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即,他拉起白衣人骨节和青筋分明的手背,以命令的语气道:“水镜,我要见师尊。”
白衣人怔了怔。
“马上。”
白衣人没奈何,指尖略微动弹,一面水镜缓缓立于空中,才不过几息,清姿玉容的人影出现在水镜中。
聂更阑捏紧白衣人的手,笑吟吟注视对面的人,“没想到徒儿外出办事也能得到师尊的陪伴。”
说罢,他低头在白衣人手背亲了一口。
清鸿剑尊眸子沉了沉。
白衣人欲抽回手,聂更阑却牢牢钳制着不放,一边瞟向水镜里,“多谢师尊,徒儿定会让他好好陪着我。”
清鸿剑尊漆眸划过寒芒的一瞬,聂更阑眨了眨眼,张口咬向白衣人的手腕,留下一排齿印。
“把水镜关了。”
随着他话音落下,水镜在空中消失,清鸿剑尊最后只在对面窥见到青年眸底促狭的笑意。
聂更阑环上白衣人腰间。
“有没有想我?”
白衣人下巴被他发顶扫过传来一阵酥痒,正欲说话,外面的甲板忽然传连叠声的惊呼。
“怎么是你们!”
“居然在这儿碰到你们俩,哈哈哈,也太巧了!”
“别飞了,快上来啊!”
舱房结界里,聂更阑同白衣人相视一眼。后者瞬间化为一缕白烟倏地钻入聂更阑的衣襟,化为众多竹子中的一支。
聂更阑眨眨眼起身出了舱房来到甲板,一眼便看到了两道许久未见的身影。
许临风笑若春风,揽着其中一人的肩背冲聂更阑喊:“杳然和慕容证雪御剑碰见了我们的飞舟!还愣着干什么,快过来呀!”
聂更阑脚步顿了顿,随即快步上前。
一别两年,君杳然、慕容证雪面容已添了三分稳重,气质也比之前更为光彩夺目。
君杳然嫣然一笑,冲聂更阑道:“我们虽在外历练,但关于你的事可听说了不少。没想到你不仅拜入了清鸿剑尊门下,如今更是晋升到元婴初期了,真乃可喜可贺!”
慕容证雪依旧是公子无双的翩翩之姿,但一和熟人说话就破坏了他满身出尘的气质:“聂更阑,许田田死活让我们离你远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许田田猛地咳嗽几声,气急败坏跺脚,“问问问,你就不能悄没声的自己观察吗,问了他能告诉你吗!”
慕容证雪撇了撇嘴角,“我好奇啊,好奇就要问,不问自己憋着难受成日猜来猜去,好玩吗?”
聂更阑:“有朝一日,我会寻个机会告知一切,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此时他终于能体会到师尊的苦衷。一切迷雾尚未明朗,说出来只令亲近的人徒增担忧和恐惧。
“哈哈!”许田田忽然干巴巴怪笑两声,露出一副你当我们是傻子吗的表情,“你们信他还是信我说的?”
慕容证雪:“我信聂更阑。”
君杳然:“我信他。”
怪笑还未消失,许田田的脸已经皱得和个老头一样咬牙瞪向两人,“你们是不是要气死我,横竖就我里外不是人?”
许临风:“对,你不是。”
君杳然:“你做得没有错,你有你的理由,但我也相信我的直觉。”
慕容证雪:“田儿,我们身边有你这么一个警惕心十足的同伴,我很安心,你加油。”
“去你的田儿,你确定没在嘲笑我?”许田田把指骨捏得咔咔作响,表情像是随时要上去打人。
许临风再次拎起他后衣领,神色颇为不耐,“好了,别听他废话了,这里风大,咱们进船舱说话。”
君杳然看着这个身形比自己偏瘦的姑娘居然用一只手把许田田提得双脚悬空,不禁面露愕然,“看来我们真的得好好聊聊这两年来发生的事了。”
众人纷纷进了船舱落座,不知不觉间一个多时辰过去了。飞舟依旧在流云中穿梭,船舱内,几人已经交换信息完毕。
君杳然感叹于他们各自的奇遇,只是有一点颇为好奇,“临风是从何处得了奇遇,才变成这般力大无穷的模样?”
许临风支吾着,用之前就捏造好的理由道:“我在璇玑峰后峰碰到一株千年难遇的灵芝,误服之后,第二日忽然差点把门框掀飞,自那之后我才得知自己成了力大无穷的怪胎。”
“怎么能叫怪胎呢,这乃是你的奇遇,”慕容证雪点点头,又看向聂更阑,“聂更阑掉落无间魔域后,亦是机缘频频。”
“我同杳然也一样,如今也已经升到了金丹中期。”
慕容证雪说着,侧头看向一旁在喝甘露饮的许田田,言语间颇为好奇,“你呢?有什么奇遇,不妨说来听听。”
许田田“噗”地一声差点把甘露饮喷了出来,“你到底是何时染上这爱八卦的毛病的?少问几句会皮痒?”
许临风从君杳然手里拿下来一个法器镯子,正仔细端详着,闻言把镯子重新套入君杳然的腕子,幸灾乐祸道:“别问了,咱们几个都有奇遇,除了他。”
“这两年不是闭关修炼就是种灵药,要不就是回凡界皇城处理他家里那点破事——”
许田田越听脸色越黑,想偷偷踹一脚许临风让她住嘴,结果脚趾像是直接踢在了坚硬的岩石上,“哎哟!”
