我继续调查权力复兴组织。”克莱门斯猜出段砚初的意思,他想侧身去看段砚初,结果被面前这大家伙挡得严严实实,只能硬生生压下情绪:“好,我安排人去调查,如果有任何消息都会主动告诉你。”
“要不告诉我吧。”陈予泊说:“毕竟指导办可以协助调查。”
告诉个肩不能扛也不适合上串下跳打架身娇体贵的omega是什么意图,不就是为了能打电话见一见对方以权谋私。
克莱门斯顿时哑然,这家伙真的是!相当不要脸!
“秘书长去忙吧,我要去忙了。”段砚初说完,转身往化验室方向走。
陈予泊立刻跟上他。
两人穿过体检抽血的人群,陈予泊有意识地站在段砚初右侧,可以挡着右侧那边抽血的窗口,省得他看见不能看的。
他们并肩走进光线昏暗的走廊,走廊上十几间化验室全部开着灯,玻璃视窗都可以看见穿着白大褂的医务人员将新鲜的血液放入分液分离机中。
最终站在某间化验室外,注视着里面的情况。
“我有话要跟你说。”
“刚才你想说什么?”
两人的话音几乎一并响起落下,段砚初眸底一怔,荡开涟漪,他侧眸看向陈予泊,恰好对上陈予泊看来的目光,有那么一瞬仿佛要被锐利看穿灵魂深处的秘密,又被雪松檀香安抚着精神。
情绪无端坠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还记得之前发生的枪击事件吗?”陈予泊看着他问。
段砚初听他突然提起这事:“怎么问这个?”
“你还记得当时红外线对着谁吗?”
霎那间,段砚初脑海里浮现当时的千钧一发,骤忆起他为什么那么惊慌将陈予泊拉到身上。
那是因为他看见红外线落在了陈予泊身上。
他瞳孔微颤,僵硬抬眸看向陈予泊:“……对着你的。”
“好,那就算是那子弹是冲着我来的。那再想想,为什么要冲着我来,有可能子弹会无端冲着我来吗?”陈予泊继续问,也顺便给自己理清思路,虽然这也不是他所擅长的,但至少他能帮到段砚初,能帮多少是多少。
以及到底是谁在背地里伤害段砚初,一次又一次。
他总感觉不对劲。
“冲着我来的。”段砚初将双手自然放入白大褂口袋中,眼睑微微垂下。
“接着就是画展那次,你知道那只钢笔背后的主人,知道钢笔下那枚监视器是谁在监视你。”陈予泊继续问。
段砚初‘嗯’了声:“我跟你说过了。”
“第二次枪击事件,是在联盟医院,其实那次我刚进医院就感觉到不对劲。再到后来安全监督官要挟你至窗边,你害怕高处,他就是看准你的弱点,让你无法反击,而让远处的狙击手有机会下手,但也不完全是为了伤害你。”
段砚初看向陈予泊。
陈予泊被这眼神看得心头一动,却又碍于理清思路不能为情所乱:“之前我也跟你说过我怀疑这两期枪击事件是同一个人致使的,都是冲着你来的,但目的不是为了让你出事,我感觉是对方知道我在你身边,对方知道我一定会保护你。”
“怎么说?”
“我怀疑从第一次枪击事件中对方就知道了我的能力是什么。”陈予泊说着,停顿须臾,又道:“这里也有一个地方我们疏忽了,那就是对方是狙击手,而且第二次他所狙击的范围已经超过直径两千米的距离。”
段砚初神情凝滞,像是意识到什么:“对方是失控者。”
“嗯,结合你最近困扰的事,为什么在两千五百三十位失控者血液样本中,只有这六组血液样本跟指导剂反应失败,会不会有一种可能,这六个失控者的血液样本早就被调换,而登记在库里的这六位‘失控者’并不是失控人群,真正的失控者早已经脱离约束,逍遥法外。”
段砚初定定看着陈予泊,心情复杂,沉默着没说话,有种头一回认识这人的感觉。
前前后后加起来三个多月而已,这家伙的成长速度……
太可怕了。
“所以第一次枪击事件,到画展的钢笔,再到联盟医院安全监督官利用你的弱点对你的要挟,与第二次枪击事件,还有中间发生过的血库样本盗窃事件,再到你发现血液样本异样……这所有所有的事情串联起来,像是有组织有计划有目的的一场筹划。”
“除开你说的,当下最迫切利用失控者血液修改基因和最忌惮信息素指导剂被研发出来的人群是Beta,我倒觉得,如果筹划者是Beta,这两个目的都不是他最主要的目的,他应该有其他目的。”
陈予泊目光紧锁着他:“就是那个把你藏在地下室坐轮椅的那个人,他在精心策划一场游戏,想吸引你跟他见面,或者是想让你想起他。”
段砚初觉得有些好笑,他摇摇头:“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吗?”陈予泊说:“如果是其他人我也觉得不可能,但目标对象是你的话我倒觉得一点都不出奇。”
段砚初蹙着眉,听出他的言下之意。
陈予泊见他眉梢紧蹙,烦恼的模样都那么好看,他看着倒是更燥动了:“对方可能会觉得只有这样的程度才足够让你印象深刻,他煞费苦心留下一连串蛛丝马迹提供给你回忆,以为你会非常认真去寻找其中的逻辑性。但他估计没想到你直接忽略无视,一点都没有往他精心策划的目的思考过半分,最终还是我在嫉妒吃醋的心情下将脉络梳理出来。”
段砚初沉默须臾,过了会,声音幽冷道:“陈予泊,那一年我才17岁,按你这么说的话——”
“喜欢未成年人,囚/禁未成年人,那更是侧面烘托出那人是个变态。”陈予泊斩钉截铁道。
段砚初顿时哑然,一时间竟不知道要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