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唐:……
裴筠稀罕地抱了抱乐野,笑着说:
“你别跟着他们叫姐,比我外甥都小好多呢。再说了,凌唐也叫姨,你来个姐,不是差辈了么,乖,叫大姨、二姨。”
乐野顿了顿,甜甜叫道:
“大姨、二姨。”
隋寂又自来熟地凑过来:
“乖,你俩叫声叔。”
乐野、凌唐:……
两人同时一言难尽地看他一眼,隋寂抬手,给自己嘴巴上了道拉链。
玩够了,也休息好了,车队再次上路,德州到河北衡水。
这一次,是乐野开车,隋寂说自己还不累,乐野翻了个白眼:
“我年轻。”
隋寂气得扭过头不理他,小破孩子长大三岁,越来越会怼人了。
车开出去不过十分钟,他又遭不住寂寞,巴拉巴拉地说个没完。
从路边的拖拉机到衡水非人道的教育模式,乐野听得耳朵嗡嗡嗡,完全不能专心开车,他拿驾照虽有一年半了,但开车次数并不多,更别说就上过几次的高速。
忍无可忍,不耐地开口:
“闭嘴。”
说完之后又觉生硬、不友好,缓和了语气补充:
“闭嘴,好吗?”
隋寂瞪圆了眼,呆萌的橘猫一样,乐野没忍住笑了声,却被对方伸过来一只爪子轻轻掐了掐嘴角,他甩开,就不该跟他友好:
“干嘛?”
正在此时,1487超车而过,隋寂看见对方有意无意瞥来的眼神,开窗吹了声口哨,遭来队长的对讲机警告:
“不要随意超车,不要吹口哨。”
凌唐、隋寂:……收到。
隋寂索然地看了看风景,忽然想起来刚才乐野让他闭嘴,哼了声:
“你跟凌唐可是越来越像了。”
……
“你看,你看,就这个冷刀子杀人的表情,更像了。”
乐野面无表情地直视前方,问他:
“你很想聊天吗?”
“恩啊。”
“那说说陆老师吧。”
隋寂:……
见对方终于默不作声,乐野翘了翘嘴角,专心开车。他不可避免地想起凌唐,不过也只有一瞬,毕竟俩人中午一起吃过饭,然后又想起艾伊木。
他把车窗又降低些,吹散浓郁的思念,眼圈才没有迅速变红。
是前年冬天的事了。乐野刚满二十岁,还没有靠木雕变得富有之前,不过靠着他做些小玩意儿,还托裴应的关系接了一些学校的订单,赚的钱已经够一老一少生活了。
有天大雪夜,他把手里的活拿到艾伊木的房子里,一边着色,一边陪她聊天。
“有高哈尔在,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乐野笑得眼睛弯弯,这句话也是他要对艾伊木说的,某种程度上来说,在他的那种成长环境下长大,他之所以能没有变得心理扭曲或者自卑,都是艾伊木的功劳。
小时候,每次艾伊木悄悄来看他,都会夸他好看,夸他写的字好,还告诉他长大了就能拥有美好生活,总是给他无限的赞美和无尽的希望。
他被凌唐无声抛下之后,也是艾伊木日日夜夜地陪着,逗他:
“医生又胖又丑又矮,跟熊大似的,我们乐野值得更好的。”
那时候,乐野“噗嗤”一笑,看了眼电视里的熊出没,他曾给艾伊木形容过熊大熊二的样子,此刻被故意安插在凌唐身上,乐野虽然很难过,但想象了一下要是凌唐变身熊大,一定很好笑。
这之后,乐野不再悲伤,快速投入到卖力赚钱的新生活中,他要给艾伊木买大房子,带她去旅游,虽然她看不见世间万象,但他可以一一讲给她听。
令人一想起就悲恸的是,那个寒冷的冬天,他在县城里摆摊,艾伊木有天觉得低烧,摸索着去村卫生室开药,谁知糟了车祸。
冬天的村道少有车辆,可偏偏,那个曾经带他和艾伊木去镇医院的村干部,工作了整夜,天亮才赶回村里,路滑,车子失控,疲劳驾驶——最终酿成难以挽回的车祸。
村干部当时立即刹车,转向,但来不及了,撞倒艾伊木之后,车子惯性前进,直接滑进旁边结冰的沟渠,村干部也当场殒命。
事后,村干部的家属哭着来给乐野送赔偿,乐野拒绝了,村干部待他们很好,可偏偏为什么是村干部和艾伊木……他匐在地上,像初生的婴孩一般,嚎啕大哭。
他守孝整整一月,未出家门整整三月。半年后的春天,他才慢慢地活了过来。
那半年,乐野如今回忆起来,还是只有“生不如死”三个字。
但他要活下去,不是为了艾伊木,是为了他们共同的憧憬。
他吸了吸鼻子,察觉到隋寂探究、担忧的视线,微微红着眼眶看他:
“我想阿帕了。”
隋寂知道他和艾伊木的感情,闻言立马偏过头,一样的悲感,他曾在村子里住的那一个多月里,与其说是他陪着艾伊木聊天,倒不如说是老人家替他消解郁闷,他也挂怀她。
半晌,他才微哑着嗓子道:
“不到半个月,我们就能见她了。”
乐野重重点了点头,深呼吸几次,勉强抑住了情绪。
隋寂见他神色不对,有点后悔让他开车,只好拼命说话,转移他的注意力。
乐野明白,但也不想看他拼命地找话题,故作轻松地嘀咕了句:
“也不知道陆老师在干嘛呢?”
