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已经是深春,逆风飞行时,山风也依旧呈怒号之势。
已经变回小号体型的白狐将脑袋缩在青年怀里,无论青年怎么劝慰都不肯抬起脑袋。
“狐族发情期本就在春秋两季,你透支迷魂魅影术的力量,发情期受激提前到来属于正常,不必羞愧自责。”
白狐闷闷的声音从他怀里传出:“没羞!”
倒是变回小白狐软糯的声音了,只是绵软中含着一丝恼羞成怒。
青年笑了,“是么?”
白狐兀自羞愤,久久没再说话。
它人生当中头一次碰上这种尴尬至极的事,还不得不央求旁人帮忙替它解决,这种羞耻感恐怕一辈子都难以忘怀。
青年轻拍它毛绒绒的脑袋:“一只可爱的狐狸发情并不丢人,想开些。”
白狐欲哭无泪。
想开些?
这种事如何能想得开!
四周风声呼啸,青年这时淡声道:“好了,莫要再羞恼,我这里有极品圣丹冰魂丹,服下一粒,若是发情期再来,可提前将其遏制。”
白狐身躯狠狠颤动了一下,紧跟着仰起毛绒绒的脑袋气冲对他怒目而视:“为何在山洞不告诉我服下这冰魂丹?”
“那时你发情期已然到来,只能靠纾解度过,强行服丹药中断恐有性命之忧。”青年声音难得透出一丝温和。
他怀里的白狐顿时不做声了,毛绒绒的脑袋埋在臂弯和胸膛之间,静静地仿佛睡着了一般。
青年瞥着掌心的冰魂丹,扬眉,“确定不吃这丹药?那我就收起来了,下次发情期我也不一定在你身边——”
他话音未落,臂弯的狐狸脑袋迅速一抬将他掌心的丹药叼走,又迅速把脑袋埋了回去。
青年眨眨眼睛。
他能感到柔软的舌尖将丹药扫走,并且还伴有些微濡湿的触感。
忽然能理解为何有些修士喜好豢养灵宠了。
身边有一只这般可爱的小东西,确实乐趣无穷。
……
青年带着白狐顺利赶回了水潭。
鲛人公主远远见了他们,激动得水里的冰玄铁哗啦晃动,泪眼婆娑。
看到青年和白狐伫立在水潭中的岩石上,鲛人公主面上不禁浮出一丝笑容,“看来,你们有所收获?”
青年把一个檀木盒子交给她。
鲛人公主好奇地地接过,慢慢打开盒子。下一刻,锦缎衬面躺着的一段白骨出现在眼神。
鲛人公主眉心狠狠跳动,蓦地望向青年,声音也连带着发颤,“这是什么意思?”
青年:“天魔谷的石牢,涂山衡枝的尸骨就拘在那里。”
水潭中倏然寂静。
鲛人公主拿着盒子的手在颤动,泪水无声扑簌而下。
须臾,她狂怒而起,带动冰玄铁炼在潭水扑腾哗啦啦掀起水浪。
“魔尊稹肆!”
“父王不是说,只是把人交给他而已,如今衡枝怎么会陨落了?他怎么会陨落!”
寂静的水潭回荡着鲛人公主的怒喊嘶吼,直至她嗓音变得暗哑低沉再也叫不出声。
片刻后,她蓦地望向青年,有着金色鳞片的面颊早已涕泗横流,“衡枝陨落,他的妖丹在何处?”
青年:“只有白骨。”
鲛人公主的脸唰的变白。她眼珠子死死盯着青年,仿若有一道天雷当空劈下将她定在原处久久动弹不得。
“你、你说他的妖丹……”
鲛人公主嘴唇颤抖到极致,甚至不能将话完整说出。
“哗啦。”
潭水中开始浮现漩涡。接着,鲛人王慢慢从中升上来,无声扫了女儿一眼,又看向青年。
鲛人公主蓦地迸发出一阵疯狂大笑,通红的眼眶飚出泪花,“哈哈哈哈!”
“父王,他死了,衡枝死了!”
“妖丹也没了,什么都没了,你满意了吗!”
鲛人王皱起眉,严厉地呵斥出声:“鲛人与狐族本就不该在一起!你什么时候能让我省省心不再胡闹!”
“可是我喜欢他!”鲛人公主声音嘶哑地大吼。
“你不能因为母后当年喜欢过狐族就对所有狐族怀有敌意!”