许田田跌坐在地捂着脚打滚,泪花也飚了出来,“许临风,你力气大也就算了,腿是铁做的吗,我脚趾都快断了!”
“你若是不踢我,会被杵到脚趾?”许临风嗤了一声,满不在乎朝他伸了伸拳头。
君杳然与他们碰面不到两个时辰,已经看出两人似有不和,倒也不是不和,总之就是,冤家对头之类的氛围吧。
“好了,别闹了,”慕容证雪站出来劝架,“田田的奇遇一定在后面,只是还不到时候罢了,无须着急。”
许田田捧着疼得龇牙咧嘴的脚重新爬回椅子坐好,不屑地冷哼一声:“谁稀罕!没有奇遇我现在也照样筑基大圆满,马上就要晋升金丹了!”
就这样,飞舟一路不断叽叽喳喳欢声笑语,自流云中穿梭而过驶向流月大陆西南地域。
如今正值处暑,西南地域处于一片酷热地带。
飞舟降落在聂家庄前的大广场时,四周森林山峦皆是虫鸣蛙叫,时不时亦有灵兽嗥叫传来。
聂重远已然带着一双龙凤胎、管家以及一干仆从出来迎接。
“更阑终于回来了!”
聂重远热切上前要握住儿子的手,但被青年不着痕迹地躲开,面如寒霜冷扫视生父虚伪的面孔。
聂重远苦笑,回头把龙凤胎叫过来,“云锦,云飞,快过来叫哥哥。”
已经八岁的聂云锦、聂云飞不情不愿拖拖拉拉地踱了过来。
“快叫啊。”聂重远神情不由多了几分严厉。
聂云飞皱巴着脸:“哥。”
聂云锦跟着叫:“哥哥。”
聂云飞拽着聂重远的衣角,小声嘟囔,“父亲,云斟哥哥什么时候回来呀,我们想跟他玩儿。”
聂重远厉声呵斥:“不得无礼!你更阑哥哥还在这儿,怎么能这么没礼貌!云斟还在宗门修炼,更阑鲜少回来,你们可以趁机多培养感情,熟悉以后就能一块玩儿了。”
聂云飞忍不住嘟起嘴巴,望了眼面前这个所谓的哥哥。
青年眸子颜色极淡,眼睛也生得漂亮,一眼望过去总给人一种好说话易欺负的错觉。
两年前便是如此。
可如今,青年眼底布满阴戾幽冷,刚到聂家庄那时的小心翼翼和一味的忍让已经不复初见。
聂云飞打了个寒噤,拉起妹妹的手,两个小家伙被青年的气势震慑,畏缩地躲到了父亲身后。
“别管他们,都是小孩子不懂事,长大就好了,”聂重远神色极为和蔼,目光看向儿子身后的几人,“这些都是你的同门吧,欢迎你们到聂家庄做客。”
许田田、许临风上来见过聂重远。
君杳然和慕容证雪则上前拱手道:“聂庄主,我们乃东南地域四大世家之一君家、慕容家的后辈,见过庄主。”
聂重远顿时扬展颜而笑,“原来是东南地域四大世家子弟,不怪乎气质如此出众,有失远迎了!”
又是寒暄一番,聂重远领着几人进入聂家庄,更是热情地对聂更阑、君杳然及慕容证雪介绍山庄最近新增的一些产业铺子。
许田田、许临风交换一个眼神,抬脚跟上。
聂更阑不耐烦聂重远这副惺惺作态的嘴脸,出声打断他:“我回来是想祭拜母亲,不是听你说这些废话。”
“去祠堂。”
聂重远尴尬地看向君杳然几人,“更阑脾气不好,辛苦你们平日对他多多照拂了。”
聂更阑目露冷厉:“少废话!”
许临风几人吓了一跳,这一番下来,他们也多少看出这对父子关系不和。也难怪,狠心把儿子赶出家门,换谁不恼恨才怪呢。
聂重远不欲和儿子犟嘴,直接领他们去往聂家祠堂。
到了地方,聂重远撤去室内的寒冰阵,让这些年轻人进去了。
君杳然:“聂庄主,我们身为聂更阑的朋友,亦是初次造访贵庄,理应也给沈夫人上一炷香。”
“自然,请。”聂重远一伸手。
于是,几人轮番上前在属于沈夫人的灵位前上香跪拜。
待终于轮到聂更阑,他遥遥望着那块母亲的灵位,神色凝重端庄,徐步走过去重重跪于蒲团上。
沈夫人的灵位竖立在众多聂家先祖的灵位之中,四周摆满香火供奉,昭示着家主对亡妻的重视。
聂更阑眸底淬着冷意,双手垂落在两侧,随后,规规矩矩给母亲的灵位磕了三个头。
“嗡嗡嗡。”
忽然,储物袋里传来一声声急促的震动。
聂更阑诧异,垂眸看向挂在腰间的储物袋。
旁人听不到这股动静,但他知道,那是母亲的那把凤凰骨神剑在发出声响。
“嗡嗡、嗡嗡。”动静似乎很急促。
聂更阑不动声色按着储物袋,拍了拍,而后起身过去给母亲的牌位上香。
一靠近牌位,凤凰骨神剑震动得愈发厉害,频频发出异动,似是要挣脱储物袋冲向那块牌位。
聂更阑心下奇异,只得快速上完香退了开来。
聂重远还在身后看着,他不想让母亲的遗物在他面前暴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