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今年预备得真早,我们家等秋收忙完了再去镇上看看。”
牛车要等人到齐了才坐着走,郑山成跟老汉多说几句,都是谈的田里的收成,没一会儿老汉就谈起郑山辞来了。郑山成都习惯了,这方圆十里的村子、镇上的人谁不知道他们老郑家出了一个当官的。
老汉说:“县令老爷嘞,从我们村里出来的,我在外边走路都带风。有些人这辈子都没见过县令老爷,我啊小时候还抱过山辞啊。”
林哥儿拿着郑清音的篮子看了看,郑清音的针线功夫好,每回去镇上帕子跟荷包都能卖一个好价钱。
“清音,我之前不是瞧见你还绣了一个鸳鸯的荷包么?那鸳鸯交颈跟活了一样,要是那荷包拿到镇上去卖,能卖不少钱。”
郑清音有些羞赧:“那是给二嫂绣的。”
“我想着若是我不去新奉县,大哥大嫂可以把荷包带去,我去的话,我就亲自交给二嫂,还不知道二嫂会不会嫌弃?”
林哥儿拍了拍郑清音的后背:“怎地会嫌弃,这都是你的心意。”
郑清音太懂事了,惹人怜惜。
郑清音抿着唇笑了一下。他心里还是忐忑的,到了镇上,郑山成跟林哥儿要去别处买棉衣,他要去卖帕子跟荷包,他们约定了汇合的地点。
郑清音寻了自己熟悉的店铺,铺子里的老板娘见了他就笑:“清音又来卖帕子了呀。”
“这是我这段日子绣的帕子跟荷包,请姐姐帮忙看看。”
“你的手艺我还不放心嘛。”老板娘看都没看,接了过来。郑清音的针线功夫好,一条帕子八文钱,一共有八条帕子。荷包是十五文钱一个,一共有三个荷包,拢共算下来一百零九文钱,老板娘给了一钱十文。若是别人来卖还不值这个价,郑清音绣工好。
“以后你就不用绣这些,听说你以后就是官家哥儿,这是天大的好事。”老板娘拍了拍郑清音的手:“可怜见的,你这么小的一个哥儿,七八岁就开始绣帕子跟荷包补贴家用了,我们家那个哥儿却是懒的,什么都不会,还是你这样的哥儿招人喜欢。”
郑清音明白老板娘只是说笑的,老板娘最疼爱家里的哥儿了。他低头笑了笑:“我也没那么招人喜欢,我觉得姐姐家的哥儿很幸福。”
郑清音从店铺里出来,外边吹来一阵冷风,郑清音打了一个寒颤,把衣服拢了拢。
“清音,我们在这儿!”郑山成的背篓里装了棉花,林哥儿笑着喊道。
郑清音加快了脚步上前去。别人家的幸福值得羡慕,他家里也不差。
“瞧你是有些冷吧,这是新出笼的鲜肉包,你尝尝。”林哥儿跟变戏法一样从身后拿了油纸包出来递给郑清音。
“大嫂,这太费钱了。”
“买都买了,你尽吃去。”林哥儿高兴:“当官可有不少钱,再说现今不用供二弟科举了。”
林哥儿被郑山成瞪了一眼,他闭上嘴巴。
郑清音拿了鲜肉包吃,刚出炉的鲜肉包还有汤汁在,香的很。肉剁得很碎,料很足,香味直冲鼻尖。他许久不曾吃过鲜肉包了,还是这般好吃。
那时还是小时候,郑父跟郑夫郎带着他们三个小孩来镇上卖菜,原是他们三个小孩子饿了,郑夫郎给郑山成钱,让他带着两个小的去买包子吃。
郑山成买了三个包子,郑山成说不饿,把两个包子给二哥吃,他吃了一个包子。
“清音,我们去这家店铺里看一看。”林哥儿拉着郑清音去了一家首饰铺子里,店里的老板热情的招待了他们。