顷刻,副驾驶消音,倒抽了口气,要笑不笑地:
“想我呗。”
乐野彻底被这人的厚脸皮恶心到,啧了声,懒得理他。
车厢里静默片刻,传来队长的声音:
“所有人,前方应急车道停车,收到请回复。”
“收到。”
“收到。”
……
乐野很诧异,前面是两位姨姨的车,再往前什么也看不见,往隋寂看着的方向扫了一眼,飞速而过的场景霎时震惊了两个人。
乐野面色铁青地跟着车队停了车,却见隋寂的表情更加难看,甚至是痛苦。
第28章
路边的麦田里, 三个高中生模样的男生在打架。
准确来说,是霸凌。
个子矮点的还了一次手,被胖子一脚踹倒在地,死死踩着胸口, 另一个高瘦的光头男生一脸狠厉, 半蹲在地上, 骂一句,扇一句,矮个子男生的脸颊很快红肿起来。
乐野倒抽了一口气,停好车后, 跟着大家一起跳下了高速栏杆。
听到动静,施暴的两个男生飞速狂奔, 地上那个顿了顿,也朝他们的方向跑远了。
麦田不远处是条大渠,旁边是一大片野树林, 再过去就是废弃的土房, 地形颇为复杂。
车队一行不熟悉地势, 追了一半, 就见三个男生在哪儿矮身一钻, 等众人过去, 却找不到他们钻的地方, 几经试探, 早不见他们的身影。
乐野和几个姐姐体力差,远远地被甩在后面,气喘吁吁。片刻,隋寂、凌唐和队长三人返身回来,说报过警了, 但对方告知具体位置不清的话,无法出警,但会关注并提醒学校排查。
队长重重呼出一口气,征求大家的意见:
“走,还是住一晚?”
队长本名郭军,退伍军人,退役之后做点生意,并加入了蓝天救援队,闲暇之余或者跟救援队一起外出寻人、救人,或者带队自驾,路上碰上需要施以援手的事,都会挺身而出。
出发之前,大家都彼此了解情况,以便照顾到每个人的不同需求。
况且,这并非多管闲事。
乐野看了眼隋寂的脸色,率先响应:
“队长,我同意住一晚。”
住一晚,意味着他们下午和晚上再去找找人,既然碰见了,最好能帮那男孩一把。
除了隋寂,其他人都纷纷赞同,队长也发现了他的异色:
“隋寂?”
隋寂恍然回魂似的,抬头应到,搓了把脸,然后也说同意。
麦田和树林中间有一片旷地,五辆房车完全可以停下。好在他们已经下了高速,往前再开一段路,绕回麦田地头,就能到达宿营点。他们观察过了,旷地里也有车辙,说明这里适宜宿营。
车上,乐野担忧地看着隋寂:
“想起来不好的事情啦?”
他聪明地过分,稍加琢磨了下,就明白隋寂为何反常了。一如凌唐三年前发作的两次,他后来查了很多资料,明白那就“创伤后遗症”。
隋寂脸色苍白,勉强笑了笑:
“是啊,都过去了。”
见他还是担忧地时不时看自己一眼,隋寂又补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