“放肆!”鲛人王震怒不已,当即就要对女儿施水系阵法惩罚,但看到青年还在一旁,扬起的手不得不放了下来。
“贵客见谅,我女儿性子烈而骄纵,她被那狐族蒙蔽了双眼,因此才——”
“倏!”
一道浓烈的魔气划破空气而来径直奔向水潭里的鲛人公主。
那是魔族镇族法宝之一,劫骨魔箭。
众人在这电光火石间都未曾注意魔箭究竟何时到来,待到看清时,鲛人公主胸口已经被劫骨魔箭刺穿,瞬间汩汩流下黑沉沉的血水。
鲛人王大惊失色,一仰头,魔尊稹肆不知何时已经悬浮于半空之中。
“魔尊!”
稹肆眸子冷然:“不知死活的东西,胆敢和修士勾结擅闯天魔谷,我留你们有何用!”
鲛人公主疯狂涌出血泪,声音疯狂,“稹肆,你这个奸邪之辈,你不得好死!你把衡枝的妖丹藏在哪儿了,还给我!”
她不等稹肆开口,已经转向伫立岩石之上的青年,“你!去替我把妖丹抢回来,否则这只小狐狸永远也不能变回人形!”
鲛人公主说着,从嘴里涌出大量鲜血,闷声咳了咳,“放心,在你回来之前,我不会这么快就死。”
青年瞥向怀中的白狐。
“我自己可以,你去吧。”白狐道。
青年将白狐放下,飞速纵身掠向空中的稹肆。
只要将魔尊引开,水潭这边就是安全的。
他神识探出,卫子野等人已经在上方的悬崖附近,很快就会赶到。
稹肆冷笑道:“我们终于又能交手了!”他立即转身飞往绵延的山脉。
青年神色冰冷紧追其后。
……
水潭里,鲛人王看着奄奄一息的女儿,眼里露出一丝不忍,似是想过来查看伤势。
鲛人公主当即厉声嘶吼:“别过来!”
鲛人王脚步顿住,半晌,沉着脸慢慢后退,在水中发出鲛人一族的王令,“附近有魔族出没,将他们全都绞杀,一个不留!”
水面顿时冒出密密麻麻的鲛人,全都应声领命,“是,王!”
下一瞬,悬崖上方、水潭四周果然冒出黢黑的魔族士兵。
岩石上的白狐纵身一跃,轻轻跳到了鲛人公主身前一块较为低矮的岩石上,凝眸打量她异常严重的伤势。
“你还好吗?”白狐轻声问。
鲛人公主吃力地勉强笑笑:“你傻不傻?我一直在威胁你们,如今你倒还来关心我?”
她说着,手轻轻往岩石上的白狐脊背一按,须臾,毛发纯白的狐狸已经悄然变换回了人形。
聂更阑惊讶地打量自己久违的人身,心下一松,接着看向公主,“你……”
“想问我为什么没等到他抢回妖丹就让你变回来了?”鲛人公主嘴角有血渍往下淌,“我要你帮我我做一件事。”
“替我报仇。”
“杀了魔尊稹肆!”
聂更阑一惊。
鲛人公主:“我知道你现在还做不到,不过你已经体会过月影狐族带来的强大力量,算是和衡枝有了某种因果联系。”
“横竖修真界对魔族的态度是除之而后快,你们迟早也要将其剿灭,不是么?”
聂更阑不由自主点了点头。
鲛人公主胸口插着劫骨魔箭,黑沉的血水洇开将她衣裳染上黑红刺目的颜色,她笑了,笑得极为动人心魄,“杀了稹肆后,将他带到我和衡枝的坟冢前祭奠。”
聂更阑下意识回答:“好。”
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答应鲛人公主的请求,只是那一瞬间,脑子一冲动就答应了。
在他应下这句话后,鲛人公主方才按过他脊背的部位倏然亮起一抹暗芒,紧接着没入他脊骨,彻底融入了他血脉之中。
而这时,上方传来了熟悉的喊声。
“聂更阑!”
“别怕!”
“我们来与你并肩作战了!”
聂更阑仰起头。
上方密密麻麻有不少御剑修士往潭水下方而来,其中就有卫子野陆金狂邢简和聂云斟几人。
待卫子野等人御剑来到聂更阑待的岩石旁,看到水潭里被冰玄铁困着的鲛人公主以及她满身的黑血,都惊愕不已。
邢简:“聂更阑,这里到底发生何事了,这个鲛人又是怎么回事?”
聂更阑看向卫子野陆金狂二人,“这里的魔族能不能先交给你们,我还有重要的事要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