“我们自己看。”林哥儿熟练的说。
郑清音有些紧张无措、他扯着林哥儿的袖子,低声说:“大嫂,这里的东西太贵了,要是买了太费钱了。”
郑山成跟上来,林哥儿笑道:“别怕,让你大哥付钱。”
林哥儿拿了一支簪子来给郑清音试,林哥儿露出满意的神色,把郑清音推到铜镜面前。
郑清音还有些脸红,想把簪子从头发取下来。在铜镜中看见了自己的模样,他愣了愣。
“很好看,相公去付钱。”
郑山成应了一声找了老板付钱,速度很快,郑清音还来不及阻止。
一钱银子就消失不见了。郑清音着急起来:“大哥,我自己有钱,我来付。”
“大哥在这,还能让你给钱了。”郑山成虎着一张脸。
林哥儿拉着郑清音说道:“届时,我们上新奉县那,你头上总要有点饰品。”
郑清音坐上牛车时,还愣愣的摸着头上的簪子,十分珍惜的样子。
回到家里,郑清音回到自己的屋子里,拿着小镜子看头上的簪子。这簪子只是一个普通的簪子,样式有一个小一点的花,郑清音看了又看,摸了又摸。
村子里爱俏的哥儿跟姐儿都有不同花式的簪子,他一支也没有。今天突然就戴上了,哪怕隔着了那么久,郑清音心里还是欢喜的。
前段日子,林哥儿找郑清音说话了,觉得郑清音对自己相貌不自信,林哥儿就跟郑山成说了要给郑清音买一支簪子,郑山成当然同意了。
自己的亲弟弟,这些年他也看在眼里,买一支簪子,两夫夫攒点钱给清音买一支。
……
郑山辞在这边把土地考察了,同时也把新奉县的商业摸了一遍。新奉县的商业萧瑟,基本百姓产出的物品都是卖给本县的人,没有流出去,大抵就是交通不方便。还有在沙地种植的种类不多,比不上平原的作物丰富。
郑山辞打算明日问一问大燕朝有什么作物,能在沙漠种植的都要花价钱买过来,另外百姓散着把作物卖太不值当了,要是能做出产业链那么赚的钱就多了。
这里的操作还需要县衙的配合,只是如今最重要的仍是秋收,秋收收税也是县令政绩的一部分。而且县衙要是带头做商业这事,首先是士农工商的等级,还有县城中的大户怕要把他恨得牙痒痒了。
他手里没什么银钱,府邸的开支目前是虞澜意的嫁妆跟长阳侯府给虞澜意的零花钱撑着,他总不能让虞澜意出大头。他一个月的俸禄是七两银子,若是父亲跟阿爹,还有大哥跟大嫂、小弟过来,这部分开支郑山辞要出。
他心里还是有些急迫,需要有银钱傍身。
虞澜意这辈子都没短缺过银钱,不知郑山辞心中的急迫。他休息几日,虽有些生无可恋,心里也明白自己现今是回不去了,只能在这里给自己找些乐子。
院子里的石榴树正是成熟的时候,虞澜意找人找了梯子去接石榴吃。
侍从搬来了梯子,两个人掌着梯子生怕虞澜意掉下来了,金云也说让旁人去接,少爷只管吃。
虞澜意却说:“那有什么意思,我就要自己摘下来。”
院子里的石榴色泽鲜艳、外皮光滑。虞澜意爬上梯子,整个院子的人都担心着。
他伸手接了一个石榴,触手圆润有弹性,虞澜意低头用手敲了敲,石榴发出清脆的声响。
是个好石榴!
虞澜意把摘下来的石榴扔进金云举着的篮子里。他觉得有些新鲜,一连摘了好几个。
金云苦着脸说:“少爷,够了够吃了。”
虞澜意站在梯子上正打算从梯子里爬下来,郑山辞从外边回来,提了绿豆糕。他一看虞澜意爬那么高,心惊肉跳,声音又不敢放太大:“你在做甚?”
“我摘石榴。”
虞澜意说着从梯子上滑下来,跟坐滑滑梯一样。
郑山辞:“……”
郑山辞心脏狂跳,生怕虞澜意从上面摔下来了。
虞澜意瞥见郑山辞手里拿着油纸包也不见外,从郑山辞手上接过来打开就拿起来吃了一块绿豆糕。刚出炉的绿豆糕很香,虞澜意吃得眯着眼睛,一副被安抚到的神色。
“少爷,石榴打算用来先做石榴水晶糕、石榴饼、还有榨汁喝,您觉得怎么样?”厨子从金云手里接过这一筐石榴。
“都听你的,好吃就成,我又不懂这些。”虞澜意摆摆手。
郑山辞正要轻斥一下虞澜意,听了虞澜意的话,他突然把目光看向了厨子。
厨子有点害羞。
“大人、这般看着我做甚?”
厨子是一个身宽体胖的男人,被郑山辞看着就有些不自在起来。
“你会做很多菜么?”郑山辞问。
“回禀大人,什么菜色我都会点,其中最精通家常菜、和做宴席。每次侯府要宴请客人,都是我跟我爹在厨房里做菜。就算是不会的菜,只要有菜谱,我就能做,我们家世代都是厨子。”
郑山辞肃然起敬:“原来家学渊博。”
虞澜意眼中疑惑,只见郑山辞抓了厨子的手,一副热切的模样,跟着厨子火热的聊起来。
虞澜意抱胸:“郑山辞这是怎么了?莫不成是想撬走我阿爹给我的厨子?”
这次还真是虞澜意说的这般,郑山辞想在县城开一家食肆,什么都缺,现今有个厨子就薅住。
郑山辞脑子里有不少菜谱,打算今晚紧赶着把菜谱写出去。
虞澜意已经躺在躺椅上喝着石榴汁了。
这日子,真叫人羡慕。
郑山辞还要去轻斥一下虞澜意,这关乎性命的事不能不说。他心里酝酿一番说道:“以后别去爬梯子,万一出事了怎么办,你是一家之主,不能这样轻狂。”
虞澜意:“?”
我成一家之主了?
虞澜意本有怒气,打算给郑山辞一个铁头功。
结果被郑山辞这么一说,心里懵了。
“咳咳,我知道了。就是觉着无聊,才去摘石榴的,再说我练过武,没那么脆弱。”虞澜意跟寻常的哥儿不一样。寻常的哥儿总会困于银钱跟家里的孩子、婆媳。但他没这个必要,他只需要顾自己的快乐就好了。
两个人用了晚膳,郑山辞寻了笔墨开始写几个菜谱,他的字迹板正,比起原主更多了一份沉稳。原主想来在读书途上已然算是厉害的了,从寒门考中三甲进士,每届科举进士才三百个人。历来的状元很少有是寒门子弟,因为这本就不易,跟上边的真正的书香门第差太远了。
原主是人品不好。
郑山辞写完几张菜谱,自己又把在新奉县的见闻写下来做成工作笔记。把一些关于新奉县未来的畅想记下来,一一去实现。
虞澜意拿着话本子,想着郑山辞到这儿来了,还没什么钱,他把自己倒卖首饰的钱拿了过来。余下钱都在账房先生手里,不让他花那么多的钱。
给郑山辞点钱花花吧。
郑山辞从书房过来,洗漱后,他说道:“明晚是程家长孙成亲的日子,我们一并去吃席。”
“我知道了,一定配合你。”虞澜意的眼睛圆溜溜的转。
“郑山辞,你身上还有没有钱,你打点县衙里的衙役需要使银子。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好歹也是侯府里的哥儿,这官场上的条条道道,我还是知道点的。你不给他们银子使,他们就轻视你,不听你的话,以后你的日子就难过了。”
“若是在京城,有父亲跟哥哥在,他们自然不敢如何放肆,现今这里只你一个人,父亲跟哥哥管不到这里。”虞澜意分析了这里的情况,说得头头是道。
郑山辞喉咙哽了一下。
虞澜意竟也知道这些。
“你的钱留着自己用,我还有钱。”郑山辞推辞。还剩五十文钱,马上就见底了,幸好膳堂包饭。
虞澜意把一张银票塞进郑山辞的手里,面值五十两。
郑山辞的手在颤抖。
“拿着用吧,两只烤鸭的钱。”虞澜意发言。
“……”